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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非一边用饭一边询问着立在一边的木奚:“府中的食客和客卿平时需要做什么?”
“若主人没有召见或者交代事务,食客们平时会抄录书简,或是聚在一起谈古论今,然后将其言论记录下来交给主事。至于客卿,比食客们更加自由,只要主人没其他吩咐,客卿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墨非点点头,这和她所想的差不多,就像春秋战国时期,很多名门贵胄都养着众多食客,有些食客甚至到死都没为主家献过一策,完全是如米虫一般的存在。
当然,这种情况在戎臻王府中可能不会出现,一来客卿食客数量少,二来以巫越的个性,应该也不会为了图名而养些无用的人。可是作为刚入府的客卿,她肯定参与不了府里重要的议事决策,那么她平时该干些什么?
正在墨非沉思间,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木奚上前开门,立刻行礼。
接着,墨非便看到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男子缓缓走进来,发髻高束,头戴长冠,青衣广袖,相貌中上,一双笑眼锐利细长,给人一种和善又精干的矛盾感觉。
“浮图公子安好?在下戎臻府主事鄢乔,特来拜会阁下。”男子落拓地行了个平交礼。
墨非忙站起来回礼:“鄢主事有礼了。”
鄢乔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墨非一会,接着才说:“本来昨日便该来拜访,但无奈有些要事处理,故才来晚。”
“鄢主事客气了。”墨非边请对方上座边吩咐木奚上茶。
鄢乔阻止道:“公子别忙,在下今日前来尚有一小事,办妥便会离开。”
“何事?”
“公子是否曾请主公帮忙重新办一户籍?在下今日便是为此事前来。”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片薄简递过来,“还请公子将你的生辰、祖籍、姓名、字号等资料写下来。”
墨非心中一喜,终于要有个明确的符牌了。于是她接过薄简道:“劳烦鄢主事了。”
拿着薄简坐到书案边,提起笔来却停住了。墨非心中一跳,现在是什么年份?记得上次跟随流民时在路上捡到过一个竹简,上面的年号是“尚宁”,但那是虞国的年号,卫宣提过莨哪旰攀恰捌粜纭保还坪醪19挥兴倒缃袷瞧粜缂改辍o匀徽飧鑫侍庖膊荒芫驼饷粗苯游剩裨蛱瞬乱闪恕
对了,她曾看过卫宣的符牌,上面写的是启戌九年,初步估计他今年四十岁,那么如今大概是启戌四十九年左右,减去二十四,她应该可以写上“启戌二十五年。”这么说来,其实卫宣原本应该是莨瞬哦裕趺椿岽佑莨幽鸦乩茨兀
这个心念一闪而过便没再深入,墨非下笔写上自己的名字“浮图”,字……额,她哪来什么字号?想了想手抽地写下“墨子”二字,接着写到祖籍……
墨非皱了皱眉,停笔道:“鄢主事,在下从小居无定所,祖籍所在早已难寻,这个是否能不写?”
鄢乔道:“如此,公子便空下吧!既然公子有意抛却过去,那么就由在下帮公子安排一个新的籍贯。”
“多谢了。”墨非站起来将写好的薄简递还给他。
鄢乔接过来看了看,笑道:“公子二十佳龄,果然是年轻有为。”
二十?墨非心中顿了顿,也就是说如今是启戌四十五年,卫宣其实只有三十六岁,真是很成“熟”……
鄢乔见事情完成便准备告辞离开,墨非忙又叫住他:“鄢主事请稍等。”
“不知公子还有何吩咐?”
“在下想借阅些书简,不知府中可有书阁?”
“原来如此。”鄢乔笑笑道,“府中确实有一书阁,不过需要有钥匙才能进入。一把钥匙在食客卢言手中,平常食客们要借阅书简都会找他。不过公子是客卿,完全有资格自由出入书阁,所以,这把钥匙便交给公子吧。”
鄢乔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从中解下一片。
“多谢。”墨非面上虽平静,但心中喜悦。她想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就必须尽可能多地查阅各种书籍。但是这个时代的书籍非常珍贵,买都买不到。如今既然入了这戎臻王府,她如何能不好好把握机会。
送走了鄢乔,墨非便立刻让木奚带她去书阁。
书阁处于大书房的另一边回廊,转两个弯便到了。不过如果不是要去书阁,这一边平时基本没太多人走动。
用钥匙开了锁,偌大的书阁内那堆积如山的书简深深震慑了墨非一把。
初步估计大概有上千的数量。若是纸质的书本,那这数量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书简厚重,如此摆放在一起真是十分的壮观。
墨非在书阁里转了一圈,开始苦恼了,这书简查阅起来可真是不方便,若不展开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随手看了看外围的几捆书简,有史书,有传记,也有诗赋,可以说分类杂乱,想针对性地找些资料,估计是费时又费力。
皱了皱眉,看来在研究这些书简之前,必须得先将它先整理一遍。
墨非沉思了一会,然后便带着木奚离开了书阁。
“哦?那位公子只在书阁转了一下便走了?”此时正在自己房中看书的b翰听到仆人的汇报淡淡地说了句。
一旁的鄢乔嬉笑:“莫非被那丰富的藏书量给吓到了?”
