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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又下雪啦。”萧晚晴掀起卷帘,窗外,鹅毛大雪无声无息地飘卷着,被狂风一吹,缤纷乱舞,扑面而来,一朵朵落在脸上,化成晶莹的水滴,滑过颈脖,清凉直沁心脾。夜色朦胧,放眼望去,梅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四周点缀着无数橘红的灯光,给这寒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暖意。侧耳聆听,隐隐可以听见欢歌笑语,似有似无。南边儿远远地传来几声的尖锐的炸响,几朵烟花破空飞起,彩菊似的炸散开来。接着爆竹轰鸣,烟火纵横呼啸,将漫天雪花映照得幻丽万端。
萧晚晴放下卷帘,嫣然一笑,道:“瞧那方向,象是北曲诸楼。今年过年这般热闹,歌舞升平,可真多亏了我们齐王啦。”晏小仙浅浅地啜了一口酒,笑道:“可不是么?今夜宜春院里,又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正眼巴巴地盼着齐王大驾光临呢。不过大家再也见不着那位郭祭酒的身影啦!”前几日,狱中的郭若墨听说楚易平定李木甫的叛乱,只道抓着了救命稻草,急忙咬破手指,连夜血书了一篇《大唐齐王赤心护圣除魔降妖赋》,歌功颂德,极尽肉麻吹捧之能事。不料楚易看得怒从心头起,鸡皮遍体生,又将他罪加一等,发配北疆充军,正好应了他赋文的一句话:“大风起兮云飞扬,今得猛士兮守四方,壮哉!”此刻被晏小仙这么一提,楚易不由莞尔,差点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哈哈笑道:“今年春寒料峭,瑞雪连天,也不知这位郭猛士戍守边疆,吃不吃得消?”晏小仙笑道:“大哥放心,凭这位郭猛士的三寸不烂之舌,现在何需顶风冒雪地站岗放哨?多半正大施‘马屁神功’,将那位北疆节度使宁福海大人拍得心花怒放,一起把酒言欢呢。”楚易一拍大腿,叹道:“不错,本王失策!应当将郭猛士发配天山,那么他现在就可以立即和回鹘军浴血相战,马革裹尸,提携玉龙为君死了。”三人又是一阵大笑。烛火摇曳,酒光闪烁,照耀得二女笑厣越发妖艳动人。
楼湖小筑内,炉火熊熊,暖意融融;窗外雪花飞舞,烟火怒绽,象是一个朦胧而幻丽的美梦。喝了几杯黄醅酒,晏小仙脸上红晕泛起,更添俏丽,笑吟吟地道:“大哥,现在官场已经搞定,一步自然就是道佛各门了。不知你有什么计划?”楚易眉头一皱,道:“道佛诸派素来各立山头,互不买帐,眼下仙佛大会在即,彼此间的敌意必定更重了。况且,他们对我这齐王又是阳奉阴违,表里不一,要想捏合这一盘散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萧晚晴点头道:“不错。这次道佛诸派虽然合作灭了天师道,但依晴儿看来,那也不过是情势所逼,利益使然,未必就真心实意。”秋波流转,凝视着楚易,柔声道:“楚郎,师尊当日说得没错儿,要想团结道佛各派,就需得获得大悲方丈、虞夫人、顾鲸仙这些人的支持。否则单以朝庭的影响力,只怕适得其反。”楚易沉吟道:“晴儿是让我尽快拜会大悲方丈、虞夫人、上清顾鲸仙等人,将来龙去脉坦诚相等吗?”不可!“萧晚晴微微一笑,摇头道:”楚郎,眼下情势微妙,风声鹤唳。你空口无凭,他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换了是我,也会认定你这‘秦皇转世’找上门来,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故意设套让道佛与魔门火并,好坐收渔利呢。“楚易一凛,深以为然。短短几日内,他假扮的‘秦皇转世’接连大战魔门、道佛群雄,从容逃逸,早已闹得天下皆知。眼下轩辕五宝、太古五族神兵都在他身上,即使他自称自己是楚易,并未被秦皇附体,又有谁会轻易相信?
