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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诛将这其中的蹊跷说出,杜莉却并不以为意。
“就算逃生简失效是刑堂一脉做的手脚,那又有什么关系?有你我再加上柳师弟三人联手,还有我们盟中这么多弟兄,就算是唐肃和霞王带人来袭,我们也完全守得住。坚守几天,我师父进来自生碑,自然能解了危局。”
勾诛倒并非不相信杜莉。他只是觉得,刑堂一脉为了这件事肯定有周全的计划,不可能只是唐肃和霞王带着一帮外门弟子出手这么简单。他们在这坐守,恐怕刚好是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何况木头只要抵达根窟,便可以以树皇之血直接获得《青木长生功》的传承。一旦传承者出现,自生碑之战的围城自解。既然此事可以自己主动为之,又何必坐等别人的援手?
杜莉却是温柔地一笑,纤手一指南北两方:“师弟若是有信心出谷,不愿与你师姐联手,师姐绝不会强留。只是这南北两条路都是一样。只要步出十来里,便是刑帮的驻地。你倒可以去试试那为了《长生功》而疯魔杀人的唐肃,有没有师姐我好说话?”
……
这时在翠玉宫,一片幽静的山谷之中。
谷中青木灵气之充沛,几乎到了凡人都能感觉到的地步。任何人身处谷中,便宛如置身于一片郁郁葱葱的生机之海中。百草树木便在这谷中生长了数百年,绿荫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此处名为回春谷,正是翠玉宫回春院的驻地。
但这里并非人人能来。要知道天地生机供万物生长,并非单单给予人身之物。越是生机浓厚之处,越是众生相竞,聚集在这里生生死死。所以这谷中的勃勃生机,对凡人而言反而是瘴气冲天。入谷者如果身体虚弱,没几日就得染病而亡。
但对沐葭而言,这些生机当然不是瘴气,而是修炼青木修复术的良药。
此刻她正站在一道清溪之畔,面前是一块平整的白石。一具残缺的“尸体”横卧石上。此人白色的道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但这些血也凝固变成了深棕色。他被人一剑拦腰而斩,肠破腹出,整个腰部只剩下一点皮肉相连。
但这并非一具真正的尸体。因为其人还有微弱的气息。他在自生碑之中受此重伤之时,便及时发动了逃生简被送到了回春院中。回春院的执事弟子们立刻以固命丹固止了他的伤势。
所谓固命并非能固永久,只不过将体内血脉全部封止,生机压制,将死期后延数日罢了。回春院的回春弟子足够处理大多数伤势。但像这种身体几乎被拦腰斩为两段的必死之伤,他们也是无能为力,非有“起死回生”之称的玄字辈长老沐玄葭亲自出手不可。
此刻的回春长老沐玄葭一身黑袍,却系着一件宽大的白布围裙,手上戴着一副白绢手套。围裙和手套上都是血迹斑斑,但她目中却是光芒四射。
沐葭个性冷傲,极为孤僻,平时就是对掌门和同辈长老都没什么好眼色。但偏偏对这种将死未死之人,她总是神采奕奕。
自从自生碑之战开始后,她就忙个不停。这可能是她每年最兴奋的时间。她所修和掌门碧落圣女连菱一样,都是《青木长生功》,年纪也是类似。但连菱已经是紫府圆满,她却连紫府都未修成,至今不过是虚丹六色。
这却不是她资质太差,或者是不够勤勉。而是她太过沉迷于医术,以至于荒废了修行。
而且她沉迷医术,也并非因为为什么医者仁心,而是纯粹对技艺的痴好罢了。这些人她能救活固然好,救不活也只是遗憾自己技艺不精而已。
她将此人残破的道袍撕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味道扑面而来,但她丝毫不以为意。看了一下此人断开的腰腹,残破的内脏,就连她也感觉颇为棘手。但她所要的,便正是这种棘手的感觉。手中一晃,她掌心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青木修复术修到极高境界,亦有残躯再造之能,但耗时耗力。而且人之身躯乃是父母精血而就,绝非后天法力再造之物可比。既然还有残余,能用则用是最好。沐葭手中利刃飞舞,将这残躯腐败之处一一切除。然后将腰椎拼合,钉入钢钉固定,以青木修复术注入生机,接着又开始拼接血脉。
从清晨直到日落,整整一日的功夫,才将这被腰斩之人彻底“拼合”。此人虽然是受伤极重,但是有这沐长老的起死回生之术,不但保住性命,还留住了八成的道基。修养一年后,他还可再入道途,虽然说将来虚丹会很困难,但修满筑基还是问题不大的。
但在谷中另一侧,一座青石堆砌而成的法坛之上,几名回春院的执事弟子呆呆地看着法坛中间空空如也的传送阵,却是有点不知所以。
此处正是翠玉宫受伤弟子的传送接收之处。这几日自生碑大战,最开始数天都是数不清的弟子从其中传送而出,整个回春院上上下下都是忙得团团转。但偏偏现在,一连三天,竟然一个传送出来的伤者都没有了。
自生碑战之中的战况却是谁也无法看到的。或许有时战况激烈,所以伤亡众多。有时诸方达成了平衡,短时间内并无战事,倒也不无可能。起初这些执事弟子也乐得清闲。但一连三天都是如此,他们就难免有所担忧了。
其中一人说:“这自生碑离界中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尤其是碑榜上被淘汰的弟子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如果是无法传送,岂不是他们都死在自生碑之中了?”
