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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文熙出事之前,堪称娱乐圈的典范。
不仅仅因为他十三年来极为自律的偶像自觉,还因为他宛若开了挂般的励志人生。
“小的时候,家里就不怎么有钱。小学门口,放学的时候总有老奶奶推着小竹车,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小零食。” 金文熙眯起眼睛,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中。
他囊中羞涩,只买得起五分钱一颗的汽水糖。一口咬下,糖衣破开,甜滋滋的糖水浸润在口腔的每个角落,是平生无法忘却的美味。
“有天我爸下班回来,给我带了一整罐的汽水糖。我开心得快要上天,后来才发现…从那天之后,我爸就再也不去厂子里上班了。”
以往的日子是不富裕,如今的时光是清贫。
他那时年纪虽小,却也尝到了挨饿的滋味。放学后没心没肺和同学一起玩,别人饿了吃炸鸡柳麻辣烫,他饿了,就去操场后面的水龙头灌一肚子凉水。
“我爸不认命,找了份工地上的活。我妈也上班,苦捱了几年,日子总算渐渐好起来。”
“直到…我爸生病的那一年。”
二十年过去了,每当谈到那一年突生变故,金文熙仍然止不住地难受。
失去至亲,原以为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
而事实是…伤痛从来都没有真正停止的那一天,无边的思念往往都在不经意的瞬间,如同巨浪席卷而来。
“从发现到转移,其实也就半年多的时间。能做的不能做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了。”
金文熙抬起头,望向窗外枝繁叶茂的柿子树,“我爸真的坚强,吃了很多苦。可到头来,他还是走了。”
那年他正好初三,浑浑噩噩了一整年。
“丧事办完,我陪着我妈坐在家里的客厅。她拿出一个存折,说你爸撑着一口气,给咱娘俩儿还留下点钱。要不,给你去上个职高吧。”
“我爸拿命拼出来的钱,我哪里肯要。”金文熙自嘲地笑,“在家门口的摩托车档当了三个月的学徒,恰好遇上娱乐招预备偶像,哦,就是你们现在说的练习生。”
他记得太清楚了。
面试那天他穿着他爸留下的衬衫,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一脸镇定地站在招生老师的面前,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老师问,你会唱歌吗?”
“我说,不会。”
“老师问,你会跳舞吗?”
“我说,不会。”
“我以为完蛋了,我什么都不会,人家肯定不要我。”
“哪知道招生的老师一抬头,仔细看了看我的脸,立刻答应收下我…”
他天生神颜,清秀的面孔在少年青涩时,就已经足够打动人心。
一场面试,金文熙的人生就此改变。
他是娱乐最初的唱跳歌手,苦练五年,出道一炮而红。而娱乐,也从他面试时的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成为了如今圈中人人称赞的造星工厂。
“好啦。我的故事讲完了。”金文熙转过头,看着阮青禾,“是你说的,真心换真心,故事换故事。现在…该你讲了。”
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阮青禾久久与他对视,叹一口气,终于开口。
“我和你不同,我爸妈是…车祸。”
十五岁之前,阮青禾有着人人艳羡的人生。
她是漂亮受宠的家中独女,衣食无忧,每天最大的烦恼大约是隔壁班的校草今天在球场上,是不是真的多看了我几眼。
一朝出事,她从云端跌落泥地,摔得四分五裂,险些尸骨无存。
“…我爸伤得更重,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戴上呼吸机,再也没摘下来过。住在icu里,一天烧掉一万块钱。”
阮青禾赶去医院的时候,连家里银行卡的密码都不知道。她扒着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妈妈的手,凄厉地哭喊着问。
“那时候想,我就是卖血卖肾,也不能放弃我爸。后来才发现…原来就算真的是卖血卖肾,也还不起啊。”她的语气平淡,“家里积蓄花了精光。等到后来发现我妈也要手术的时候,就只能卖房子了。”
“亲戚朋友,学校的老师同学,都凑了很多,帮了我很多。”她说到这里,声音才有些微的颤抖,“可我爸妈清清白白来,我也想要他们清清白白走。父债子偿,欠人家的钱,我得还。”
“一年,两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也要还。”
金文熙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阮青禾一直以来的拮据和寒酸。
她背了一身的债。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孤家寡人,又要吃饭又要上学,还想拼命还钱,怎么顾得过来?
他了然地点头,接口道:“所以你去了娱乐当练习生?”
阮青禾微笑:“和当初的你一样。”
相似的经历,相似的境遇,还有相似的生活经历。
金文熙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为什么阮青禾会说自己是她的偶像了。
初夏的阳光透过枝杈间的缝隙洒下来,落在窗前并肩坐着的他们身上。
谁都没有说话,连房间里面架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这养眼的画面。
有太多的感受,只有共同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比如那些佳节庆典阖家团圆时,茕茕一身无归处的孤独。比如那些从不敢说出口的愤懑和嫉恨,在夜深人静时宛若毒蛇一般吞噬着心。
比如从零到有,日复一日苦苦地练习舞蹈和声乐,却对动荡的未来毫无把握的忐忑和不安。
她都懂。
金文熙看着阮青禾,万千感受汇聚心头,想说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说:“你还欠了多少钱?”
他的名声和地位都没了,可银行卡上躺着的钱却都还在,帮她还钱不过举手之劳。
阮青禾诧异地扬眉,突然扑哧一下笑了。
旖旎的氛围一下子消失,她灵巧地跃下椅子,站在他面前。
“欠你的钱和欠别人的钱有什么不同?不都是要还?”她歪着头,摆摆手,“等有朝一日我红了,肯定能赚好多钱。”
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将一颗想红的心表达得赤/裸/裸,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理智气壮。
金文熙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顶:“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
“青禾啊,相信我吧。你一定会红的。”他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