晏小仙叹道:“萧姐姐说得是,假亦真来真亦假,看来这回咱们是弄假成真,百辩莫清啦。”眼波一转,抿嘴笑道:“况且人心隔肚皮,这些所谓的正派宗师,不少都是外表道貌岸然,内心狠毒龌鹾。即便他们真的相信大哥,焉知他们不会像张思道一样,被轩辕六宝迷住心空,昧心陷害你么?”楚易心中又是一震,这十几日以来,他饱经变故,看惯了人心险恶,晏小仙的担忧倒也不是杞人忧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论道佛,还是魔门,都将这“秦皇转世”视如一大敌,必欲除之而后快。即便他表明了身份,难保这些人就什因此网开一面。当下苦笑道:“晴儿叫我争取大悲方丈等人的支持,又不让我前去拜会,这可难为我啦。”“拜会自当拜会,但常言道‘开门不纳无礼客’。人家好歹是道佛宗师,楚郎这般空手上门,岂不是太过失礼么?”萧晚晴顿了顿,嫣然一笑,柔声道:“楚郎,你不是一直想着救唐仙子和张真人么?现在便是最佳时机啦!”“晴儿是说……”楚易眼前一亮,顿时明白其意。晏小仙拍手笑道:“不错!虞老太太一向将唐仙子视作掌上明珠,就连青城顾鲸仙也对她疼爱有加。大哥若能将她救出,借她之口说出魔门阴谋,洗清冤屈,上清派可真要将大哥当作元始天尊供奉啦!”萧晚晴道:“大悲方丈虽然宽厚仁慈,与世无争,但被人从眼皮底下杀死太子、伍妃、劫走紫薇真人,总难免脸上无光。若不是楚郎及时拆穿李老贼,平定了这场叛乱,慈恩寺这次早已大祸临头啦。”顿了顿,笑道:“楚郎再将张真人生龙活虎地交还给他,慈恩寺上上下下更要将楚郎当作活菩萨,烧香颂拜了。活菩萨说什么话,他们还不听么?”楚易精神大振,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不过这神仙、菩萨不作也没什么,只要道佛各门真能乖乖地听本王的话,齐心协力灭了魔门,大功就算告成了了一半,我也再不必费心假扮这劳什子的齐王了……”双臂一展,将二女左右拥抱住,笑道:“那时没了后顾之忧,夫君我只需用‘轩辕星图’找出剩下的北斗神兵,就能封印四灵二十八宿,消弭大劫,和我两位娘子一起修炼《轩辕仙经》,飞升天庭,过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去啦……”晏小仙扑哧一笑,从他怀中钻了出来:“大哥,你想得倒美。唐仙子倒也罢了,张真人可没那么容易救啦……”“不错。”萧晚晴双眼水汪汪地凝神着楚易,泛起淡淡的捉狭之意,笑道:“‘三洞女冠观’乃是龙潭虎穴,楚郎每次前去,都要精疲力竭地回来。这次再度营救张真人,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楚易脸上一阵烧烫,只装作没有听见,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交杂。
“三洞女装观”座落在醴泉坊西南隅,与齐王府一东一西,相隔甚远。和那被翼火蛇烧毁的“仙宜女冠观”一样,都是由旧时王孙府第改建而来,富丽豪奢,不少皇室女子均在此出家修道。“仙宜女冠观”重建期间,为避人耳目,李思思不愿长留在齐王府,主动奏请皇帝,暂时移居到了“三洞女冠观”中。不必与李思思朝夕相处,楚易顿时轻松了许多,无须再担心被看穿西洋镜。但为了不引起她的疑心,这几天夜晨,楚易不得不抽空溜入三洞女冠观,与她缠绵欢好,同时寻机探听口风,救活张宿。起初楚易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床第间露出什么破绽,好在萧晚晴对李玄的喜好特长知之甚透,楚易经她尽心传授,再加上自身已将《**真经》运用得纯熟自如,倒也滴水不漏。
