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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有口难言
范蠡是被痛醒的,心口沉甸甸地痛。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香宝……死了。
从高高的悬崖上,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涔涔。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唯有身旁的火堆“哔哔剥剥”地燃着,他下意识地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香宝……
他起身大步上前,在马车前站定。
小心翼翼地抬手掀开车帘的一角,他没有如预想中一样见到熟悉的睡颜,只有西施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香宝呢?”
西施惶惶然睁开眼睛,咬住苍白的唇。
“我不知道。”
范蠡点点头,拉上车帘。
温和的面色在车帘拉上那一瞬间有了裂痕,这么晚了,她会在哪儿?
天亮了,积雪却仍然没有消融的迹象。
“范大夫,四处找过了,没有找到西施姑娘。”有人禀道。
范蠡的脸色又难看几分:“再找。”
“史将军也不见了,我想可能和西施姑娘在一起,不如我们先出山……”
“找不到她,谁都不用出去了。”范蠡开口,语气很淡。
坐在马车里的西施瞬间苍白了脸。
“范大哥……”身后,有人轻轻扯住他的衣袖。
范蠡回头,看向西施:“怎么了?”
“她……死了。”
范蠡温和的表情猛地冻结:“你说什么?”
“她为了救我,掉下悬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倔强,西施开口,“我看着她掉下去的。”
“在哪儿?”
“什么?”
“在哪儿掉下去的?”
西施抬手,指向范蠡身后。
范蠡转身就走,西施拉住她。
范蠡扯回自己的衣袖,回头看向西施,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清,西施猛地缩回手去。
“如果她死了,你会不会杀了我?”她问。
“不会。”
西施垂下头。
“我会杀了我自己。”范蠡淡淡说着,大步离开。
西施猛地抬头,面色死一般地灰,忙匆匆追了上去。
崖边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范蠡纵身跳了下去。
气喘吁吁追到崖边的西施眼睁睁看着他跃下悬崖,她伸出的手在冰凉的空气中形成一种凄凉的姿势。
他是这样地毫不犹豫。
她死,你也死吗?
史连抱着香宝回到马车旁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懒懒地窝在史连怀里,香宝没有动弹。
“西施姑娘!”忽然有人高声叫道,“西施姑娘在这里!”
“史将军,您这是去哪儿了?范大夫都放下狠话,说找不着西施姑娘,大家谁都不用出这山了……”找了一夜的越兵小声埋怨。
“范大夫呢?”史连问。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呢。”
“哎,那个不是一直跟着范大夫的姑娘吗?”忽然有人叫道。
史连抬头,看到西施正恍恍惚惚地走了过来。
“范大夫呢?”史连问她。
夷光痴痴地抬头,看到史连怀中的香宝时,猛地瞪大眼睛,全身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你……”
如果还有力气的话,香宝一定会笑,明明应该已经死在崖底尸骨无存的女子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有这样的表情应该正常吧。
“怎么?”史连看着颤抖着的西施,眼带寒意。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看到怀里的女子被困悬崖,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出手相救。明明是她害死了哥哥……
“你……居然没死。”西施痴痴地看着香宝,似哭似笑。
她该死吗?香宝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女子,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她这是在用别人的生命来成全自己的爱情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放了晴,薄薄的日光中,香宝忽然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向她,他的手上,拿着一件十分眼熟的大氅。
那是……姐姐做的大氅!可是,不是已经掉下悬崖了吗?
范蠡走到史连身边,接过香宝,用大氅裹住,紧紧抱在自己怀中。他跃下悬崖的时候,发现崖边有绳子和向上攀爬的痕迹,又在绳子下面不远处发现挂在树杈上的衣服,便料想她可能没事……
果然……
万幸……
香宝被抱走的那一瞬间,史连的手微微有些僵硬,随即转身面无表情地去牵自己的马。
香宝并没有看范蠡,她一直在看西施,从范蠡出现的那一瞬间起,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她看着她的表情从惊喜、黯然……到寂灭。
“也罢也罢……”西施径自喃喃地说着,仿佛被抽去了魂魄的傀儡娃娃,“原来真的是命……”
范蠡转身看她,脸颊上犹带着一丝血痕,大概是跃下山崖时被刮伤的。
“当初我从崖下救了你,如今你宁可跳崖去寻她,也不愿看我一眼……”西施扯了扯嘴角,“你欠我的命,如今当你已经还了我。”
“是我活该,落得今天这般田地,西施之名……不要也罢,从今往后,我只是夷光,苎萝山下苎萝村的浣纱女夷光。”
“准备一辆马车,送夷光姑娘回苎萝村。”范蠡交待下去。
西施侧头,看向范蠡怀中的香宝,忽而浅浅微笑:“原来……真的没有人是因为没有谁而活不下去的。”
香宝没有开口,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她根本开不了口,昨夜醒来之后,她已经悄悄试了很多次,但……喉咙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是被冻伤了喉咙,还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总之……看来短时间之内是无法开口了。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西施坐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范蠡,他抱着香宝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她抬手放下车帘,掩去了唇边苍白的微笑。
范蠡,欠我的命,你还了。
可是,我的心却遗落在你的身上了,怎么办?
