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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我又在阿匪家里住了五天,这天午后,我和阿匪正聊到兴头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了邮局“结巴三”的声音。
“阿——阿——阿匪,电——电——电——电报!”
见到“结巴三”气喘嘘嘘的样子,阿匪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初七,是你老家发来的。”阿匪接过电报扫了一眼后说道。
“我老家发来的?”我一边猜想着家里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边接过电报打了开来。
电报很短,只有四个字:“骤变,速归!”
回到阿匪家里,我匆匆收拾了下行李连夜赶往了车站。
在火车上的几十个小时我几乎没有闭眼,电报上短短的四个字像用凿子刻在我脑中一般清晰且带着疼痛。我仔细的回忆着临行前家里的概况,猜想着一个个可能发生的意外,但无论我怎么猜都没有猜到那个“骤变”的含义,直到和父亲一起来到曾祖母的坟前。
“动手吧。”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把铁锨递了过来。
“真的要挖开吗?”
“嗯。”
我没有再问,和父亲一起默默的刨了起来。
在刨到一人多深的时候,我们依旧没有看到料想中的情景,而那个令人惊恐的事实却不争的摆在了面前:曾祖母的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一座空坟!
“现在怎么办?”
“唉——”父亲叹了口气,默默的点燃一袋烟坐在地上抽了起来,而我的脑中则再次回忆起了那个“骤变”内容。
从广西回来之后,一进家门我便看见一副棺材放在院子里靠东的墙下。见到那副棺材,我顿时一惊,但在看到家人都安在后我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那副棺材的材质看起来很独特,褐红色的木料像涂了油一样光滑,一眼望去就好象是刚刚打造成的一样。
父亲告诉我说这幅棺材是在刨除后院那颗老槐树时被发现的。当时在挖那颗老树的根时发现它有一条粗大的侧根蜿蜒着伸向了地下,而在顺着那条根往下刨了一米左右时忽然发现在它的下面有一块木板,那块木板,就是这棺材的棺盖。从棺材的材质和棺盖上的超生符来看这应该是我曾祖母的棺椁。
父亲说打造那棺材的木材叫做紫檀还香,是将具有防腐坏作用的中草药涂抹在上好的檀木上然后经过烈日的暴晒后形成的。他还说那些超生符是我曾祖母临终前特地嘱托我爷爷刻上去的,为的是能够减轻自己一生中的罪孽。
从棺椁的材质和那些超生符来看基本上能够断定那副棺椁是就我曾祖母的,但曾祖母早在几十年前就入土为安了,她的棺椁又怎么会出现在了离墓地几里远的自己儿女的后院里?想到这儿,我忽然觉得这里面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父亲奇怪的表情也似乎在刻意跟我隐瞒着什么。
在抽了一地的烟灰之后父亲终于作出了决定:开坟。
于是我怀着惊恐交加的心情和父亲来到了曾祖母的坟前,又怀着惊恐交加的心情和父亲一起挖开了曾祖母的那个空坟。
“要开棺吗?”我似乎体会到了父亲的意思。
“嗯,走吧。”
回到家里,父亲找来了凿子等工具,又让我从村西头的瞎婆婆那里买来了一大把香和一包纸钱。
父亲找了个香炉在那棺材跟前点了一炷香,然后把那包纸钱统统烧了,又祷念了一番并让我磕了几个响头。做完这些之后,父亲拿起凿子将封在棺盖上的十几颗铆钉统统撬了下来。
“我喊一二,咱俩一起用力。”
“嗯。”
随着一声号子,我和父亲慢慢的将那棺盖抬了下来。
棺椁中空空如也。
“这——”看到眼前的情景,我不禁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先是棺材从坟中不翼而飞,然后是钉的严严实实的棺材里面空空如也。难道当年我曾祖母并没有死?还是这一切是他人所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充斥了我的脑中,凭直觉,我开始感到已经故去多年的曾祖母似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
“爸,我曾祖母她……”
“看来,是时候告诉你关于你曾祖母的一些事情了。”父亲点燃一袋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陷入了回忆……
他所诉说的故事有我所知道的,也有我所陌生的部分。很多的疑团在父亲的话中揭开,但是更多的谜题却依然在我面前。
我的曾祖母姓钟,年老了以后,别人就尊称她为钟姥姥,钟姥姥年轻的时候,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吧,她师从一名叫做张久生的医生。
张家一姓并非出自本土,而是从云南迁徙而来。自迁来之后传至张久生一辈才是第三代。张家的行医之法与惯常所见极是不同,常人断病靠的是望、闻、问、切,而张家断病则是靠嗅,既通过感知病人身上气味来诊断病人的病情。