李思思温柔时似水,狂野时如火,又带着一种云雾般化不开、吹不散的淡淡哀愁,比起萧、晏二女,别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滋味。蒙楚狂歌所赐,此时的楚易乃是个多情博爱的风流种子,烈火干柴,难免有些假戏真做,乐在其中。几次欢好之后,与她之间也越来越水乳交融,情愫暗生。而李思思又对李玄痴心不悔,情深似海,让原本就怜香惜玉的楚易又是感叹又是怜悯,更加难以割舍。这一边,李思思三番五次催他炼化苏璎璎的元神,用“血亲元神感应**”张开张宿封闭的识海,追问出玉衡剑的下落。而另一边,萧、垵二女又让他索性伺机杀了李思思,救出张真人……楚易进退维谷,投鼠忌器,想不出两全之策,又下不了决断之心,颇为头疼。虽然设法百般拖延,但也晓得终究不是解决之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无论如何,今夜必须作个了结。想到此处,楚易猛地仰头将怀中美酒一饮而尽,起身笑道:“两位娘子,温好酒菜,等夫君带回两位贵宾,再一起狂歌痛饮!”
夜色茫茫,四处银装素裹。街道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寂寥无人,偶尔瞥见几道浅浅的车辙蹄印,很快便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掩盖。“啊………吁!”一声高亢的驴鸣划破寂静,街角拐弯处忽然冲出一只黑毛驴,撒欢似人狂奔电乳,空过大街,朝?北曲疾冲而去,身后雪沫飞扬,如白浪滚滚。楚易骑乘其上,被巅得东倒西歪,骨架仿佛要散将开来,哈哈笑道:“麒麟儿慢些走!若被金吾卫撞见,少不得罚你拉上十天半个月的磨。”毛驴昂首睥睨,喷鼻长嘶,似乎极为不屑,跑得反倒越发快了。驴凭主贵,自从进了齐王府后,它便意气风发,趾高气扬,自觉身份与众不同,处处高人一等,别说金吾卫,就算是六部尚书也不大放在眼里了。好不容易出来溜达一趟,端的是“春风得意驴蹄急,一夜看尽长安花”。楚易又好气又好笑,念及它重获自由没多久,兴奋劲儿犹在,只好由它去了。听着它得意洋洋地欢嘶怪吼,心底涌起一种熟悉面温馨的感觉,仿佛刹那间又变回了从前的自己,被这顽皮而倔强的毛驴弄得束手无策。看着这毛驴,忽然又无端地想起母亲来。也不知此时此刻,她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又在油灯下为自己织补寒衣呢?或者还是在烧香祈祷,祝愿他考上状元?楚易的鼻子忽地一酸,祖母陡然模糊了,这些日子出生入死,少有想起母亲的时候,此时偶一念及,思念竟如决堤之水,汹涌奔泻,难以遏止。他收敛心神,暗想:“娘亲,等孩儿救出唐仙子和张真人,灭了这些妖魔,就立即带上媳妇回去看您。”一念及此,心底倏地涌起热火似的渴切,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宜春院和三洞女冠去,当下猛地一夹毛驴肚腹,叫道:“麒麟儿,快走快走!”毛驴欢嘶一声,快如离弦之箭,冒雪疾驰,很快便到了平康里。
远远地便瞧见前言灯火通明,彤光吞吐,映山红了半边天,喧哗声越来越清晰可闻。空过北里坊门,两侧彩楼华屋,栋宇相连,大红灯笼随风摇曳;耳中尽是欢歌笑语,丝竹鼓乐……就像是从冰天雪地陡然进入了另一个热闹缤纷的世界。守卫的众兵士瞧见楚易骑着黑驴奔入,脸上都露出错愕惊讶的神情,但不敢多问,纷纷行礼开道。宜春院门前中庭早已停了许多车马,听见黑驴威风凛凛的啸吼,众马纷纷惊嘶绕走,避让开来。楚易翻身下驴,将缰绳交给龟奴,大步流星地走入楼中。楼里灯火如昼,妖姬翩翩回旋,载歌载舞。满座公卿正自觥筹交错,纵情声色,喧闹非凡。听见齐王驾到,歌舞立止,众人纷纷起身欢呼,一个矮胖如冬瓜的王公拊掌大笑道:“各位,让我说中了不是!早知道齐王不会这么快抛下我们,必定会去而复返。说我猜错的,快快自己罚酒吧!”“去而复返?”楚易蓦地一凛,隐隐之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众人围将上来,七嘴八舌地笑道:“妙极妙极!