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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只要出现一位自愿献祭者, 无论他是否成功,生或者死,这一天的游戏都会安全结束。
当火焰逐渐熄灭后, 就代表着他们又安全的渡过了新的一天。
众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同时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囚笼里的人们也终于被放了出来。
但是经此一役,他们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抱团、排外, 统共十几个人悄无声息的分成了两个阵营,相互警惕仇视。
有人还在忧虑:“现在放他们出来会不会不安全, 我们不等先生回来再说吗?”
乞丐正在往笼外钻, 毫不客气的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 嗤笑道:“你觉得他还能活着回来?现在应该烧的只剩骨灰了吧!”
法医脸色难看,大声呵斥:“蠢货, 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死了,就没有人自以为是的管着大家, 这样不好吗?凭什么怎么做、做什么都要听他的?就凭他手里的枪吗?”
“但是他救了大家,这也是事实。”
有人小声反驳:“他也同样杀了人,走过地狱之火,不过是为自己博一线生机而已,再说了我又没杀人,凭什么欠这个人情?
如果要有人要记得他的好,那也是得了他豁免权的那个女人把, 关我们什么事?”
提起豁免权,一部分脸上不免有些愤恨不甘。
情妇小姐缩在角落里, 没有了“拿到第一天的巨额奖励”嫌疑,此时她看起来还算安全。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众人的目光,有人露出痛恨快意的表情、有人一副事不关己, 有人开始打起自己的小心思,真正会有良心感恩洛识微的人不过寥寥无几,却也不敢在风口浪尖站出来说话。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人性在这座恶意阴森的古堡被无限放大,发挥的淋漓尽致。
法医也不再发言说些什么。
他谨慎的后退到角落里,悄悄地解开情妇的绳子,小声示意她:“这群人已经疯了,赶紧躲起来,不要留在这里。”
情妇有些惊讶,还是听话的跟着他小心地绕了出去,一旁的商人最是敏锐,立刻也跟了上去。
“你也发现问题了吗?”他低声对法医说。
法医:“当然,我们很需要先生这个凝固核心,只要他有能力也有智慧带着大家活下去。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最后的时刻,商人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大厅,还在争吵的众人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仿佛将死之人的模样。
十七人。
洛识微死后一周,十二人死亡,古堡内仅剩五人。
这一次,不止是管家在主人的吩咐下操控游戏,而且雪离也下场了。
他不在隐在暗处破坏游戏,捉弄阻止,反而在推动这场游戏的进行,将厮杀推向最高/潮。
当这对相互仇视的双生子联手之时,那种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洛识微的死亡。
巨大的古堡盘旋在高峰之上,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而封存多年的顶楼终于缓缓打开。
这座城堡完全险恶了恶魔的诅咒,以至于封存的顶楼仍旧保留着几个世纪前的模样,丝毫未变。
一只细长如白骨的手搭在酒红色幔帐上,缓缓拉开,阳光洒进来,他抬手挡了一下,霎时间冷白色的手背像燃烧般被灼出黑焦色的痕迹。
奥斯丁管家连忙要去推轮椅,低声说道:“您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合晒太阳。”
换句话说,死人尸体晒到阳光会灰飞烟灭的。
但执政官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男人静静的坐在窗前,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甚至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云端。
朦胧的白云在雾气环绕之间,触手可及。
“他喜欢作死就让他作吧,省下来复活仪式留给我家黑袍先生,不是更好?”
阴冷而漫不经心的口吻在身后响起。
少年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军装制服,坐在长长的会议桌一角,双腿交叠长靴翘起,修身的长裤勾勒出柔韧而具有爆发力的腰肢,领口的风纪扣被随意的扯开露出长长的脖颈,披风斜斜跨跨,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
他开口,咬掉了右手上的白手套,然后翻了翻左手上的黑皮笔记本,然后斜睨了一眼身后战战兢兢的男性作家,怀疑的问:“这什么逻辑不通的剧情,你真的是小说家?”
作家双腿一软,差点跪下,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绝对没有骗您,我出过十本推理书,其中三本销向全世界,并拿下当年的销量之冠……”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男人不满的神色,说:“如果您绝对哪个剧情不合适,我现给您改?”
是的,作为一个战五渣的弱鸡,他能成为幸存的五人之一,就是因为眼前这位恐怖的少年突发奇想把他留下,要他写小说。
少年翡翠般碧绿的双眸认真的看着笔记本,以一种专业的口吻,挑剔道:“这里就不对,男主怎么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被反派打成重伤呢,一点都不符合逻辑。”
“那您说……?”
小阿格尔一本正经的对他说:“男主应该为了讨好反派,亲手杀死那些人!”
作家的表情凝固了。
男主为了反派滥杀无辜,这还是男主?
小阿格尔也有话说:“只有这样,反派才能喜欢男主,他们之间才有爱情,你到底懂不懂?”
他鄙夷的看着男人,评价:“三流小说家。”
众人:“……”
执政官咳嗽了一声,虚心求教:“为什么反派和男主之间要有爱情?”
