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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元元年,四月廿十,微风。
新皇登基诸事完毕,卫云被带到宫中。
卫云跟惜倾自侧宫门进宫,虽然只能遥遥的望一眼前殿,却依旧能感觉到皇宫的肃穆宏伟:宫门殿堂金碧辉煌,明晃晃刺眼;白玉丹墀长长地铺开,仿佛直通云霄。
妃嫔们跟着宫中的嬷嬷穿过长长的永巷,到了后宫妃嫔宫婢居住的地方。
卫云被安置在东南临御花园的一个院落,院名依旧叫“云水阁”,陈设布局与裔王府中的“云水阁”丝毫不差;由于守孝期间暂不能纳妃,南宫裔只能暂且封了卫云一个待诏的嫔位——实际上只比宫中女婢高一个等级,有能够被皇上临幸的正式资格罢了。
照顾卫云的丫鬟依旧是梅兰竹菊四位,珠儿也被南宫裔如约带到宫中。
“娘娘,今晚酉时,皇上在湖心亭设宴招待皇上亲家的几位藩王,旧时王府里的几位娘娘都要去,娘娘是否也该准备着了?”丫鬟兰香试探问卫云,因这位娘娘的淡漠,几日来也领教了不少,所以待她一直怯怯的。
卫云垂着眼睑,淡然丢了一句:“可以不去么?”
几位丫鬟闻言一愣,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却都不知该如何相劝。
菊仙脾气急躁,最终沉不住气先开了口:“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此番登基顺利,几位亲家藩王都帮衬了不少;皇上因念着平日里娘娘们与母家难得见面,想借着新皇登基藩王觐见的机会,让诸位王妃与母家团聚一番,所以今晚才在宫中设了宴席。南惠王原本与别个王爷不同,娘娘今晚如果不去,免得让其他妃嫔猜忌,以后在宫中就不好混了!”
卫云闻言,平静的双眸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黯然下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坐在床榻上打点着自己的衣物,依旧淡然坚持:“我不想去。”
菊仙张嘴愣住,她对自己的安危都不在乎,再能有什么让她在乎的呢?
“娘娘!”
竹青一直憋着话,此刻也终于忍不住相劝:“皇上特意吩咐让娘娘一同去,何况娘娘顶着周家千金的身份来得宫中,惠王爷好歹也算娘娘半个母家,不去不是让惠王爷难堪么?”
卫云心中一动,手中的动作一停,随即无奈叹声:“那就去吧。”
话音落毕,只听见几声舒气,几个丫鬟终于松弛了下来。
申时三刻,卫云跟着丫鬟兰香来到“湖心亭”中。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的时节,傍晚凉风阵阵,拂着御花园的亭台水榭,在潺潺流水上荡漾着层层涟漪,将其中一座重檐亭榭的倒影晃得清晰——正是“湖心亭”。
卫云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与来了的几位藩王与娘娘一一行礼,在女眷的位置挑了最末等的一个坐了下来,等着其他几位藩王与娘娘陆续来到亭中。
亭榭坐北朝南,最北的正中两个主位空着,自然是留给皇上和皇后的;主位往下,东西两侧一字排开,当先两个位置空着,下面东西两侧分别坐着柳成桓和俞泊玉,后面依照顺序排着两位陌生面孔的藩王;再往下坐着四个旧时王府的侧妃。
排在第一位的高挑姑娘,约二十七岁左右,眉如剑,眼如虹,紧身青衫干练,青丝如墨高高束在脑后,一副巾帼样貌,言行举止带着几分倔强高傲,器宇轩昂。
兰香贴在卫云耳畔,压低声音介绍:“梁妃梁如玉,西梁王的表妹,自幼丧双亲后,就一直跟在西梁王身旁,与西梁王的感情十分不一般。她跟在皇上身旁的时间最长,到现在已有五年了。除去皇后娘娘,梁妃如今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最高的。”
卫云闻言抬眼,恰巧对上那位梁妃娘娘桀骜不驯的目光,对着自己平静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卫云对上那位梁妃娘娘的目光,不禁一怔,不曾想她会点头回应,勉强向她扯出一个笑容,随即别开目光,不经意间却碰上俞泊玉那双看不清神色的清眸,心中慌乱,急忙低头躲闪——几日前与俞泊玉城外匆匆一别,手中拿着他的王爷令牌找不到机会归还;今日在宫中此情此景相见,见他神情中不见一丝惊诧,想必也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吧。
恍然想着,已听到一声“皇上驾到”,只见两个身影并排而来。
南宫裔穿着一身黄色的九龙真丝锦袍,威严地坐到了正西北的位置。
皇后念红娇穿着一身红绸金丝摆裙摇曳而来,端庄的坐在了正东北的位置。
卫云仔细打量着那位皇后娘娘:约十五六岁年纪。眉眼间存着几分飞扬跋扈,薄唇间带着几分干练狠辣。烈如酒,艳如花,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只此一眼,卫云便觉得皇后娘娘绝非善茬。
“行礼!”
随着一个宦官奸细的声音高响,诸位藩王与侧妃娘娘们纷纷起身,向南宫裔与念红娇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卫云回了神,也随着众人规矩行礼。
南宫裔挥了挥手示意平身,四下看了一眼,问道:“南惠王怎么没来?”
卫云心中一凛,只见几道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自己,才意识到周家是自己的本家,正在想可否需要替南宫惠答话请罪,却看到那一袭宝蓝色的蜀锦匆匆忙忙而来。
南宫惠向南宫裔行跪拜礼后,抱拳谢罪:“臣身体有恙,耽搁了一会儿,望皇上恕罪!”
南宫裔挥了挥手,声音冷清地道了一句“爱卿平身”。
南宫惠一甩衣袖起身,声音平静地道了一声“谢皇上”,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南宫裔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淡淡丢出了一句“赐座”。
南宫惠躬身谢恩,低着头,目不斜视,径直坐到了那个座位上。
卫云将南宫裔与南宫惠的表情看得清晰,心中感慨兄弟间竟然也可以如此冷情:虽然此前早已明白周陈两家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但见到南宫裔和南惠直接争锋相对,却仍旧是头一回;卫云甚至可以想象南宫裔和南宫惠淡然冰冷的表情下波涛暗涌的心情,仿佛就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方才罢休似的;那么,南宫裔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周家?
卫云心中想着,就听见南宫裔不紧不慢的声音悠悠然传来:“朕今日请诸位藩王来,一则与诸位叙叙旧;二则……想问问诸位对于周子亚该如何安排。”
卫云闻言手指一抖,心想真的怕什么就来什么……南宫裔方才那些话,显然有问罪周家的意思;当初他答应自己的事情……早知当初真该让他在那张保周家平安的字据上面盖上玉玺!
南宫裔淡然看了卫云一眼,但也只有一瞬,然后面色平静地道:“周子亚自削职后一直在家待命,西北将士前日上谏苦求其复位。惠王,你以为如何?”
卫云闻言心中一紧,暗想南宫裔果然奸猾:周子亚与南宫惠的瓜葛,在座的诸位藩王都心知肚明,南宫裔把那样的问题抛给南宫惠,就怕他答什么都有的被指摘了。
果然,南惠王只得闷声答道:“臣不知。但凭皇上吩咐。”
南宫裔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惠一眼,抿了一口茶道:“匈奴在我西北时时来犯,已成我朝心腹之患;周将军在西北征战多年,对匈奴了如指掌。西北边陲,恐怕真少不了周将军。朕思来想去,不如将其复位,率兵西征匈奴,如何?”
卫云心中“咯噔”一下,险些将桌上的水杯碰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