“驾!”车夫扬鞭,马车向着和范蠡相反的方向而去。
车上的女子安静地微笑。
初遇,她是无忧无虑的浣纱女。那一日,她在溪边浣纱,也是在这样薄薄的日光里,遇见他。
他昏倒在溪边。
村里的人都说不可思议,那一片悬崖,是夺命崖。坠崖者,从未有人生还过。
可是,他气息尚存。
醒来时,他已经失去了记忆,他是那样地依赖着她。
只是睡梦之中……他总是噩梦连连……总是在叫着一个名字。
他叫:“香宝……”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为了留住一个从来不属于自己的人,而放弃善良,放弃尊严……
可是范大哥,即使没有我,你就真的能和香宝在一起吗?
别忘了,她即将背负着西施的名字入吴。
而且……那个女子,从来不知道,你有多喜欢她……
那一晚在悬崖,她告诉她,范大哥打算一到土城就带她离开……
可是香宝不信,她说,范蠡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因为女人抛下国家大事,更何况越国正面临亡国之祸。
她不信。
她不信呢。
呵呵,她怎么知道,范大哥你有多么喜欢她呢。
也许连范大哥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在悬崖下救回你性命的,不是我夷光,而是香宝,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子。
昏迷之中,那个白衣男子没有一刻忘记她的存在。
他说:“香宝,我一定不会死……我答应过,要回去娶你……”
是因为答应了要回去娶她,所以他才没有死。
然而老天爷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他忘记了自己可以用性命去疼惜的女子,而她……在执迷不悟中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有风吹起车窗的帘子,西施静静地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的银白世界。也许这个结果不算坏。
香宝没有死,真好。
看着西施的马车逐渐离去,范蠡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
“启程,今日务必进城。”
浑浑噩噩之中,香宝很冷,冷到不停地发抖。
然后,有人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紧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那个怀抱十分温暖,温暖到让她沉溺其中,再不想醒来。
四周都是黑暗。恍惚间,香宝见到了许多人。
有爹,有娘,有姐姐,还有卫琴……
恍惚间,有人在她耳边低喃。
香宝,香宝,香宝……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白痴。”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谁?是谁在骂她!
“最好留着你的命,我跟你的账还没算呢。”有人冷冷地嗤道。
香宝不理,继续昏睡。
“不要睡了,醒一醒。”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醒过来,好不好……”
“我买了桂花糕,你醒来就有得吃了……”
“如果你醒了,我就借钱给你开歌舞坊,好不好……”
“开一家比留君醉还要大还要好的歌舞坊,好不好……”
“嗯,这样好了……如果你醒了,我就给你好多好多钱……不要你还……也不再骗你签卖身契了……”
“要不,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然后我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我当天下第一有钱人,你就勉强做我的夫人,好不好……”
“虽然你说当夫人是最没有出息的事情,可是如果我是天下第一有钱人,那你就是天下第一有钱人的夫人了呀……多风光,是不是……”
床上的女子仍然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范蠡忽然开始害怕,他缓缓抬手,去探她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她还活着。
范蠡她抱在怀中,手微微颤抖。
“明明说好凯旋回来就娶你的……你送我出征那日的笑脸,我终于想起来了……”
“香宝……你为什么还不醒……”
香宝是被痛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温暖的榻上,屋里燃着火盆。
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香宝一眼瞥到自己的双手红肿得有些吓人,上面伤痕密布。也是,那一晚全靠着这双手吊着崖边的树干才没有掉下去。
范蠡正低头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并没有发现她醒了。
香宝又闭上眼睛,没有动弹。
直到四周归于平静,她才缓缓起身,姐姐做的大氅就放在榻旁,她裹在身上,走出门口。
外面原来已经是冰天雪地了。
“咦,你就是西施吗?”拐过一个走廊,迎面便碰上一个橙衣的女子,柳眉凤眼,十分泼辣的模样。
西施?