“再看看吧。”b翰的目光又移到手上的书简。
“唔……b翰似乎对那位公子颇感兴趣?”
“约莫有些。”b翰不置可否地回了句。
“呵呵。”鄢乔拿起写了墨非一些简单资料的薄简,嘀咕道,“一个不知身份背景的年轻的俊美才士……”
b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看他的书。
回到自己住所的墨非从书案上拿出一片干净的薄简,来回看了看,然后取来军刀将其切成几段,招呼木奚在上面穿孔,再用细绳穿起来,做成一片片小吊牌。
她满意地点点头,将吊牌递到木奚面前道:“木奚,你能找人做些这样的东西吗?”
木奚先是一愣,随后点头回答:“可以,做这个花不了多少时间,府中有不少仆役都能做。”
“那好,你去找人做上一千来片。”
“一千?”
“是的,只能多不能少。能做到吗?”
“可以,估计不要两天就能做好。”
“既然如此,你们做了多少就先送过来多少,然后你一一拿到书阁来。”
“喏。”木奚虽心有不解,但依然听话地吩咐下去。
待到做好了数百片吊牌的时候,墨非再次来到书阁,开始一部一部地查阅书简,然后分别在吊牌上写上类别、书号和书名,再由木奚穿绑在相应的书简上。
没错,墨非现在做的就是对书籍进行简单的分类和索引。竹简书写确实太过原始,她将来必定要弄出造纸术。作为中国四大发明之一,造纸术是她深入研究过的东西,并不算复杂。可是目前她觉得还不是时候,首先她立足未稳,过于出挑没什么好处。再次这个王府并非巫越的久居之地,她要等,等那个男人决定将她带回他的封地。没去之前,她都只是个可留可弃的人。
连续三天,墨非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余时间都花在了书阁中。虽然只是大略看过,但如此大量的书简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好在她以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需要耐心的工作,要知道在随导师参与考古工作时,有时为了还原一件古物,连续十天半个月重复做同一件事都是常有的。她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天竟然没有其他人来书阁借阅书籍,也不知是有人刻意吩咐了什么,还是那些食客们这几天刚好不需要新书。无论怎样,没人打扰正合她意,所以也就不需要过多地追究原因了。
“b翰,本王不在这些天,府中一切可好?”刚从城外营地回来的巫越一边将脱下的披风丢给仆人一边随口询问。
“一切安好。”b翰淡淡地回答,“不过……”
“不过?”张开手臂任由仆人帮他解盔甲的巫越抬头看向他。
“这几天书阁中倒是发生了些有意思的事。”
“书阁?”巫越疑惑,“书阁中会有何事发生?”
“主公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b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那位浮图公子,确实有趣。”
与那个少年有关?巫越脑中浮现出那人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在换上便装之后,巫越尚未沐浴便决定先去书阁看看。
走进书阁,巫越第一感觉便是:似乎整洁了不少?接着他便被那一片垂在书简上的吊牌吸引了,一排排一列列,分外显眼。走近随手翻看一片,上面写着“史十五,简史通义。”抬头看了看,这一堆书简的木架边钉着一块小木板,写着“史学”。
又往里走了几步,木架上依次是农家、政书时令、地理志、传记、卜算、文学、杂学等等,而每个分类中的书简都用吊牌标出了书名号码,想查找什么格外方便,连是否借出或缺失都能一目了然。
巫越看着这如同变了个样的书阁,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几抹精光。这看似只是小小的变动,但心思巧妙,作用非凡,至少以前就未曾有人想过如此整理藏书。
“这是他做的?”
“然。”b翰点头。
巫越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书阁一眼便跨步离开,同时派人叫鄢乔来书房见他。
“主公,您唤鄢乔?”鄢乔进到书房拜见道。
巫越问:“浮图的符牌办了吗?”
“鄢乔刚让人重新整理了一份新的户籍证明,还未去办理。”
巫越没有说话,拿出一张布帛铺在书案上,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盖上私印递给旁边的仆人。
鄢乔从仆人手中接过布帛,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戎臻上卿。
鄢乔心中一震,抬头飞快看了巫越一眼,见其低头查阅书简不再理他,他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和惊讶告退出来。
戎臻上卿,有此殊荣之人,即使是一般贵族也不能轻易冒犯或处罚,而有了这个,浮图的符牌将不需要仔细审查,直接便可办理,并且会特别标刻这四个字,这代表的是一种身份和对其才能的一种肯定。能给予他人“上卿”称谓之人,亦不超过五个,所以说意义非同小可。
在戎臻王府目前有此称号的人仅b翰一人,看来如今又该多一位了。
鄢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淡淡的羡慕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