也有人不以为意:“我们只管出来一个救一个,死在里边干你何事?这自生碑之战是外院管的,你我就是想管也管不着啊。”
“此事还是报告长老,让沐长老知会外院为好!”
说到要报告长老,这些人都是有点面面相觑。要知道沐玄葭最忌讳的就是她给人疗伤的时候,会有人拿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去骚扰她。但此事又实在太过蹊跷,如果知情不报,他们也不知道会承担什么后果。
所以几个人推来推去,最后这事就落在了一个相对比较老实,和长老关系尚可的执事身上。他也是无奈,强行去回春院的内院叩门,把这事报给了沐玄葭。
“已经一连三日没有人传送出来了么?”沐葭听得这件事,也是暗暗吃了一惊。她连忙打开玉简一望自生碑榜,幸好杜莉的名字依然是明亮的,也就是说,不管死了多少,至少自己的爱徒性命尚在。
一级伍院一千多名弟子的死活,其实她丝毫也不以为意。但唯有杜莉,这个罕见的女子,在一见之初,就让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虽然杜莉还未进入内门,她已决定早晚收为亲传。别人都可以死,唯独她的这个记名弟子是绝对不能死的!
为了保住弟子在自生碑中万无一失,她不可谓没有准备。不但把能随时凝炼青木丹的芽尖镯给了出去,还亲自给弟子戴上了一枚吉凶珠,并千叮万嘱:一旦吉凶珠变红,无论有什么机缘诱惑,都要一概无视,直接出来!但杜莉至今未出,未必是没有凶兆预警,很可能是逃生简损坏,也就明明知道形势危机,也出不来了。
若是无人有小动作,逃生简自然不会有事。但刑堂鬼玄阴和丹阳阁的连萍、外院的霍云这两波人勾心斗角,早就看在她的眼里。其实无论这两方如何死斗,都和她没有关系。但一旦牵连她的弟子身陷其中,甚至殃及池鱼,这却是她绝对不能忍的。
想到这里,沐葭脸色一冷,将身上的围裙手套都摘掉丢了,袖子随便将溅在脸上的血迹一抹,便如一阵风一般,往自生碑而来。
这时一身青色道袍的霍云,头戴纯阳巾,身背一双秀水剑,正负手立在自生碑前,抬头仰望这碑上排名的变化。每次自生碑之战都是由外院主持,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他这个外院长老自然是难辞其咎。故而每年到了自生碑之战,他都是分外紧张。尤其今年更是有两位王爷牵涉其中,这让他更是悬着一颗心无法放下了。
偏偏在此地,他又只能望见自生碑榜,无法知道其中战况如何。云王的安危,也只能依靠已经进入自生碑榜中的连萍了。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坚持在这里守候而已。
这时他感觉一阵幽幽的香风飘然而至,一回头,却是沐葭疾步而来。这女子平素便是冷脸,如今更是冷得发黑,让他不由得有点害怕了。他正要做个稽首,却没想到沐葭丝毫没有好气地一声冷哼,指着他鼻子怒道:
“霍云!我不管你们和刑堂搞什么鬼。但你竟然敢在逃生简上做手脚,将我的弟子困在自生碑中?此事你是否要给我一个交代?若是我门下有个闪失,我定不和你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