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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她迟迟不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是因为苏望生死未卜,万一她有什么不测,苏望一点救就没了,所以才不敢跟盛朗熙明着来。现在苏望醒了,她什么也不怕了,盛朗熙要蓄意报复,就让他继续报复好了,天下为公,她还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盛朗熙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说。”
苏宴闭了闭眼,脸色沉下来:“五年前,是你派人烧了我的家吧?”
盛朗熙神情陡然大变,舒展的眉头紧锁起来,他盯着苏宴,姿态冷峻。
苏宴冷嗤一下:“我真是奇怪,我没在那场大火中死去,再见到我,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震惊?还是说,随便我是生是死,都逃不掉你的手掌心?”
盛朗熙一言不发,眸色越来越沉。
“为了你的前途你的目的,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我当年走投无路才跟你做那笔交易,不管这笔交易多肮脏,多无耻,我终究给你孕育了一个孩子,我终究是孩子的母亲,我都答应你们再不会关注这个孩子,再不会联系你们,你为什么还要那么狠心,还要一把火烧了我的家,是想置我于死地么,是么?既然这样,你如今又何必做出一种喜欢我,曾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姿态,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虚伪很恶心么?”
时隔这么多年,苏宴仍控制不住悲愤的心情,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以一种嘲讽的眼神鄙视着盛朗熙,冷笑一声:“五年前我没死,你不甘心,五年后假惺惺的让我参加你的生日宴,让易珂趁乱行刺我,既然这样,你还救我干嘛,把我扔到荒郊野外不就好了?还是说被人发现了踪迹,不能按原计划进行,要继续假扮一下好人?”
盛朗熙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坐着,他垂着眼眸,长睫在灯光的映照下投下淡淡的暗影,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从床头拿了一盒纸巾递过去,苏宴没接,他就放到她的面前:“别哭了。给我些时间,这些事情我都会解释给你听。”
“听什么?听你如何再编造一个新故事?盛朗熙,你真令我失望!”
盛朗熙,你真令我失望!
苏宴跟他吵过,骂过,什么激烈的争执都发生过,但没有哪句话像这句话一样让他心痛。
他慢慢的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你睡吧。”
声音低沉暗哑,压抑着某种悲伤的痛楚。
“现在一切都摊开,你没必要再装下去,我们也没必要被一张结婚证束缚着,我们……”
不等苏宴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盛朗熙抢白道:“我说了会给你解释。”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苏宴对着房门冷哼一声,然后是淡淡的愁绪,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胡乱睡下。
盛朗熙站在套房的阳台上,外面的雨依旧哗哗的下着,没有停歇的意思,已经戒烟很多年的他,突然想抽根烟,转身进了客厅,从茶几上拿了一包烟回到阳台,打开封口,打火机跳跃出蓝色的火焰,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刚想点上,蓦地想起来什么,又缓缓的把香烟放进烟盒。
窗户大开着,劲风夹杂着雨珠落进来,他这么呆立了一会儿,毅然转身,拿了车钥匙,匆匆下楼。
漆黑的雨夜,道路积了许多水洼,很不好走,盛朗熙却有股劲儿,他今晚把事情弄清楚。
五年前,他对那个帮他生下达达的女人确实动过杀意,当时危机四伏,四面楚歌,族长的确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他好容易才走到候选人的这一步,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盛子清一直都在怀疑达达的身世,如在这方面被他抓住把柄造谣生事,别说族长的选举无望,就是将来的仕途也会受到很大的负面影响,斩除一切隐患,是他对手下人下达的最紧要的一条命令。
行动的前一晚,六叔前来禀告,说生达达的那个女人的资料在互联网上全部删除,以后有关她的一切都将会被屏蔽,他淡淡的朝桌上的资料扫了一眼,除了感觉上面的女孩年轻好小之外,他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印象。六叔汇报工作准备离,他对照片上的女孩动了恻隐之心,蓦地说了一句:“留下她。”
他记不清当时六叔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在书房的门口停顿了几秒才转身离去,当时并没有发生激烈的争执。
黑色的轿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总统府,他带着雨夜的湿冷进入府内,六叔听佣人说盛朗熙要见他,以为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披了件外套就匆匆赶到书房。
“是不是情况有变?”六叔紧张的问。
盛朗熙看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六叔依言坐了,盛朗熙却好久没开口。
六叔的神色发严峻,坐下又站起来,凑近他:“是不是迪吧国那边……”
“六叔,五年前苏宴家的那场大火是不是你派人放的?”
