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核心

燕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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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屋内外仿佛两个世界, 任凭外界一切枯朽凋零,石屋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黑、金和白三龙人和鱼静静站在原地,宛如四尊完美的雕塑, 却再没有了鲜活的气息。在他们身周有光点跳动, 核心全部聚齐后有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然而此时姜永心中却并无太多即将完成任务的轻松感, 他凝视着天空,在那天幕裂缝后那浓郁的粼粼金光令姜永产生极强的危机感, 此时漆黑的天空中裂缝还较细,远远看去仿佛在黑天鹅绒上嵌了根金丝。然而与此同时这道缝隙正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飞快扩张!

    金丝细雨越下越密,它们看起来瑰丽又无害,但沾染到雨水的一切却正在飞速衰败。不, 不是衰败。姜永眼看着旁边铁树绿叶转眼枯黄凋零,死亡枯朽。然而在腐烂的树干下却又飞快生长出新的嫩芽, 一株株铁树再次拔地而起,几瞬间就又长成一座森林。

    这个世界的时间被快进了!随着金雨越来越密,时间流速也逐渐加快。龙牙石崖前那一片龙血染成的红土渐渐褪色变为灰白,而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种子扎根而起,飞速生长起来,茂盛绿叶伸展散发出勃勃生机。而看到眼前这幕姜永心中却没来由发冷。

    草木还可以继续打籽生长,旧毁新生, 但这个世界里的其他种族呢?龙族寿命虽长, 但以这种速度快进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部死亡!

    仿佛是证实他心中猜想,前方树丛中渐渐发出窸窣响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不久姜永便看到巨大的红色龙头从树林中探了出来。是红!姜永还记得当初她霸气强悍的模样, 烤制牛肉美味绝伦,对自己也关心有加。然而她此时状况却很是糟糕。

    原本鲜红色的鳞片褪去颜色,就好像干涸的血液。她的皮肤不再紧致,强健有力的四肢想要拨开树丛都有些费力。红竭力爬出树丛,摆脱密密麻麻的树枝后她趴卧在地上喘息,声音好似扯破的风箱。她有些浑浊的龙眸看向石屋方向,表面糊着一层白膜,好像已经瞎了,但却依旧尽力朝着石屋的方向看来。

    姜永对上了红的目光,其中蕴含着极为浓重的哀伤,令人心碎,仿佛下一刻就要淌下泪水。不断有金丝细雨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一把把尖刀剖开鳞片,洗刷颜色。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上皮肤松弛堆积成一层层丑陋的褶皱。红的时光在不断逝去,猝不及防地踏入了老年。

    即便如此红依旧尽力昂着头,一步步艰难缓慢地朝石屋前爬去。姜永终于明白她是想要爬到石屋前的盆地中央,那里是天一族所有巨龙的归宿。然而红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四肢无力支撑庞大的身躯。

    她瘫倒在距离盆地不到十米的位置,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却执拗地不肯闭上。凝视着前方,红最终发出一声悠长凄哀的龙鸣。

    “不,费镰你别——”

    阿特焦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然而姜永却将其暂时忽略。他果决冲出石屋,就这样如同一匹孤狼悍然闯入金丝细雨中。不断有雨点击打在他身上,贯穿全身的痛苦如同火焰般从脊髓蔓延开来,转眼遍布全身。姜永能够听到自己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在奔跑中他越来越高,原本还有些稚嫩的面孔逐渐变得棱角分明。

    此时他还保持着龙人的形态,身高增长时幼龙鳞剥落新鳞生长,坚硬龙鳞刺破皮肤鲜血淋漓,姜永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从石屋冲到红的身旁还不到一秒,然而姜永的体型却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他从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不步入成年,稚嫩幼小已经再见不到踪影

    变长的发丝被细雨打湿,黏在姜永脸侧。眉眼锋锐,目光冰冷,浑身气势好似寒光闪烁的利刃。红还没有完全死亡,却也再无力气,见姜永来到自己身旁红竭力睁开沉重眼皮,低低呜咽一声,用尽全力拿头顶了顶姜永,似乎是让他快回到石屋中。

