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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辰问道:“石敬麟,你口口声声指控老师枉法栽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张宰也和石敬麟到金科堂检举一样,告状之时,也只挑了一些有利自己的来说。比如石敬麟公然杀死捕快、以下犯上戕害上司之类的细节,张宰自然大说特说,至于张峰龙栽赃、自己强迫赵勿能强安罪名等事,全都只字未提。故而,周元辰对张宰所做之事自然尚不知情。
石敬麟看了一眼张宰,冷笑道:“看来,陛下这位老师说话不尽不实,是有意想要蒙蔽圣听了。老子愿为陛下一述此事全部经过!”
当下石敬麟便将张峰龙杀人,张宰带人逼堂,赵勿能冤判,张宰授意杀人,自己血洗公堂等事,全部说了出来。
在场众甲兵、宫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不禁都小声嘀咕起来。
在这之前,周元辰只听过张宰告状,心里一度认为石敬麟是个残酷冷血、杀人如麻的恶徒,如今听了所有故事,才知石敬麟颇有血性,与自己心中所想大不相同。
他心中感觉不悦,负手来回踱了数步,向张宰问道:“老师,既有如此前因,为何之前不与朕说明!”
张宰叩拜道:“陛下圣明,老臣死罪!”
他话音刚落,礼部尚书趋前奏道:“尚书大人丧子心痛,又险丧命石敬麟手下,向陛下陈情之时不能面面俱到,也是人之常情,恳请陛下宽宥。更何况,不论前因为何,石敬麟公然杀害朝廷命官,都是律法难容。”
其余五部尚书本与此事无关,只因张宰入宫告状前便收到消息,听说石敬麟到金科堂检举自己,他恐自己势单,所以拉了其余五人帮衬。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周元辰听了礼部尚书的话,点点头。
石敬麟道:“陛下,老子是个粗鄙的人,但尚且知道牝鸡不能司晨的道理,敢问陛下,府衙判案,吏部尚书带人威逼公堂,是否已是越权渎职?”
“老臣冤枉啊!”张宰立即叩拜,激动辩解道,“本官绝对不曾威逼公堂!彼时本官恰巧领府中人路过八城府,听闻我儿牵入人命官司。公堂断案百姓尚可围观,本官身为人父,只不过是进入旁观,这有何不对么?”
张宰说着又转身朝石敬麟道:“石敬麟,你和百姓都亲眼所见,本官在公堂之上,根本没有以权欺压。相反的,本官在公堂上,一再提醒赵勿能要秉公断案!江枫荻之罪,是赵勿能采信我儿证词判定的,老臣何曾越权半寸!”
石敬麟听得此言,才知张宰在公堂上的所有言行,全部为御前对质做下了铺垫,其城府之深着实让人吃惊。
石敬麟喝道:“你少胡扯,你嘴里说让赵勿能秉公断案,实际却在公堂上三番两次暗示赵勿能替张峰龙洗脱、栽赃江枫荻,还要说自己没有越权?”
石敬麟话音刚落,但听一个年迈声音冷笑说道:“要是‘暗示’也能成为指控他人的依据,那么我杀了人便说是你暗示的,你杀了人便说是他暗示的,这刑讼还要证据干什么?”
“你个老杂毛是什么人?这里有你插嘴的份么!”石敬麟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削脸尖耳的长须老头,不由怒喝质问。
那老头冷笑一声,不慌不忙,言道:“着实不巧,本官忝居刑部尚书,杀人刑讼之事,本官还真有插嘴的份!”
刑部尚书说着,朝周元辰施礼,继续说道:“启奏陛下,既是知府赵勿能判定江枫荻有罪,那即便可能断得有失公允,那也只是赵勿能失职,怎么都说不到张大人越权。面对如此情况,如果石捕头觉得其妻有冤,本可通过正当途径,在案卷抵达刑部后,到刑部鸣冤,争取为其妻翻案,而非当堂劫凶,直至血洗公堂。”
刑部尚书毕竟多年执掌天下刑讼之牛耳,这番话果真滴水不漏。饶是石敬麟能说会道,听罢也一时无话可说。
石敬麟咽了咽口水,看向周元辰,说道:“陛下,老子乡下人,只读过几年书,辩不过这些个满腹经纶的尚书大人,老子也懒得辩了。老子只想问陛下一句:陛下认为张宰有没有罪?”
周元辰闻言,朝司徒惊雷道:“朝中官员是否枉法渎职,金科堂最有话说。司徒堂主对于此案,有何看法?”
那司徒堂主在金科堂时,一直被石敬麟灌输“尚书府杀害八城府捕快”的思想,这时刚听到全新的真相,脑子一时没有调整回来,如何回答的出?
当下只能和稀泥地说道:“臣惭愧,此前石敬麟到金科堂检举尚书大人,所说内容真假参半,若非方才陛下圣威让石敬麟说出真相,臣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臣对此案掌握并不充分,不敢妄下定论,还请天谕圣裁。”
六部尚书见赢面已大,听到这话,也不失时机地齐声道:“恭请天谕圣裁。”
周元辰闭了闭眼,心底无奈地叹着气。
他算不是是个明君,但绝对不是蠢人。事情的起因经过他已然明了。石敬麟既言坦然赴死,他这边的裁定自然轻易可下,难的是张宰这边如何判定。
他心里自然很清楚,张宰在这件事上,绝对有着不可推卸之责,但张宰熟悉地游走在律法规矩的边缘,而且张宰又是他的老师,他实在很难惩处张宰。
但今日张宰在坊间生事在前,带其他五部尚书入宫恶人先告状在后,倘若不施以惩戒,便会助长六部之威,今后六部联合,只会更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身为人君,也有左右为难的时候啊!
周元辰始终默然不语,半刻左右的时间里,都在殿门口来回踱步。
“恭请天谕圣裁!”六部尚书再次请命说道。
“陛下,张宰有没有罪,你痛痛快快地说句话!”石敬麟朗声说着,被绑在背后的两只手拽紧拳头,上面隐隐泛起血丝。
他心里很清楚,他数时辰前才刚用这龙魂之力搏杀了这么多人,幸好有铁滨湖的保脉丹和江枫荻,才勉强保住自己身体不残。此时旧伤未愈再运龙魂之力,必然会使自己重伤致残。
但是没办法!
如果周元辰真的要放过张宰,那他就只有豁出去,当着周元辰的面打死张宰这个老匹夫。
如果可能的话,他也许还会顺便拧断周元辰这个昏君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