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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朔月整个人有些发懵。
眼前的唐芊褪去了平常的书香气，眼神微寒，长发由微散扎成了马尾，和他一样背着把长剑，腰侧还佩着一把短刀，英气十足。
林朔月呆问道：“往哪走？”
“嘘。”唐芊将食指放在唇边，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指着客栈外，声音因为紧张有些轻微的颤抖：“有刺客。”
林朔月点了点头。
唐芊说道：“应该是冲你来的。”
林朔月想了想道：“毕竟我拿了他们四万多两。”
“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就算这会儿你把钱还给他们也于事无补。”
唐芊没心情再去数落他，神情认真道：“客栈外面有十五位刺客，你必须赶紧离开。”
十五位？
林朔月微怔，随即反应过来。
就算玄甲没有刻意隐藏气息，也不是二品境的唐芊能够察觉。
他没有纠正，问道：“去哪？”
“唐家商行。”唐芊回答。
“唐家商行？”林朔月不解。
“只有那里能护住你。”唐芊小声说道。
“不良人据点呢？”林朔月有些奇怪。
“距离太远，隔着十几条街。”唐芊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紧张，语气里多出几分歉意：“我没信心带你跑那么远。”
林朔月没再多问。
两人猫着腰，走到客栈大门处。
唐芊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做好逃跑的准备，轻声叮嘱道：“别松手。”
林朔月本想说不用跑，但他的右手被唐芊拉着，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杀念散去多半，也愿意顺从她的安排，点头应道：“好。”
唐芊笑了笑。
“一。”
“二。”
“三。”
尾音刚落，唐芊瞬间抽出短刀，划开门栓，拉着他冲出了客栈。
两人的动作很轻。
但落在一品境的玄甲耳中，那轻微的刺啦声响，无异于黑夜里的烟火，他甩甩衣袖，止住正在布置阵法的众人，冷笑道：“跟上！”
跑了最好。
还省去不少麻烦。
杀手们再不做任何掩饰，拔出刀剑，几个跳跃，四五丈高的客栈已然落在身后，向着长街中央那对奔跑中的年轻男女追了过去。
唐芊扭头看了一眼。
两条街外，便是唐家的商行。
真的不远。
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升起一种犹疑，能去吗？
她分明感觉的出，身后那些杀手，在刻意保持着十数丈的距离。
这也证明，杀手们的速度比她更快。
原来，这十五人，都是二品。
唐芊的心情更为黯淡。
十五位顶尖二品，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容小觑的力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小城？
唐芊来不及深入思考，但她清楚，纵使是唐家，也没能力在每座城都安排足够强的力量，所以平江城的唐家商行，只有三位二品境，加上她自己，也才四个而已，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些刺客们的对手。
还要去吗？
她看了眼落后半步的林朔月。
为了这个人，值得吗？
说到底，两人才认识六天。
他也只是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不好，不坏。
还不通人情世故，总是惹自己生气。
短短片刻，唐芊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事情，她是唐家嫡系，是不良人，但她才十八岁，她才离家不到半年，她第一次面临这种生死间的选择，继续护着越大宝，还是护住自家商行？
她又扭头看了眼林朔月。
他的眼神依然是那般平静。
仿佛冬天的夜晚。
从认识他开始，不管是赌博还是听书看戏，他从来都是这样的眼神，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似乎对什么事物都不谈喜恶，似乎身边人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只有在数钱的时候才会有几分光彩，只有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才会有几分温度。
唐芊一直觉得他太冷。
但此时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唐芊忽然安心许多。
她抬起右手，用力拍了拍脸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她带着他逃出了客栈，该考虑的便不是值不值得，而是如何活下去。
林朔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猜不出片刻间，眼前的少女已经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只是她握住他的手，突然间很用力很温暖，就像他握住他的刀。
————
交错路口。
唐芊停下了脚步。
商行就在这条街的正前方。
近则百丈，远若天涯。
因为有个身穿黑袍的高大老者挡在了道路中央。
看到老者的瞬间，唐芊就知道自己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老者显然是刺客的头领，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
唐芊转过身，把那柄短刀放到林朔月手中：“这把刀给你。”
林朔月不明所以。
唐芊指了指短刀的刀柄，刀格处有轻微的凸起，沉声交待道：“我唐家特制佩刀，稍后你对身后的刺客按下机关，这老头交给我。”
“可以。”林朔月应道。
话音刚落，唐芊忽地抬起胳膊，对准了前方的玄甲。
嗖嗖嗖！
几根泛着寒光的小箭裹着劲风直冲玄甲袭去。
与此同时，唐芊的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即刻间便出现在玄甲前方三丈，拔出背后的长剑，剑气横扫，斩向玄甲的脖颈。
玄甲不屑地看着她，袍袖轻挥，袭来的小箭像是鸟失双翼般坠落，紧接着他握起拳头，内力将拳头包裹，直直地迎上了剑锋。
拳劲对剑气。
唐芊向后暴退，虎口一阵生疼。
一品境！
唐芊察觉到了玄甲的实力，她有些绝望，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阵愧疚。
她救不了越大宝了。
整个平江，再没有谁能救越大宝了。
唐芊不想这样，她扭头看了看越大宝，这个不知敌人强弱的世家公子，背着不舍得丢掉的钱财，死亡来临，仍在琢磨自己递给他的短刀。
唐芊暗叹一声，心里最后的紧张随之消失，袖箭连动，准备好的暗器一股脑地朝玄甲扔了过去，不顾手法，只求声势掩人耳目。
暗器如瀑布。
剑光在瀑布后亮起。
唐芊持剑在前，剑尖直指玄甲胸口。
玄甲冷哼一声，握拳砸了上去。
砰然一声巨响。
唐芊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后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但她的眼神清澈无比，身体在半空中借势旋转，转瞬拉住了呆立在原地的林朔月，向旁边的路口跑去。
“就是现在！”
唐芊轻喝一声。
林朔月按下了短刀上的机关。
刷刷刷！
白雾弥散，数十根银针从刀柄末端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