灵魂发问。
所有人都在奇怪这个问题,小阿格尔这什么脑回路。
哪知道,少年听到这个问题,也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执政官,轻蔑更深:“没有爱情怎么走大结局,反派如何心甘情愿的和男主归隐?”
执政官好笑的问:“这个逻辑是谁教你的?”
小阿格尔:“黑袍先生。”
“……”这个名字,让整个空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执政官神情淡然,令人分不清喜怒,只是无意识的摩擦着手背,淡淡的道:“原来如此。”
小阿格尔站了起来,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踏踏的声响,他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淡漠沉稳的面容,嗤笑一声:“别装了,你的不甘心都快溢出来了,自以为胜券在握,结果你们俩还不是蠢到把人弄没了?真是可笑。”
执政官冰冷的碧眸注视着他,嘶哑的嗓音平淡的陈述事实:“我弄丢了他,你同样也没能把人留住。”
“但是起码我得到过他,他会亲吻我,会给我讲故事,会和我并肩作战,我们有过很美好的一段时间!”
小阿格尔冷笑着说:“而你们,什么都没得到。”
这一点无疑正中执政官的软肋。
他的眼眸微沉,唇角上扬,含着嘲弄的弧度,犀利的道:“但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用你,全是利用。”
双生子之间的博弈战争,完全是互相揭短,揭开对方身上血粼粼的伤疤。
奥斯丁与作家就站在一角,脑袋低垂,一语不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
执政官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淡淡的说:“你让雪离出来和我谈。”
少年阿格尔实在太年轻气盛,张牙舞爪的撕咬着敌人,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属于他最不喜欢打交道的人群。
但是小阿格尔懒洋洋的说:“不可能了,那个家伙受了重伤进入沉睡,现阶段,你如果想复活黑袍先生,就只能和我合作。”
他说着,指了指外面的大门,说:“现在城堡内只需要再有三个含冤而死的人类,怨气值就能达到顶峰,你的仪式准备好了没有?”
站在一侧的作家在不停地发抖。
他终于知道了这三十位“客人”的真正用处,他们是祭品……!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寄托于他们只需要再死三个人,他……他还是有机会活着离开的!
“已经好了。”执政官说:“现在只差一样,就是他的常用物品。”
“我会解决的,但是……”
小阿格尔朝他挑了挑眉,说:“那个仪式只能复活一个人,我怎么那么不信你把机会拱手相让呢?”
执政官微微一笑,反问:“你不信,为何还要与我合作。”
——因为他自信有办法将仪式抢走。
两人心照不宣。
小阿格尔发出讥笑声,踩着长靴转身便走。
他走下的顶楼,穿越漫长的楼道,最终走下石阶,来到一处石门前。
石门的后面放着一具棺材,放着一具沉睡的身体。
金色短发、身形颀长,胸口隐约间还有未痊愈的伤口,这具身体里面已经没有了灵魂,却并未停止呼吸。
石棺的封魔停住了他的时间。
小阿格尔看着这具身体,喃喃自语:“我有预感,他已经猜到了我们的后手。”
“这是当然,”雪离轻笑一声,声音在地下室中显得格外阴森,说:“那个瘫子一向心机深沉,他会把复活仪式给哥哥的,因为比起那具逐渐腐朽的身体,他应该更加青睐于我的转世!”
“……那就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大门被粗暴的打开,扬起阵阵阴风与尘土,小阿格尔的披风消失在会议室中。
作家战战兢兢的跟出去,不敢多做逗留。
执政官的身体似乎支撑不住了,他一手抵唇低咳了一声,很快面前便多了一张纸巾。
男人垂眸,看着眼前的白纸,微微一怔,浅绿色的瞳孔空洞的扩散,不知想到了什么。
“阁下?”管家低声唤道。
执政官终于清醒过来,他若无其事的接过纸巾,嘶哑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送我去储藏室。”
“好的。”
管家推着他的轮椅,朝储藏室走去。
伴随着大门轰隆隆的响声,昏暗的房间映入眼帘,巨大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个镀金的锦盒,盒面覆着弗莱道格的家徽,在黑暗的环境中闪烁着严肃冰冷的光。
男人缓缓抬手,白骨般的手指轻轻地打开一个锦盒,一双蔚蓝如天空的眼睛映入眼帘。
这是一对眼珠,从一位血统高贵的皇室成员眼眶中取下来的,眼球的表面经过精细的擦拭,一尘不染。
锦盒附带魔力,保证它几个世纪以来都不会腐烂,仍旧栩栩如生,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异样的美感。
管家说:“您放心,祭品都已经准备妥当,不会出任何差池。”
或是美丽的双眸、或是一对人手,亦或者又是剥去血肉的头颅,这些血腥残酷的零件,此刻被细致的摆放在储藏室内,散发着诡异而阴森的感。
这些都是即将献给魔鬼的祭品。
换取弗莱道格家族的重生。
“你下去吧。”执政官摆了摆手,神情淡然,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不见任何情绪。
奥斯丁担忧的看着他的身体,临走前还是劝了一句:“最里面的盒子里,有着纯净的鲜血,无论如何您都需要进食一些,否则身体会撑不住的。”
他说完,弯腰走出去,关上了大门。
执政官推着轮椅,走到储藏间的深处,那里放着一个玻璃血瓶,一侧的羊皮纸上写着它的名字:少女的鲜血。
