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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东宝株式会社购片人决定购买《漂亮男孩》院线发行权和dvd发行权时相当清楚,在日本,无论是导演塔玛拉·霍恩本人,还是她所自编自导的这部影片,都毫无名气。
这位欧洲炙手可热的天才导演,在日本的知名度甚至远远不及她的丈夫雷蒙德·培根,要知道雷蒙德·培根的可是翻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在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销售,他的读者遍布世界各地。
你向让日本民众介绍法国“甜心导演”塔玛拉·霍恩如何如何厉害,不如说她是英国畅销家,雷蒙德·培根的老婆。
纵然如此,东宝株式会社,仍然看到了《漂亮男孩》这部影片潜在的市场前景,也正是因为相信电影具有巨大的开发潜力,让东宝公司决定出资购买。
事实上,看到这部电影市场潜力的并不止东宝公司一家,早在圣丹斯电影节,角川和松竹两家公司就相继看上了“漂”一片,可惜两家公司始终在迟疑观望,最终被东宝抢先拿下。
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宣传方式,宣传侧重点也不同。
东宝在电影原本的预告片画面中,加入了一些文字描述,每一组镜头后面,都是一句总结,他们将流畅的预告片分成五个板块,“纯真”、“嫉妒”、“绝望”、“伤逝”、“残酷的青春”。
苔米的电影画面,唯美细腻,洛朗·库宗为电影所创作的音乐,塑造的意境非常美、画面感十足。
值得一提的是,东宝将电影《漂亮男孩》改为《再见,罗杰夫》。
东西文化差异,让预告片很多词语都变得晦涩难懂,东宝的日本翻译,极力将这些词语替换成能让苔米一行人明白的外语,不过因为翻译难以形容的口语,这群人大概除了苔米,谁也没听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看完日本版预告片后,莫名觉得对方好专业、好重视的样子。
晚上待众人参加完电影在日本举办的首映典礼,回答完记者提问的问题,回到入住酒店。
大家迫不及待围在导演身边。
因为雷欧·莫尼耶对大家说,导演能听懂那个日本翻译说的话。
那位翻译从见面到刚刚分开,一直不停地在说话,大家就想知道,这一路那个日本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还有那个看起来蛮不错预告片,那些文字表达了什么意思。
苔米想了想,说道,“他一直在给我们介绍日本的风土人情,具体说什么我没注意听,至于那个预告片,他们似乎将片名改了,具体的……”
说到这里,霍恩导演一顿,随后慢吞吞地说道,“我也没听懂。”
众人嘴角抽搐,这真是和什么都没说,一样一样的。
两日后,在结束电影宣传后,他们还有一天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这是雷欧和让娜第一次来东京,他们对这个地方很好奇,想要到处转转。
苔米则要拜访她在鹿特丹国际电影节上认识的日本戏剧大师蜷川幸雄,苔米将在今天参观这位电影大师的工作室,并可以到对方新片剧组探班。
一行人只剩下弗朗索瓦和阿奴克不知道去哪里。
二人年龄和剧组两位年轻的演员差的有些大,想跟着导演去拜访那位日本电影大师,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向霍恩开口。
老实说,他们和霍恩,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下并没有什么交情。
就在二人抓耳挠腮在酒店房间里想着怎样度过在东京的最后一天,有人敲响了他们房间的门,阿奴克开门一看,是面无表情的导演塔玛拉·霍恩。
虽然年龄比对方大一些,但是阿奴克·杜瓦尔真心是有些怕苔米的。
在他看来,那些将导演称为“甜心”的记者都是睁眼瞎,面前站着的,分明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红皇后”!
“霍恩,有,有什么事吗?”
可怜的阿奴克真给苔米跪了,你有点表情好吗,别那样看着我,我会以为我又做错事儿了。
“你们两个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没有安排就跟我走。”
苔米声音很好听,但是因为过分标准的发音,她一开口说话,就有种听磁带或是cd的不真实感。
听到这话,阿奴克一愣,“我们?我们去哪儿?”