齐既然又回来了,咱们今天就彻夜欢宴,不醉不休!”此时,丁六娘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暼见楚易,妙目中闪过惊诧之色,笑道:“咦,齐王怎地又回来啦?是了!齐王这几天里日理万机,太也操劳。治国这道,原本就是一张一弛,如今天下太平,王爷也得好好放松放松,与民同庆才是。”楚易更感不妙,心中寒意大增,随口敷衍了几句,将她带到后厅密室,劈头问道:“六娘,唐仙子呢?还关在合欢殿中么?”“唐仙子?”六娘奇道:“师尊方才不是刚将她提走么?”“什么?”楚易心头大凛,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冰水,整条脊椎凉浸浸的全是冷汗。果然有人乔化成李玄,抢先他一步!他来不及细想,沉声问道:“那人走了多久了?可曾说过要带唐仙子去哪里么?”丁六娘听他口气,立知不妙,啊一声,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颤声道:“他,他走了约有一刻钟了,只说要拿唐仙子去换几样宝贝。徒儿当他是师尊,所以也不敢细问……”又是惊惧又是悔恨,膝下一软,跪倒在地,叩首颤声道:“徒儿有眼无珠,罪该万死,竟没认出他是假冒的。但他……但他音容举止实在和师尊一模一样,对我们又全都了如指掌,所以……所以徒儿一时不察,请师尊惩处发落!”楚易又惊又怒,脑中霎时间闪过万千疑问:“这人是谁,为何要冒充李玄?何以对紫薇门如此知根知底?他带了唐仙子要去哪里?究竟还有什么阴谋算计?”心乱如麻,一时间找不着半点头绪,扶起六娘,沉声道:“此人有备而来,后头必定有极凶险的奸谋。你速速传命下去,将半个时辰内,方圆十里的情报全部汇整过来,一个也不能少,越快越好!”丁六娘见他毫不怪罪自己,松了口长气,匆匆领命而去。楚易又传令将今夜值班的金吾卫将军召来,让他火速整理出京城内的一切动向,即时汇报,如果瞧见可疑人物,一概拦截拘审。过不片刻,紫薇门妖女和金吾卫几乎同时送来情报,说有人瞧见一个貎似齐王的男子在西城醴泉坊出没,但很快便消失不见。“醴泉坊!”楚易陡然大震,又仿佛被人当头打中一棒,呼吸停滞,周身血液瞬间涌上头顶。难道那神秘人竟又算准了自己的行程,抢先一步,到三洞女冠观劫夺张宿去了么?此人的变化术既能瞒过眼力毒辣的丁六娘,可见其修为与自己不相伯仲。敌暗我明,被他抢尽先机,又对自己知根知底,实是防不胜防的劲敌。情势紧急,不容多想,当下楚易让丁六娘传讯给萧晚晴二女,提醒她们多加防备,自己则骑上黑毛驴,风驰电掣地往三洞女冠观奔去。
彤云翻滚,瞬息万变,狂潮巨浪似的从头顶急速涌过,又像是无数妖魔猛兽,千奇百怪,汹汹奔走。那景象诡异已极,沉甸甸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北风呼啸,雪花越来越大了,铺天盖地,缤纷乱舞。转眼间,街道上的积雪竟已没过马膝。黑驴奔驰如飞,速度越来越快,远远望去,仿佛一只黑色的怪鸟贴地飞翔。自从当日吞服了李芝仪的仙丹后,它早已通灵颖悟,脱胎换骨,远非寻常毛驴可以比拟。在这厚厚的雪地上狂奔,竟只留下两行淡淡的蹄印。到了醴泉坊外,楚易翻身跃下,低声道:“麒麟儿,你待在这里等我。如果半个时辰我还没出来,你不必理我,赶紧回王府给两位姐姐报信,逃得越远越好……”黑驴喷鼻低嘶,摇头摆尾,死死地咬住他的衣襟,似是觉得前方凶险,不让他孤身前行。楚易心头一热,微笑道:“麒麟儿放心,我神通广大,又有这么多法定神兵,就算那人是阎罗老子,打他不过,总还能逃脱。你吞下这颗‘指南石’,等我出来之后,自然会去找你们会合。”说着,从乾坤袋中取了一枚米粒大小的淡青卵石,磅到它嘴边。毛驴瞪着双眼,咕噜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口,低下头,湿哒哒地舌头舔过掌心,将卵石卷而吞下。楚易微微一笑,拍了它的脖子,翻身越过墙头,朝着西南方的三洞女冠观掠去。眼角扫处,只见毛驴随着他一路小跑,奔出老远,直到他念诀隐形,瞧不见身影,方才恋恋不舍的低嘶呜呜,顿足不前。