断病之时与病人相隔三米有余即可觉其气息之强弱,遁味而查即可知其病之所在。虽是古怪之极但张家却从来没有误诊。在当地曾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张家人说你有得救那你肯定有得救;如果张家人说你没救了那你就真的没救了,用张家人的话说就是人之将死,其味也哀,即那些病入膏肓者身上能够散发出一种“尸味”。
虽然人们对于这种行医方式极是不解但对于张家的医术人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当然也有心怀嫉妒的赤脚医生说张家人是妖怪的化身,异界的另类,如此众多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这些都只是些市井流言,张家的这一嗅术,还牵连出一个“莫邪珠”的传说。
莫邪珠源于道家的炼丹一说,但与道家炼制丹药不同的是这莫邪珠的炼制须以活人炼制,即把人体当做一个丹炉,通过长年累月的饲以奇珍药草而使其保持体内的“火气”,通过体内的“火气”炼制自己的血液。不仅如此,被用作丹炉的人还必须多多行善以增加体内的善念,从而使血液中积累大量的善因,以此善因来压制体内的火气,从而避免因火气过盛血液沸腾导致*。
因为炼制莫邪珠要保持人体内的火气所以炼制此珠之人皆是精通药理的举世名医。
莫邪珠的炼制最少需要十年的时间,但这并不是说十年的时间就可以炼制成功一颗莫邪珠,可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因为这里面还有一味药引子——活死人。
所谓活死人并不是什么僵尸恶鬼,而是人体内一种叫做“郁子”的疾病所产生的一种东西,就像牛体内的牛黄。
这种病的发病几率很小,只有自幼患有器脏类痼疾的女性在怀胎之后加上一些外界的偶然因素才能形成。所以这种药引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为这味药引是由孕妇体内的胎儿变化而成所以得了个“活死人”的名字。
莫邪珠的炼制源于宋朝一位被人称作“鬼手神医”的怪人,此人因为精通医术而得了个“鬼手神医”的称号,而因为过渡痴迷医术他最终发明了这种以活人炼制莫邪珠的秘法,妄图通过炼制莫邪珠来祛除体内瘴气,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
这种秘法的关键就是控制体内的火气,火气小了,血液则会凝固成块;火气大了,则会导致内焚。所以炼制的关键是通过药物提升体内的火气,通过善念控制体内的火气以免*。如果操之过急,则会因为善念不够而导致内脏具焚,就像武学中的走火入魔。
鬼手神医在医术上的造诣使得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提升体内的火气,然而整日的痴迷于医术却直接导致了他善念的巨大匮乏,于是他最终没能逃过内焚这一劫。
自他之后的修炼者对于善念的积累很是在意,也发明了很多办法来增加体内的善念,其中最有效的就是通过治病救人来增加自己的善缘,所以历来的修炼者大都是精通医术的旷世名医,而那些名医对于炼制此珠的热衷也间接的导致了医术的飞速发展。
炼制莫邪珠的最后一道工序是以血舐珠,即以修炼者的血液饲养活死人,直到活死人脱去九九八十一层腹皮,最终化成眼球般大小的莫邪珠。
自鬼手神医以来只有一人练成莫邪珠,她就是有“泥菩萨”之称的清末民间神医苏仙儿。苏仙儿自由出身贫寒,但天赋异禀的她却于深山之中悟出了医学史上最伟大的奇迹——嗅术。
幼年时期由于战火纷纭她跟随父母躲进了深山之中,这一躲就是整整十年。
她的父亲曾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所以她自幼也或多或少的接触了些诊病、采药方面的知识。每天一大早她总喜欢到树林的深处去呼吸自然的气息,久而久之她对于天气的变化竟能通过嗅感土地和树木的气息而感知出来。自此之后她对于嗅感万物的气息更是兴趣倍增,直到最后能够嗅感人体肌理的变化,通过嗅感气息来断病开方。
战乱渐渐平息之后,苏仙儿走出深山过上了常人的生活,并且凭借嗅术成为了当时轰动一时的名医。但她给人看病从不收钱,以致生活过的很是拮据,也因此得了个“泥菩萨”的称号。至于她是何时开始炼制莫邪珠的这个无人知晓,但由于广结善缘,种下了深厚的善因,到最后她练成了传说中的莫邪珠。自此之后她的医术更是突飞猛进,“泥菩萨”的称号也越来越响亮,但对于她炼成莫邪珠的事儿人们确是丝毫不知。
苏仙儿于一百三十六岁高龄时无疾而终,临终之时留下一本《嗅术注解》,详细介绍了嗅术的奥妙和学习嗅术的相关具细。至于那颗莫邪珠,则随着她的逝去成为了永久的谜。
张久生的曾祖父张玉奎曾在一次采药途中救了苏仙儿的一个传人,但那人因炼制莫邪珠最终没能逃过*的下场。临终之际,他将那本《嗅术注解》留给了张玉奎,而张家也就是从那时起才开始接触起了嗅术,并且很快成为了声名远播的神医。
张玉奎临终之际定下了一条禁例:张家人绝不可炼制莫邪珠,否则割舌挖眼弃之深山,死后不得入张家灵位,人神共诛。但是,正是这禁例让张久生得知了莫邪珠的秘密,并且从那时开始了对于莫邪珠的修炼,以至最后落了个血爆而亡的下场。
话到这里,父亲又是沉默,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更多的事情告诉我。
我忍不住好奇问道:“这莫邪珠又和祖母尸体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祖母死前,神智不清的时候一直在默念一件事情。不能让他们拿走莫邪珠!这次的事情,怕也和莫邪珠有关。”
“他们?”我越听越迷糊,“那他们又是谁?”