香宝怔了怔,随即笑眯眯地点头。
是啊,她是西施,这是举国皆知的事情。
见香宝笑,那女子竟然呆呆地看了她许久。
“华姐姐,莫不是见人家貌美,看傻了吧。”站在橙衣女子身后的一个女孩戏谑道。
那被称为华姐姐的橙衣女子回头瞪了一眼,又抬了抬下巴,笑道:“我是华眉,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你也随她们叫我华姐姐吧!”
香宝忙笑眯眯地点点头。
“来来来,外面冷,到里边坐去。”华眉见她乖巧,笑着拉了她的手便向屋里走。
“我叫玲珑,你真漂亮呀。”站在华眉身后的那个女子笑着随她们一起走进屋里。
香宝看到屋里摆着一个铜鼎,鼎里燃着柴火,十分温暖,忙跑到铜鼎旁烤火。
“大家来见见我这妹妹,可不许欺侮她。”华眉拉着香宝,笑道。
“瞧瞧,华姐姐又来认妹妹了……”玲珑以袖掩口,笑了起来,引起笑声一片。
香宝这才发现屋里榻上坐着五六名女子。
好多摇钱树啊……
这是香宝本能的第一反应。
这些女子比留君醉的秋雪还要漂亮许多。
“玲珑!”华眉坏坏地瞪了那女子一眼,“你又想尝尝大刑伺候的滋味了吧!”
玲珑大叫一声便要逃跑。
华眉素手高举,咧嘴一笑,伸手便逮住玲珑,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直呵痒痒。
“啊,姐姐饶命,玲珑知错了呀……”玲珑笑着求饶,“众位姐姐快来救救玲珑呀!”
“她就是西施?”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香宝回头,呆愣片刻,好大一株摇钱树!
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即使站在众美人之间也能令人眼前一亮。
“西施妹妹,听说你是诸暨苎萝村的?”华眉笑着挽了香宝的手,“这个妹妹叫郑旦,也是苎萝村的,你们可曾见过?”
香宝闻言看向那个叫郑旦的美人,莫非她认得西施?
“我见过西施。”郑旦看着香宝,缓缓开口。
果然……
华眉却毫不知情,只一径开心地笑道:“那可巧了。”
郑旦盯着香宝,眼神十分锐利。
“她就是西施呀,传言是范大夫看中的人呢……”
“对呀对呀,我见到范大夫抱着她进来的,当时似乎是受了伤。”
有人窃窃私语。
“嗯,西施救过范大夫。”郑旦语出惊人,引来其他美人的惊呼。
“真的吗?看你小小巧巧的,原来这么厉害。”华眉拉着香宝,不住地打量。
香宝扯了扯嘴角,有点想笑,看郑旦这咄咄逼人的架势,莫不是以为她把西施怎么样了,然后冒名顶替?
“你不会说话吗?”见香宝只是笑,郑旦皱眉道。
香宝坦然点头。
众美人惊愕,谁也没料到范大夫看中的女人竟然是个哑巴。
啪的一声,药罐子摔碎了,范蠡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边睡着了……
“范大夫,您怎么在这里?”有杂役跑了进来,见到范蠡,一脸的惶恐。
范蠡挥了挥手,怔怔地看着碎了一地的药罐。厨房里满满飘散着药香,他只是看药而已,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香宝有多久没醒了……三天,还是四天……
香宝不醒,他怎么敢睡……
可是刚刚,只睡了那么一会儿,他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香宝说:“不就是生病么,我也会的……”
那样委屈不甘的口吻……
她怎么能不委屈,越王以西施病弱为由,要她代名入吴;她怎么能甘心,因为不要成为她的累赘,姐姐服毒自尽。
想起那个还躺在病榻上生死未知的女子,范蠡的心开始生生地疼。
重新煮了药,范蠡回房。
打开门的时候,榻上是空的。
香宝不在榻上。
莫非……她醒了?!
