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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人定,又名定昏。此时夜已深,大多数人都已歇息入梦了。但还有个地方,却仍灯亮如昼,人言纷纷。
亦或是说,暗潮涌动。
龙气蔚然,权倾朝野。繁花似锦,皇城洛阳。
皇都巍峨庄严,由刚岩砌成的城墙宛如一道连绵不绝的黑色山岭横亘在地平线上,予人一种无形间的压迫感。而在恢弘磅礴的气势中脱颖而出的,是似锦的繁花。
洛阳,程王府。
两位年纪相仿的青年坐在花前月下,其中一人身着青袍,正在喝着烧酒。另一人则是面目俊逸一身轻甲,正拿着一柄小刻刀细细打磨着手中的木枪。
“你这木枪都削了三年了,一年比一年短,还削着做什么?”青衫男抹了抹嘴角的酒,朝轻甲男问道。
“虽然越来越短,但却越来越尖利。”轻甲男满不在乎地答道:“枪不在长短,而在于它是否锋锐。只有锋利的枪,才能够搅动风云。”
“难道等你将来还要提这柄烂木枪入金乌天府里当统帅?”
恰好这时,葫芦已空了。青年随手一扔酒葫芦,不偏不倚正勾挂在那枪尖之上,木枪因此断折了一小截。青年见状,高声笑了起来。
片刻后,青年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这么晚了,皇兄怎还没歇息?”
磨枪青年却是抬起了如鹰隼般的眼眸,望向了阴暗处。一道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老二,你还是这么喜欢喝酒。我真的不明白,酒喝多了到底有什么好的?”
青年又给自己温上了一壶酒,答道:“东汉群雄逐鹿之时,有关公温酒斩华雄。后来又有诗仙李白轻樽空对月,对影成三人。酒嘛,总是能给你带来感觉的!”
声音的主人已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绣着炽阳的长衫,看似也与在场二人差不多的年纪。与他同行的,是一个手持鹅毛羽扇,身着灰袍的少年。
青年走到正在饮酒的青年面前,笑问道:“那不妨与我分享一下,是什么样的感觉?”
饮酒青年与之对视:“那还用问?自然是成仙的感觉啊。”
对视的二人,便是梁阳四位太子之二,景王凌傲阳与程王凌鹏越,余下的二人,依次为二人的心腹,孔文亮与颜渊杰。
凌傲阳轻嗅酒香,朗声笑了起来。
凌鹏越放下了酒,问道:“皇兄为何发笑?”
“我只是没想到,这普通的烧酒竟能勾起你如此大的兴趣。”凌傲阳摇了摇头,继续道:“对了,天机阁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说到天机阁,颜渊杰与孔文亮不由一怔。
那可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没有人能知道它在哪里,但天机阁却能知晓每个人的存在。据说天机阁在江湖各地都安排满了人,江湖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换句话说,只要你身处天机阁中,足不出户,可晓天下事。
“天机阁么?皇兄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前几日天机阁并没有什么情报,今晚,情报倒是多得很。”凌鹏越放下了酒杯,道:“不知皇兄想听哪个地方的?”
凌傲阳随地坐了下来,脱口道:“金陵。”
“皇兄近几次来我这求探天机,问的都是金陵这个地方啊。”
凌傲阳点了点头,“我很喜欢这座城池。”
凌鹏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金陵那边有消息传来,长安剑器楼新任楼主已抵达金陵,与一名少年一同入城。看这少年前几个月所行的路程轨迹,似乎是从西洲而来的。”
“公孙后人?西洲少年?”凌傲阳问道。
“是的,公孙后人,而这一位公孙后人却有些不同。按理说,公孙剑器楼楼主之位每至新一任十八岁时方才传承,而这一代的楼主,十三岁就已登上楼主之位,当楼主至今已有五年,而现在的她,才刚好十八岁。”
“这……公孙氏是无人了么?怎会让她年纪这么小就登上了这楼主之位?”
凌鹏越摇头道:“你可不要小看她。她可是达到了她先人都未曾攀上去的高度,其中,内功西河拂雪尤为显著。在这个内功上,她年纪轻轻就已修炼到了最高层次——白衣无雪。可随意展现与收敛杀意,更能敏锐地感知他人情绪。”
凌傲阳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道:“那,另一个少年呢?”
“你问这个的话,”凌鹏越叹道:“那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你要知道,天下之大,总有天机阁安排不进耳目的地方。西洲楼兰就是其中之一。”
凌傲阳讽笑道:“我道是哪个不出世的神秘门派,没想到竟是楼兰余孽。哼,我梁阳金枪下的亡魂尚还未散尽,楼兰还想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凌傲阳此话一出,一直在磨枪的颜渊杰突然冷眼瞪向了他,微笑道:“景王啊,只要有风的地方,再小的水花,也足以汇成为滔天巨浪。”
凌鹏越看了颜渊杰一眼,“不知皇兄可还记得葬剑山庄这个门派?”
“自然。”凌傲阳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石,“这可是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门派,江湖练剑侠客纷纷谈其色变。不过,葬剑山庄从被剿灭至今已经有快二十年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化剑血瞳术,剑脉内功。这两个功法都是损剑的至高功法,为当年葬剑山庄庄主寻仙客所创。”凌鹏越喃喃道,“而这个西洲少年,却是学会了这两门武功。”
凌傲阳点了点头,但也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有些不耐道:“哎,跳过跳过。还有其他的情报消息么?”
“有。”凌鹏越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吹了吹已发凉的酒,道:“四月初一,暮淮王,‘暮淮剑’现任剑主言小公子言静臣,将迎娶雪月楼首艳。届时,天下共喜,宴请无数江湖豪杰,却唯独没有对朝廷发帖。”
“哦?”凌傲阳眼神微眯,“这个消息……”
凌鹏越喝了口酒,赶忙道:“皇兄,你要知道,江湖百态,自然而然就有他们自己所拥有的规律与轨迹,天机阁虽晓天下事,但无权干涉。从始至终,天机阁也仅仅只是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望皇兄千万三思,勿要篡改‘天命’。”
“知晓知晓。”凌傲阳淡淡应道:“既然是天下共喜,那这件婚事迟早是要被天下人知道,我早些知道也无妨。”
“你要做什么?”
“言家已为我梁阳王朝效忠六代,我也该着手给言家准备一份大礼。”
“一份很大很大的礼。”凌傲阳一字一顿道。
凌傲阳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着孔文亮转身离去了。凌鹏越看着凌傲阳的背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待二人离去后,颜渊杰朝凌傲阳问道:“你为何迟迟不肯开口问皖烈帝的病情?”
“这种事问了也是大忌,皇兄虽是皖烈帝的亲儿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知情皖德帝的病情。”凌鹏越摇头,望向了皇城的方向:“皇城,可是天机阁内部都明令禁止安入耳目的地方。”
“也是。除一些本就在局里的人外,局外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