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凉生两忆

谪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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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要迟到了!”

    几日里天气一直阴沉,黑白几乎没了分明,秦凡与狂月一路奔行,远远的便能听到狂月的大声叫嚷,因为琴声入迷,一曲不算是很长的曲子却也耽误了些许时辰,不知觉的已是午后,距离大比也就只有小半个时辰了。

    狂月发急,扯起秦凡就跑,秦凡也一阵无奈,只好跟随狂月奔行一路,也不知是跑了多久,就听闻那狂月急道:“这样下去必然是赶不上了,只好抄近路走捷径南方朱雀大街了。”又是一阵急行狂奔。

    朱雀大街位于京都南方,不过却是很少人喜欢走那里的,因为那里是整个大荒地位最低下的贾商以及奴隶们居住的地方,可以说是一片贫民窟,被无数京都人刻意遗忘的一条主街。

    “奴隶和贾商们居住的地方?”秦凡一愣,记起那朱雀大街是个什么地方,不过却并不是很在意,反而有些好奇。

    一路穿街走巷,急行奔走,已是步入朱雀大街的最中心的主街道,秦凡发现这街道之上还算是整洁,只是偶尔会有几个衣衫破烂的奴隶急匆匆的行走而过,见到秦凡与狂月一愣,随后走的更快了,像是怕极了他们。

    狂月只顾着狂奔自然注意不到这些情景,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什么事情还比的上武试大比重要,偶尔回头一撇,却见秦凡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静悄悄的街道,这街道死寂的有些诡异,似乎和秦凡印象里的贫民窟奴隶贾商居所有些不同。

    “是这样的,白天那些奴隶都要去商人那里工作,所以有些静很正常。”狂月似乎是看透了秦凡的疑惑,当即开口解释道。

    “工作?”秦凡一愣,狂月头也不回的又道:“他们什么活都干,只是为了挣口饭食吃,那些黑心的商人可从未将他们看做是人,而是当做最廉价的牲口使唤。这些奴隶大都是一些蛮族异类的部落被人族大军攻破之后劫掠而来的,而京都里是不允许这些异族奴隶们工作的,一些面皮好的被当做贵族间的礼物相互转让,而一些老弱病残则被安排在这南大街朱雀大街咯!”

    “所以他们这些老弱病残为了一口饭吃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被黑心商人当做牲口使唤?”秦凡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又道:“即便是这样,想必也会有不少人饿死吧!”他立刻便明白了为何那些衣衫破烂的奴隶们见到他们是那样一番模样,大概在他们的眼里自己这等读书人都是最恐怖的存在,是要毁灭更多他们那样部落的。时间和饥饿早已将他们的恨磨灭干净了,只剩下了恐惧,会露出那般眼神也就很正常了。

    心下了然,二人速度更快了一些,穿过朱雀大街街尾,再度过一小段商人们居住的烂尾楼也就能够见到大比的擂台场地了。

    二人皆是心头微松,速度再快些还是来的及的。

    “砰!”远远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二人脚步一顿,秦凡下意识的望向声音来源方向,只见一扇门被猛的撞开,接着一个布衣商人跃贯而出,手持一根藤鞭正追打着一个孩子。边打边喝骂道:“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在我李家行窃,是不是不想活了?啊!”骂着,手中藤编挥舞落下,“啪啪”声响砸在那孩子身上,那孩子不哭不闹也不解释,只是大口大口的吞吃着手中干硬的馒头,似乎能够多吃一口便是好的。

    “还吃?”那布衣商人阴阴一笑,将那干硬的馒头抢了过来,一把扔在了地上,厚重的鹿皮靴子落在馒头上,几下便踩了个粉碎,同时大喝道:“吃啊!你给我吃啊!吃!”

    那孩子速度甚快,商人的话还未落下便又去抢那些粉碎被踩烂的馒头,秦凡看的一阵心酸,那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些,由于穿着宽大的破烂衣衫也看不清是男是女,披头散发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而蜷缩着,只是这一刻速度却奇快。眼看那孩子就要抢到馒头,那商人却冷笑一声,抬起右腿狠狠的踹向那孩子,速度之快,力量之强,以至于都能够听到一些破空声,他这是要活生生的打死那个孩子,这种现象在朱雀大街并不罕见,几乎每一天都有被饿死或是打死的奴隶,至于尸首丢到荒郊野外也就是了。

    这些事情秦凡与狂月虽早已听说过,但此刻见来却依旧触目惊心,秦凡就要上前制止,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住手!”一声爆喝响起,狂月已然甩开秦凡,大步向前,身子一扭,十几米的距离竟眨眼便到了那商人跟前,抓起商人“砰”的一声抛飞了出去,落在了坚实的地板上,脖子一歪,竟是被愤怒的狂月用力过猛摔昏了过去。

    “倒也省下了不少麻烦。”秦凡来到狂月跟前,却见那孩子竟恍若未见二人,饶过狂月继续捡拾地上的馒头碎屑,一粒一粒捡的十分认真干净。

    狂月看了那孩子一眼,摇摇头苦笑道:“这样的事情很多,咱们管不过来的,不过既然碰到了,就要管上一管。如今事情解决了,咱们走吧!”

    秦凡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瘦弱身影,心想若是自己村子被毁之后没有钱财想必也会和这孩子一般吧,想到这看向那孩子的眼光也不禁柔和了许多,恻隐之心大动,有些不甘的问道:“难道不能给这孩子一些钱财衣物饭食之类的吗?”