六叔怔了怔,继而大怒:“对,是我让人放的,你去给苏宴说吧,就说我才是幕后主凶,让她来找我报仇,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盛朗熙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火锅,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六叔像是被人刺激了神经,来回暴走着,又停下,他像是教训儿子一样教训着盛朗熙:“苏宴苏宴苏宴,你现在满脑子都是苏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怎么就把你迷惑到这种地步?早知道你这样,我当年就不该把结果交给老天爷给那个女人一个逃生的机会,我就应该当机立断斩立决,也省了今日的是是非非!”
当年六叔得到盛朗熙的命令后,左思右想觉得不该就这么放过苏宴,但他又不想跟盛朗熙对着干,所以才想出纵火这一法子,苏宴生,那是他的造化。苏宴死,那是她的命,是生是死全看她的运气,这样也不算完全违背了盛朗熙的意思,但说实话,六叔当时是盼苏宴在那场大火中死去,永绝后患。
可老天爷就没让他如意,苏宴不但没死,若干年后,还因他牵扯出这么多是非。
盛朗熙听到“斩立决”三个字后眸色动了动,森冷的目光看向六叔:“她是达达的母亲。”
“别再用这种借口敷衍我!”六叔怒视着盛朗熙:“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天已这么晚,又下这么大雨,你急匆匆的赶回来不就是想要一个结果么,我现在承认了,火就是我找人放的,你想怎样,杀了我替那个女人报仇,还是把我关进大牢?”
六叔鹰鹫一样的目光与盛朗熙对视着,盛朗熙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站起来走到窗前,缓缓道:“我今年二十九岁,从十六岁家庭巨变到二十四岁继任族长再到今天的位置,我已经奋斗了整整十三年,十三年来我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为了你们,为了我父母,也为了我自己,昼夜不停的转着。从前,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使命,我也为此为自豪,但是渐渐的,尤其是苏宴出现后,我发现这并不是我的全部,或者说人不应该这么活着。放下工作,放宽眼界我法发现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够了!”正在气头上的六叔听不进去这些话,不但听不进去,反而觉得更加生气:“你这是为你的懈怠和退缩找借口!”
盛朗熙站了张嘴,欲说的话没说出口,他知道,他找了一个最差的时间和一个最差的切入点谈这件事,他有些烦躁的拢了拢眉头,背对着六叔一言不发。
“为了你今天坐上总统的位置,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与努力?小五为此丢了性命,如他泉下有知,他该多寒……”
“别说了。”
盛朗熙缓缓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从书桌上拿了车钥匙,在六叔“你站住你去哪”的声音里大步冲进雨幕。
翌日清晨,天空放晴,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照在苏宴的身上。她翻一个身,习惯的去摸床头的闹钟,摸了半天没摸着,才蓦地想起还在双盛合饭庄。
今天周五,该盛朗熙负责达达去上学,坐在床头迷瞪了一会儿,抓着头发去对面房间找盛朗熙。
盛朗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肤色暗沉,眼周青黑,眸色里有淡淡的血丝,一看就是整夜没睡人的表现。
苏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看盛朗熙一眼:“时间不早了,你不让达达起床么?”
盛朗熙似是很疲惫,揉了揉额头:“你去帮他穿衣服吧,我去洗个澡。”
苏宴白他一眼,不大情愿的朝着对面的卧室走去。
等三人都收拾完毕,服务员准时送来早餐,盛朗熙问服务员楚源是否还在饭庄,服务员说老板昨晚就走了,一直没再回来。
楚源最近神出鬼没,盛朗熙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三人吃过早餐从客房下来,苏宴的电动车充了一夜电已经满格,她吊着眼梢看盛朗熙,看他怎么送达达上学。
盛朗熙没注意到她刻意的眼光,让达达坐到后座,他上了主驾驶。
“诶,你不是说你的车没油了吗?”苏宴问。
盛朗熙怔了一下,抬眸:“我就不能让别人从加油站帮我带过来一些?”
苏宴哑口无言。也是,楚源昨天来过,可能是他帮他加的油。她没有细想,冲达达来个飞吻:“今天乖乖的,我们明天见!”
隔着车窗,达达也给她飞了一个吻:“爱你哦妈咪!”
苏宴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骑上电动车刚准备走,盛朗熙突然开口叫住她:“苏宴,五年前的事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