转身,他大步走出房间,忽然感觉……连迎面吹来的寒风,都不再那么的刺骨。
可是她大病初愈,去哪儿了?天气这么冷,她的身子又畏寒……这么一想,他又有些焦急。
“瞧见没有,那西施姑娘才是真真的美人儿呢……虽然大病初愈,也一样漂亮得不可思议呢。”
“是啊是啊,难怪范大夫对她如此上心。”
“我倒觉得郑旦姑娘更美些呀。”
“呵呵,你说那苎萝村是不是专出美人呢……”
对面走廊上传来侍女的轻声谈笑,范蠡看了一眼,走了过去。
见是范蠡,众侍女忙不迭地行礼。
“你们在哪里见到……西施的?”说到“西施”二字的时候,范蠡有些不适。
“在华眉姑娘的房间。”有人回道。
范蠡点点头:“带我去。”
跟着那领路的侍女走到华眉房门口,范蠡挥了挥手,遣退了她。
门关着,里头一片静默,平日里她们几个都叽叽喳喳很是热闹,今天怎么了?
“郑旦,你说……她不是西施?”安静半晌,华眉惊讶地看着香宝道。
“西施叫施夷光,因为同村有两户施姓人家,而施夷光住在西村,所以叫她西施,我跟她有过几面之缘。”郑旦面色清冷,“而眼前这个女子,我并不认识。”
此言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明白眼前这个自诩是西施的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香宝有点想笑,这郑旦来得真不是时候,如果当初在君夫人面前她也能这么讲,那有多好。
“我曾听闻夷光救了范大夫,然后跟着范大夫出了苎萝村,之后便再没消息了,为何如今被范大夫带入土城的是你,夷光呢?”郑旦上前一步,看着香宝。
香宝后退一步,仰头看她,郑旦身材高挑,比她要高出许多。
“还是说……你对夷光做了什么?”郑旦的口吻有些凌厉了。
香宝摇了摇脑袋,又往后退了几步,稍稍有些不耐烦,她不是已经表示过自己是个哑巴了嘛,还问什么。
一直到背抵到墙上,香宝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了。
“说啊!”郑旦冷声道。
咣的一声,门忽然开了,刺骨的风猛地吹进屋里,众人不约而同地瑟缩着看向门口,一个白衣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如果是以前的香宝,一定会跳起来反驳吧,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一声不吭,任由那个女子如此咄咄逼人?
看着香宝被逼到墙角的样子,范蠡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门,走向郑旦。
“范大夫。”
众人行礼。
范蠡在郑旦面前站定:“想知道什么,问我。”
“她不是西施。”郑旦看着他,没有露怯。
“她当然不是西施,她是香宝。”范蠡面色平静无波。
“那她为什么……”郑旦有些疑惑。
“说来话长,总之与她无关。”
“那西施呢?”
“回苎萝村了。”
要证明她的身份,原来如此简单。香宝垂着脑袋望着自己的脚尖,那么姐姐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
替她将大氅裹紧,范蠡在众人费解的目光中拉着香宝的手出了门。感觉到香宝的手一片冰凉,范蠡握得更紧了些:“冷不冷?”
香宝摇头。
“香宝。”范蠡忽然停下脚步,香宝一时收不住脚,猛地撞进他怀里。范蠡伸手圈住香宝,阻止她挣脱他的怀抱。
香宝感觉到腰上的阻力,便静止不动。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半晌,范蠡忽然开口。
香宝低头,嗅着他怀里熟悉的味道,没有动弹。
他轻轻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我们离开越国,你喜欢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
离开越国?香宝微微一僵。
“本来这次来土城之前,我就想好途中要带你离开的,可是你坠崖受伤,又昏迷不醒,我不得已只能先带你来土城养伤。”范蠡顿了一下,“现在你醒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香宝摇头。
“为什么?”范蠡推开她,看着她。
为什么?香宝愣愣地看着范蠡,有那么一瞬间,她快要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范蠡还是那个答应会娶她的范蠡,从来没有失忆,从来没有夷光的出现,姐姐也没有离开……可是,仅仅是错觉。
他是范蠡啊,姐姐说,他有惊世之才,他注定是个英雄。
如今他要为她放弃这所有的一切吗?以前香宝有想过,娘为什么不阻止爹去当刺客,现在她明白了,因为如果爹为了娘放弃自己的理想,他会不开心。
而娘,不希望爹不开心。
她没有娘那么伟大,她只是不希望他以后会后悔。
如今越国正面临亡国之祸,而越王于他,有知遇之恩。放弃这一切,他会后悔的。
即使现在不会,以后也会。
现在他说可以为她放弃一切,是因为愧疚吧。
她与他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他有他的理想和责任,而她,还希望借助君夫人的手找回卫琴。
从他的怀中挣开,香宝没有看范蠡的眼睛,转身独自回房。如果那一刻,香宝看看范蠡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她没有看,她只是想,还是不要把变成哑巴的事情让他知道比较好,因为她不想他更愧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