楚易收敛心神,御风飞舞,片刻之后,已在道观内飘然立定。雪花分飞,道观内白茫茫,静悄悄,瞧不见半个人影,听不见半点声音。楚易正自施放“火眼金晴”,四下扫探,迎面寒风鼓舞,西边儿忽然飘来淡淡的血腥之气,心中一凛,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四御殿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数十具**女尸,遍体鳞伤,青痂血紫,死关惨烈无比,赫然都是三洞观中的女修真。楚易又惊又怒,那人到这里至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竟然就下了如此辣手!也不知眼下唐梦杳、李思思是死是活?张宿和苏璎璎是否落入那人手中?当下再不迟疑,悄然掠入殿内,屏息凝神,逐一仔细查看。检查既毕,发觉没有唐梦杳、李思思等人的尸体,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见众女尸张着口,死不瞑目,脸上凝结着惊怖、羞愤、痛楚……诸多狂乱神色,下阴血肉模糊,淤血凝结,显是临死前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奸辱。楚易心念微动,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蓦地一凛:“是了!伍慧妃!伍娘娘的死状与此何其相似!”一念及此,心中轰然大震,险些连气也喘不过来。“难道今夜杀死这些女子的凶手,和杀死伍慧妃的竟是同一人?这么说来李木甫果真不是凶手?刺客另有其人?”楚易心中仆仆狂跳,浑身凉浸浸的满是冷汗,越想越是骇异,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掉入了一个陷阱之中,但一时半刻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念力及处,发觉身旁一具女尸双眼贺睁,余温犹在,楚易灵光一闪,想起那卷太古《召魂术》上所写的咒诀来,当下从乾坤袋中取出“阴阳镜”,照在那女尸的瞳孔上,口中默诵“招魂诀”。
过不片刻,一缕淡淡的青光从那女尸的瞳孔游移出来,轻烟似的投射在阴阳镜上。嗤地一声,顿时涟漪似的荡漾开来,又渐渐形成清晰的图像。楚易又惊又喜,凝神细看,口中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念咒不止。“召鬼术”乃是一门借助神器,以自身意念感应亡灵的高深法术,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焚身,魂飞湮灭。即便是太古大荒时代,真正掌握这门法术的,也不过廖廖几人而已。楚易习之不久,自然不可能操练纯熟,召唤冥界鬼魂。但好在这女子死去不久,体内还残留?些许来不及离去的魂灵,楚易的本意也不是要御魂役鬼,而只需借助阴阳镜,让这微弱的魂灵通过尸身瞳孔,将临死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重此现,因此倒也不算太难。碧光闪耀,阴阳镜将此前这四御殿中的情景,栩栩如生地还原出来。只见殿中躺了许多裸女,似是被封了经脉,一动不动,但个个惊惶恐惧,泪如泉涌,也不知在哭求什么。殿角青铜鹤香炉下,两个女子背靠背地坐在一起,被封了经脉,不能动弹,又是愤怒,又是骇惧,赫然正是唐梦杳与李思思!