“去见导演蜷川幸雄,今天他的女儿也在,她是日本国内颇有影响力的青年摄影家,在国际上也获得过大奖,他们一家口语相当不错,我们不用担心语言问题,给你们两分钟,收拾好久赶紧出来,有什么问题路上问我,别耽误时间!现在计时开始,立刻,马上!”苔米抬起隔壁,看着腕表,开始计时。
“哦哦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阿奴克迅速将门换上,房间内隐约传来阿奴克的尖叫声,“弗朗索瓦,你个白痴,快点,傻站着干什么,时间不多了!头儿,在等我们!!!!”
80秒后,二人穿戴整齐,站在苔米面前。
苔米没有觉得她的助导现在和80秒前有任何区别,但是因为雷蒙德曾经对她说,不要那么轻易对旁人说出实话,苔米决定将这句话咽下去。
跟着苔米,弗朗索瓦和阿奴克一前一后,表情梦幻般上了蜷川导演派来接他们的车。
直到车开始他们仍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霍恩会带上他们?
“霍恩,你,你为什么要带上我们?其实你可以一个人去的,我们,我们并不认识那位导演啊,你真的要带我们去啊。”
弗朗索瓦一边观察导演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想去?”苔米皱眉,她不太懂弗朗索瓦话里的意思,于是她语气不快地说道,“不想去就滚下去!”
“啊,你误会了,我们没有不想去的意思!我们非常想去!”弗朗索瓦连忙举起双手抱头,表示自己很无辜,“我只是很诧异,没想到你会带上我们。”
阿奴克使劲儿点头,表示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带上我们。
听到这一句,苔米表情柔和了很多,她认真地说道:
“你们不是很想进步,一直想认识一些能帮助你们提升水平的人吗,和蜷川先生聊一聊,你们会受益匪浅的,他平时很忙,所以要抓住今天难得的机会。”
苔米无比认真地说道。
谁也没有想到苔米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弗朗索瓦和阿奴克一愣,因为我们想,所以你带我们去?
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小激动和小澎湃呢?
“除了这个原因呢?”阿奴克追问道。
苔米给予阿奴克的回答,是一个白眼,别问蠢问题了,孩子!
果然……
弗朗索瓦和阿奴克双双对视,然后齐声叹了一口气。
霍恩还是没有听懂他们言下之意。
难道真要他们揪着她的领子使劲儿摇:你把我们当什么,你是不是把我们当朋友,你是不是也在考虑我们的感受,把我们当成小伙伴?!
饶了他们吧,这么疯狂(有病)的行为他们真的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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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包括蜷川幸雄在内,他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依照霍恩现在的水平,还要上学。
还要和一群相当业余的人打交道。
已经有两部完整成熟的作品,并且两部作品皆获得业内的肯定,只要她能付得起周薪,不仅仅是法国,任何一个国家的摄像师都会愿意和这位备受业内期待和肯定的新秀导演合作。
她完全不用理会她的同龄人,甚至不用理会那个半路改行的摄影师和不怎么合格的助导。
完全不用浪费时间等待他们的成长,她可以直接和已经成名的摄影师和助理导演合作。
但是苔米并不是这样想的,在电影这一行,总有新人需要老人去做领路人,当年在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时,是这样一群充满善意的人,向她伸出双手,一步步将她领入电影的世界,他们没有抛弃她,放弃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
如今弗朗索瓦他们的情况,比当年的她要好太多太多。
他们比那时的她聪明,更有目标,她比当年那些人付出的要少很多。
所以她愿意去当这个领路人。
就像当年,那些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拉了她一把。
导演去拍电影,成片并不是唯一目的,中间的过程才是最值得享受的地方。
看着自己培养的小树苗茁壮成长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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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米一行人拜访戏剧大师蜷川幸雄是早上。
和大师道别,却已经临近半夜。
弗朗索瓦和阿奴克非常兴奋,两个年轻的电影人一路叽叽喳喳,分享着他们今天的收获。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是因为谁,他们才能进入这位艺术大师的工作室,并进入人家的剧组学习。
阿奴克凑上来,不再惧怕苔米的“黑暗系表情”脸,嬉皮笑脸地说道,“嘿,霍恩,我有一个问题,憋在我心里一整天了,你怎么认识的这个人,他很厉害,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健谈的人,你是怎么和他搭讪的?”你看上去也不像是搭讪小能手啊。
今天这事儿过去之后,弗朗索瓦和阿奴克决定重新认识他们的boss塔玛拉·霍恩。
然后两人整理了一下关于boss的记忆,然后惊讶的发现,那些记忆几乎都是,他们在单方面的挨骂……
霍恩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个雷蒙德·培根。
一旦你们聊天,你肚子里要是没有一点干货,她看你的眼神就是,你是个蠢货,你是个蠢货,你是个蠢货……
恕他们无能,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拥有“目中无人脸”和“你是蠢货眼”的霍恩,主动和大师攀谈的场景。
果然,在听到阿奴克的提问后,苔米再次用鄙薄的眼神用眼睛的余光扫了阿奴克一眼。
“这是什么蠢问题?!”霍恩的第一句话。
“我还用搭讪?!”霍恩的第二句话。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只会说废话吗?!”霍恩的第三句话。
然后,她说完了。
这就是她给阿奴克的解释!