    明明只是执念构造出来的世界,却如此真实。

    下一刻姜永弯下腰将红扛起,带着她一步步走向盆地中央。脑海中阿特叹息一声,声音中有几分无奈。却没有再阻止姜永。红的身躯极为庞大沉重,即使姜永此时步入成年且为龙人形态,想要将红扛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忽然间,姜永感到自己负担的重量减轻了,好像有谁给他搭了一把手,压力减轻下姜永快走两步踏入盆地中,姜永把红放下,动作轻柔。

    仿佛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归宿,红终于缓缓闭上双眼,临终目光终于不再有遗憾,而是几分满足留恋。砰地一声,有红色火焰从她身上燃烧起来,大火熊熊燃烧,张扬明艳,就好像红生前一般。在火焰中周围的金雨竟然奇迹般减弱了,红色火光营造出一小片安全的空间。

    姜永这才有时间朝着自己身旁望去,站在自己身旁的竟然是鱼,原来就是它刚才帮忙抬起了红!它怎么走出石屋了?!姜永心中紧绷,但下一刻却觉察出了不对劲。淋了半天金丝雨,鱼的外表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蜥蜴人还是同之前一样,看着红燃烧的尸体,被墨绿色鳞片覆盖的脸上很难看出情绪,姜永觉察到其中有几分哀伤,但更多的却是平静。红骸骨上的火焰热烈燃烧着,仿佛在尽其所能对抗金雨腐蚀,忽然有朵朵艳红色火花从其中飞出,它们接连坠落在地上,连成通往石屋的路径。宛如一条火红色的地毯。

    而在红尸体上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庞大的龙躯已经焚烧殆尽,灰烬中只剩下一根宛如水晶般剔透的红色龙角,它将近有小臂长,通体闪烁璀璨细碎的光芒。脑海中阿特惊讶的‘咦’了一声,而姜永却顾不得太多,他发现在火焰熄灭后,原本被隔绝的金雨又逐渐落下!

    雨越下越大了,天地之间只能够听到无边无际的雨声,好似一片纯金水幕。时间已经不多,姜永拾起龙角另一只手拉住鱼,径直朝石屋方向奔去。铺就在地上的红火保护他们不受金雨侵蚀,在瓢泼大雨下一寸寸熄灭。石屋近在咫尺,忽然间姜永听到鱼低声开口吟诵:

    “皮毛…点燃火焰……”

    “时间…千年,千年——”

    在红火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姜永险之又险地踏入了石屋中,此时黑白金三名龙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唯有一枚玫瑰金色的巨茧待在原地。它呈纺锤形,将近有一人多高。巨茧并不是死物,它微微颤抖,姜永发现有一道拇指粗的裂缝出现在巨茧上,似乎有什么活物正从里面不断挣扎,想要出生。

    此时姜永脑海中乱糟糟一片,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鱼,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只有三龙人聚集成了这个金茧,鱼呢,它应该也是核心之一,怎么会还站在这里?!而在见到巨茧后,蜥蜴人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身体微微颤抖,无数复杂的表情从那张脸上划过。

    忽然间它抬爪捂住脸,发出一声长长的抽噎声:

    “死了,全都死了。所有尊贵的龙族都死了,族人也全都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不幸。大家全都死了,千年,千年过去了……”

    绝望悲伤的嚎哭声中鱼的身形渐渐变淡,与此同时姜永发现四周场景也发生了变化。然而此时漆黑的巨龙却再次出现!它匍匐在地上,痛苦咆哮着,濒临生产,这是黑即将生产的画面!然而这一次姜永却见到金茧倏然化作金光窜入巨龙腹中。

    只见黑一个颤抖,临盆抽搐更加剧烈了起来,它因为剧痛而逐渐失去理智,爪尖在地上挖出一道道沟壑。有蜥蜴人们凭空出现,它们一个个紧张忙乱地跑到黑身旁,再次在它身上刻画出帮助生产减缓痛苦的兽纹,一切就跟上一次最后的场景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

    阿特的声音忽然响起,里面的带着惊叹和诧异,转而严肃起来:

    “怪不得这个窍里能聚集如此多的执念构成庞大空间,原来窍的核心竟然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