楚易一凛,顺着她们的目光,轻轻移转阴阳镜,果然瞧见了一个与李玄一模一样的男子。那人满脸狰狞冷酷的神情,狂暴地淫辱着身下的裸女。随着他的律动,一道道光芒从女子体内窜入他的经脉,直汇头顶。过不片刻,那女子满脸惊怖痛楚,白眼翻动,剧烈痉挛,鲜血突然从下体激喷而出,溅射了那“李玄”一身,软绵绵地垂下头来,再也不能动弹了。“李玄”昂然起身,将女尸一脚踢开,又将脚下躺着的另一个女子拖了过来,不顾她的哀哭求饶,狞笑着继续淫暴。仅仅半柱香的时间,这冒牌李玄便奸杀了二十余名女真,将她们的真元尽数吸敛殆尽。楚易越看越怒,这些日子虽然见了不少妖人邪魔,但此人之贪婪淫虐、冷酷凶暴凶暴实是较之远甚,令人发指!他与这些女子虽然未曾深交,但这几日以来常到三洞观,和她们见得多了,也渐觉熟稔亲切,此时目睹惨状,想起伍妃,心中更是怒火熊熊,难以遏止。暗自打定主意,定要将这妖魔碎尸万段,告慰所有枉死的冤灵。
只见那“李玄”将最后一名女真的元阴攫夺完毕后,霍然起身,朝唐梦杳、李思思大步走去。楚易心头大凛,一颗心登时吊到了嗓子眼上。那冒牌李玄走到李思民身边,双手轻轻一扫,气浪鼓舞,将她的衣裳震得粉碎,那羊脂玉膏般的**顿时暴露无余。唐梦杳脸色雪白,蓦地闭上双眼,黛眉间尽是羞愤骇怒的神色。李思思却只是仰着头,冷笑不语,鄙夷中带着几分凄婉。“李玄”目中杀机凌厉,嘴角狞笑,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右臂一振,紫光耀目,照得他须眉皆碧,越发狰狞诡异。“!”楚易陡然大震,终于明白这假冒的李玄究竟是谁了。鹿角杖是“鹿门十妖”的独门神兵,此人又如此凶淫暴虐,除了“天下第一淫妖”的,还会是谁?这鹿妖为修为极强,与角蟒魔祖不相伯仲,其变化之术更是与九尾狐齐名,难怪丁六娘瞧不出半分破绽。但这妖魔为何要奸杀伍慧妃、刺死太子?又为何这么胆大妄为,竟敢触犯李玄的逆鳞,假扮成他,绑架李思思?倘若是前两日,还可认为是出于魔门群凶的授意,但眼下魔门为了狙击“秦皇转世”、夺得轩辕六宝,原当祈望李玄摆平方方面面,让仙佛大会尽快顺利进行才是,又何必如此节外生枝?楚易心头疑云大起,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是强烈,但一时却仍想不出因果,当下凝神细看翕动的嘴唇,猜测其语意。仔细察辩了片刻,楚易终于恍然大悟,又气又恼,啼笑皆非。原来有了萧太真前车之鉴,魔门群凶始终放心不下李玄,因此这几日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让这鹿角妖乔化成他,与李玄众亲信周旋,多方打探消息。不料李思思今夜见了后,毫不起疑,反面无间中吐露了玉衡剑之事,催他快快从张宿封闭的识海中查出神兵的下落。?言,犹如平白捡到了天上掉下的宝贝,利欲熏心,竟不顾此行的任务,当即原形毕露,逼迫李思思交出张宿。李思思惊怒之下,急中生智,故意骗他说张宿元神被封在唐梦杳的“伏魔镜”内,让他以宜春院领出唐梦杳来。她原以为以丁六娘的眼力,定可以看出破绽,合力将他擒伏,岂料这鹿妖道行颇深,竟乔扮得天衣无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唐梦杳带了回来。