    “若你不想这孩子早点死的话,就赶快打消这些念头。”狂月冷笑道:“给这孩子这些东西,只会吸引来无数奴隶哄抢罢了,到时候只怕全尸都留不下。”他见秦凡皱眉,也不由的叹道:“世界上总是有些苦难折磨的,我们所能够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帮助这些人,但眼下这孩子我们不能帮,也帮不了。好了,我们快走吧!”狂月说着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去拉扯秦凡的衣裳,大比就要开始了,他还要速度更快一些。

    闻言,秦凡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狂月知他心软,却也无法,只是更大力的去拉扯秦凡的衣袖。

    “嗯?”狂月一怔,用力竟然拉扯不动秦凡,有些愕然看向秦凡却见他猛的抬起头来,眼神里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我们能不能带她走?”虽是疑问,却口气坚定。狂月见状,不由苦笑,暗道:“真是个滥好人。”苦笑着又说道:“你怎么想起什么就是什么,哪有这么容易,虽然这些奴隶无主廉价可以随意带走,但后果却是会遭到无数读书人的鄙视,百姓们的议论,贾商们的嘲笑,甚至于以后的官路也会因为你身上带着一个异族另类而不被上司看好,可以说只要你带着这孩子不仅仅会遭受到千夫所指,万人喝骂和嘲笑,甚至于你以后的官途前路也都会因为这孩子而彻底毁了。”狂月苦口婆心的劝阻道:“你带着的哪里是什么孩子,难道你不知道这些蛮人后裔血脉混杂,甚至有些部落和妖怪苟合,反而以此为荣。”狂月知道秦凡倔强,生怕他在此事上打定主意,手上力度又大了几分,道:“你带着的哪里是个普通的孩子,而是个你负担不起能够毁灭你前途让你身败名裂的怪物啊!”

    狂月是真的把秦凡当做了朋友,他说的这些丝毫没有夸张,在这个世界蛮族异人是被人族鄙视的,不仅仅因为他们样貌古怪,没有文化知识亦或是凶残狂暴没有人情味,反而一些异族的智慧比起人族来丝毫不差。而是因为蛮族异人皆信仰大荒中的荒兽,而妖族这古老的物种起源便是蛮兽的一支,只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之下掌握了一些幻化为人的方法,便时常用强也罢,诱惑也好总有一些妖怪与蛮族苟合通婚,生下些人不人,妖不妖的异类怪物,不同于那些天生的异人种族,这些异人大多性情暴虐好杀,比之妖怪还要遭人鄙视厌恶。

    人族与一些天生的异人种族都是十分仇恨妖怪的,这种仇恨来自于血脉深处,随着习武,气血变得旺盛,体内血脉被提纯,就像是某些存在于血脉中的封印被释放开来似的,而武艺愈发高强,那种来自于体内血脉中的不可磨灭铁与火,杀戮与鲜血的记忆就愈发清晰。因此,对于妖怪人类总是恐惧与厌恶的,骨子里镂刻的仇恨一代又一代越积越深,而与妖怪有所关联的蛮族异人自然也不受人类待见,反而百般鄙视厌恶。这已经并非仅仅只是种族歧视了,更多的则是一种宿命的仇恨,人族对待妖族如此,妖族看待人族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更加喜欢吞食人类,这不仅仅只是仇恨,甚至还有助于他们成长修炼。听起来很奇妙,但却是真实的,有传说人类与妖族的仇恨便是来自于此,更有古籍记载远古岁月人族与妖族爆发过一场几乎灭族的大战争,具体的却也没有多少记载。

    总之两族之间是水火不容,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故而狂月说的那些一点都不过,甚至比他说的结果还要严重。

    秦凡一阵沉默,头变得更低了,脑海里只剩下了“怪物”二字,再也没了其他,低头瞥见那孩子依旧在吃着粉碎的馒头屑,头也不抬,舔舔手指,似乎想要将指头缝里头的最后一点残渣舔干净。

    “怪物么……”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狂月又要拉扯他,谁知秦凡却猛的甩开狂月看着那孩子说道:“跟我走吧!”声音很轻,很温柔,似乎生怕吓坏这个孩子。但却格外坚定,透出一股不可更改的意志。

    这次不禁狂月愣住了,那孩子舔舐手指的动作也是猛的一顿,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你说什么?”这话不是狂月说的,而是来自那个孩子,声音有些嘶哑并不好听,应该是后天原因。但透过音色却能够听的出来是个女孩。

    “秦凡,你疯了吗?”狂月有些不可置信,跳着脚继续喝骂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蛋,你的前途你的未来都不要了吗……”

    秦凡当然没有疯,他只是不想违背本心,因为不想所以不做,因为想做所以就做了,做一件事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性格如此,他从来都是这样,不喜,不愿,不想所以不做。既然做了,至于后果,那些不想干的人说什么又干他何事?

    没有理会狂月,秦凡依旧说道:“跟我走吧!一起……”声音依旧很轻,但却更加坚定,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搭在了那孩子的肩膀上。这刻,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孩子的颤抖和恐惧,他突然觉得这孩子和自己很像,同样的悲苦同样的倔强,不禁声音更加柔和说着:“你一个人?原来如此,那和我一样。跟我走吧!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两个人……”话还未落下,却见那孩子猛的抬起头来,一阵秋风将她披散着的头发吹起,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透漏出几分天真单纯,但更多的却是倔强和信任。孩子痴痴的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永难忘怀。

    “秦安?”秦凡一愣,搭在孩子肩膀上的手臂突然一僵,睁大了眼睛,沉默着双目已经一片湿润,泪水无声无息的自他的脸颊滑落而下。多么熟悉的容颜啊!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忘记那个在另个世界与他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