作为要献给魔鬼的祭品,一双眼睛、一颗心脏,甚至是一瓶鲜血都是干净、纯洁而美丽的。
他的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却还是拿起了血瓶。
鲜血……是的,这具已经死亡的躯体,在复活之前,必须要有鲜血供养,否则时间一长他就会被排斥出去。
他理智而冷漠的想着。
封印的血瓶被打开,抵在唇边,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顺着嗅觉传递到五脏六腑。
这一刻,执政官苍白的脸色却是骤然一变。
不知是因为与洛识微建立过鲜血契约的原因,还是他的灵魂过度洁癖,他攥紧了血瓶,用力到指尖泛白,似完全无法忍受一般,甚至情绪失控的一把将其丢了出去。
玻璃瓶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鲜血涌了出来,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充斥在整个空间。
“咳……”
他一只手用力地攥紧轮椅把手,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抵在唇边,似难以抑制般爆发出一股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洒在白色的纸巾上。
霎时间,男人的脸颊更是白的透明,绝美的面孔一片灰白宛若尸体,浅绿色的眼眸空洞的没有任何神色,银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完全丧失的光泽,甚至连呼吸声都逐渐的沉寂下来。
越来越浅。
执政官的灵魂在身体中若隐若现。
因尸体的排异状态,他的灵体即将被强行排斥出来……
最后的时刻,执政官阁下的神情依旧平静。
他仰着头,感受到愈发困难的呼吸,青紫色的唇瓣微张,嘶哑的嗓音模糊不清,无意识的呢喃着一个名字:“洛……”
下一刻,一只温热细长的手抚上了他冰冷的脸颊,那道熟悉的声音轻柔的唤着:“阁下……”
轮椅上的美人似乎有些茫然。
他艰难地呼吸着,低下头,目光落下来,就见那个俊秀乖巧的东方少年正半蹲在他的轮椅前。
少年一身黑色长袍,熟悉的眉眼、含笑的模样,甚至俏皮的朝他眨眨眼,用轻快地语气调侃:“我的执政官阁下,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洛。”病美人嘶哑的嗓音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似乎是意识混沌的缘故,导致他看起来并没有平常的冷静锐利,反而多了几份不清醒的温柔缱绻。
“我在。”
洛识微用刀片划破了手腕,鲜血溢了出来,他的指尖在上面蘸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抹在病美人青紫的唇瓣上。
霎时间,那苍白虚弱的模样,染上了一抹妖冶的气息。
艳色无双。
这样惑人的执政官阁下,还是第一次见。
洛识微眨眨眼,他笑了笑,循循善诱的语气:“我想你很需要它,也很需要我,对吗?”
浓稠的鲜血气息充斥在整个嗅觉间,却意外的没有令人作呕的冲动,反而甘甜的令人着迷。
执政官看着少年含笑的面孔,仿佛看到了引人堕落的中世纪妖物。
是鲜血契约的影响吗,还是少年所下的诅咒,竟然让他完全被对方支配着情绪、控制着心脏起伏。
他想。
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的低下高贵的头颅,吻上了少年手腕上的伤口。
鲜血顺着味蕾,涌进五脏六腑,开始腐烂的心脏被灌溉后又开始悄无声息的跳动,这种再次活下来的滋味让他近乎失控。
而生生死死,这样反复无常的境地,都是因为洛识微。
他活,他活;
他死,他的身体也随之腐烂。
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政客,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操控生命的滋味。
他应该及时抽离。
但是甘甜的鲜血与活着的气息,却令人深深着迷,不可自拔。
直到被洛识微制止。
他低笑着,调侃他的贪婪:“阁下,再吸下去我就要又一次了,我可没有第二件复活甲可以用。”
男人停下动作,迷惘的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洛识微的手指轻轻地抹去他唇边的血渍,却没有离开,而是坏心眼的继续用指腹在上面摩擦,甚至是没入一截指尖。
一截指骨探进去。
执政官阁下那般冷血的政客,唇齿中竟然也是火热滚烫的。
下一秒,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扼住了他的手腕,执政官嘶哑的嗓音唤他:“洛,你还活着。”
“是复活了。”
洛识微眨眨眼,说:“你可以当做,我也同样与恶魔做了交易,以强烈的求生意志回到了人间。”
“他问我要去哪里,我说……”
少年凑到他的耳边,胸前中溢出低低的笑声,愉悦的揶揄:“我说,古堡内还有我的执政官阁下,他没有我的鲜血会死的,请把我送到他的身边。”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男人扣在怀中,一个失控的吻压了下来。
或许是鲜血的刺激,又或许是气氛太好,执政官阁下罕见的在争夺权力与弗莱道格的荣光之外,如此失控。
最后一丝理智似乎在想:
——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年,似乎真的是会祸乱心智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