回到三洞观,知道上了当,恼羞成怒,于是便将观中女真尽数奸杀,攫取真元,想来个杀鸡骇猴,威慑李思思就范,这才有了眼前的场景。喋喋不休地说了半晌,见李思思只是冷笑不语,不由得恼羞成怒,蓦地将鹿角杖虚晃一记,抵在她**之间,厉声喝道:“小贱人,再不交出来,老仙就将你的魂魄吸到这神杖之内,叫你连***孤魂野鬼也作不成!”李思思秋波横流,突然格格大笑起来,肩头、**随之巍巍颤动。她原本就是倾国倾城之貌,这般花枝乱颤地笑起来,更是说不出的狂野妖媚。一怔,喝道:“胸笑什么?”双眼中却忍不住滴溜溜地在她胸脯上打量,眼中的杀气也减消了不少。李思思脸泛桃红,笑吟吟地叹道:“我笑有些人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啦,你既然这么想要,我便成全你吧。只怕你拿到了神剑,也没福消受……”说到最后一句时,樱唇轻启,舌尖勾卷,将一个小如米粒的碧绿玉瓶顶了出来,掉落在地上。楚易咦了一声,又是惊奇又是佩服,想不到她竟钭无花瓶藏在舌头底下!难怪自己这几日翻遍了三洞观也找不着。似乎也大为错愕,捡起玉瓶,狐疑地端详了片刻,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变,朝殿外望去。
李思思容光焕发,笑道:“妙极,我七哥来啦!你若是识相,赶紧将我放了,自断双脚,跪地求饶,或许我还能请七哥饶你一条狗命……”“住口!”重重地抽了她一记耳光,狞笑道:“等老仙拿到了玉衡剑,驾御了朱雀神灵,还怕李玄那小子么?小贱人,再罗里罗嗦,老仙就将你先奸后杀!”李思思嘴角溢出一线血丝,眼中却闪过欢喜之色,呸了一声,将一口血痰吐在地上,冷笑道:“你得罪了我七哥,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救你不得了。区区朱雀神灵算得了什么?哼,没等你找到玉衡剑,我七哥已经顺藤摸瓜,追到你啦。”听她话里有话,楚易心中一动,凝神看地上的血痰,血沫中似乎有个极为细小的东西。还不等他细辨,阴阳镜中碧芒波荡,只见大袖挥舞,将李思思和唐梦杳一齐收卷到无花瓶中,光芒一闪,稳身消匿,再也不见踪影。过了片刻,殿外又掠进一个李玄,惊愕四顾,正是自己。既知来龙去脉,楚易再不惊疑,收起神镜,奔到殿角青铜鹤香炉边,寻找李思思吐在地上的那口血痰。目光电扫,只见青砖地上凝结着一抹红冰,其中赫然有一个小如芝麻的虫卵,被楚易运气融化,登时破裂开来,嗡地飞出一只青蚨虫。楚易又惊又喜,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好妹子!”原来李思思被封锁经脉,连舌尖也无力咬破,因此故意激怒,将自己打出血来。她血中藏了青蚨卵,一经孵化,自然便能变为成虫,引着楚易一路追来。青蚨虫盘旋飞舞,蓦地朝殿外冲去。楚易抖搂精神,尾随其后。此刻情紧急,争分夺秒,也顾不得和坊外的毛驴打声招呼了。
外面风雪更猛,夜色正深,黑红色的云层无边无际地笼罩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