阿奴克神色忧郁地看向弗朗索瓦,弗朗索瓦同情地低下了脑袋,倒霉催的家伙,又开始犯蠢了,瞧,被训了吧。
所以,永远也不要问霍恩,和电影以外的问题。
因为问题的答案,是你永远都不想要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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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场什么投资叫做值,什么叫做不值?
能赚钱的,值,反之,不值。
在商人眼中,能赚钱的,赚大钱的,出多少价钱,都不叫高价,电影公司购片也是一样。
荷兰鹿特丹电影节,日本东宝公司以一个在同行眼中不能理解的“高价”,购买了一部在他们看来“不值得”花这么多钱的电影——法国导演塔玛拉·霍恩自编自导的影片《漂亮男孩》,并将其改名为《再见,罗杰夫》。
很长一段时间里,东宝公司都成了同行之间的笑话,“东宝什么时候变成慈善机构了?他们真的以为改个名字,大家就会走进电影院?”
就连很多当初支持将这部电影引进日本电影人,也表现出对该片票房前景的担忧:
“对于东宝公司引进这部电影非常惊喜,能在电影看到这部电影,是一件幸事,但是对于这部电影的市场前景,我却并未如东宝一样乐观。
《再见,罗杰夫》是法国18岁天才导演塔玛拉·霍恩的新作,原版翻译过来应该是《漂亮男孩》,即使在法国,这也是一部争议十足的影片,不喜欢这部电影的人,几乎和喜欢的一样多,有人赞美这是导演塔玛拉·霍恩又一天才力作,也有抨击内容空洞毫无逻辑。
欧洲,有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购买了这部电影的版权,影片在这些国家里也是反响不一,在荷兰,电影连续两周问鼎周票房冠军宝座,而在瑞典,该片因口碑不佳,骂声一片,只能狼狈下档……如今,这部魔性十足的电影被东宝公司引进日本,它的适应力如何,还有待观察。”
就像是电影人最初担心的一样,电影上映的第一周,票房相当惨淡,电影上座率不足百分之三。
偌大的放映厅,只有零星数人,有些时段,观众只需出一张电影票的钱,就可以体验影院放映厅包场是什么感觉。
因为日本惨淡的票房成绩,购买此片dvd发行权的韩国电影公司甚至开会商讨应对措施,而同样准备在近期公映的中国香港、台湾地区,则先后宣布推迟影片已经定下的上映时间,而具体上映时间,尚未明确。
购买影片版权的东宝株式会社似乎真的成了同行的笑话。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电影导演岩井俊二接受电影杂志采访,再被记者问及最近有没有去电影院看电影时,这位被认为是日本新电影运动旗手回答,“《再见,罗杰夫》,最近看了这个。”
记者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选择这部电影呢?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很想找个地方休息,别的电影观众都很多,唯有这部电影没什么人看,所以我买了一张它的票。”
“是因为很糟糕,所以没人看吗?”
“恰恰相反,至少,我很喜欢。”岩井俊二笑着说道。
谁也没想到,东宝公司宣传了这么久,不见丝毫成效的影片,却因为一句话,它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