父亲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禅盗!”
听了他的话,我的脑中嗡的一响,阿匪的话我还牢牢记得,那个老和尚所留的四句话中,就提到了这个词,那看似是传说的事情,原来是确有其事?
“初七,这件事你怎么看?”不知不觉,父亲一袋旱烟已经抽完,而我显然还处在一团混乱之中。
“这个,我想应该去广西走走。”随着思绪的飞牵,我不假思索的的说了出来。
“广西?”听我这么一说,父亲显然有些不解。
“嗯。”
接着,我便把在广西所经历的一切尽数说了出来。
父亲又点燃了一袋烟,“阿匪的话,你不能全当传说听了。”
我脸色一黑,“爸,你不会也觉得我受了诅咒吧?”
“进门的时候,我就嗅出你的身体有异,开始我以为你是体虚所致,现在看来,这其中另有蹊跷。这东西不能说是诅咒,但是应该与你在那洞中的经历有关。”父亲说完深深吸了一口烟。
从小到大,我对父亲的话,一向深信不疑。父亲的医术我也多次见识过其中的神奇。现在连父亲都这样说,我的心里也开始打鼓。这世上的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决定辞掉工作,再赴广西,解开禅盗的谜题。
在父亲又叮嘱了我一些处事方面的注意之后,我便再次匆匆的赶往了车站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到达阿匪家里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见我红肿着双眼阿匪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了一股担心神色。
“咋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仔细的将家里发生的事情以及我曾祖母的故事说了出来。
听完我的讲述,阿匪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这——,怎么,这么巧?”许久之后,阿匪用充满迷惑的声音挤出了几个字。
“是啊,我也觉得很怪。这边刚发现禅盗的端倪,那边就上演了这么一幕,好像有人在幕后策划的一样。”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看左手腕上那穿暗红色的佛珠。
“这不像个巧合。”
“嗯。”
“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兄弟陪你!”阿匪义气的拍拍我的肩膀。这句话给我莫大的安慰。
我们开始查阅资料,向当地年纪最大的老人询问关于葫芦洞的事。
这地方位于云贵高原的南缘一代很多的岩溶斜坡地带,很多的岩溶洞形如漏斗,或者是葫芦,有的溶洞就在峭壁边上,有的则是四周皆被悬崖峭壁包围。
我掉入的那个洞因为长在峭壁上,鲜有人知。
为了谈清楚究竟,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决定到那个悬崖边上去看一下,希望从那儿能得到什么收获。
我们准备了绳索、火把等工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来到了驴车失事的那个悬边上。
阿匪说那个悬崖下面传言有原始野人居住,但由于悬崖深不可测也没人下去过,只是传言。这个悬崖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次失事,并且大多都是牲口惊车,而由于悬崖下深不可测那些死者的家人也只好在悬崖边上烧些纸钱以慰死者。我问他有没有跌落下去像我这样侥幸生还的,他摇摇头说最起码在他的记忆里我是第一个生还者。我感到自己很幸运,但似乎又有些不安。
崖下云雾缭绕,目力所及之处根本看不见什么树什么山洞,于是我们决定系上绳子下去看看。我们把绳子在一块牢固的石头上拴好之后阿匪就系上绳子下去了,而我负责在上面一点一点放开绳子并保证绳子的另一端不脱落。
阿匪当过兵,又从小习武,所以这点小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边往下走边和我保持对话,以便有什么危险我好尽力的往上拉他。
渐渐的,三十多米的绳子快要放完了,而这时候阿匪的回答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约来越重的雾,并且散发出淡淡的腐臭的味道。
“那你上来吧,绳子快到头了”。
“好吧,你拉紧绳子。”
我一边紧紧的拉着绳子一边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个农夫,驴车……
忽然,我打了一个冷战,头皮开始隐隐的发麻,那天失事时的情景再次在脑中浮了出来。那慌乱的场面,在坟地中疯跑着的老驴,刺耳的嘶鸣……我越想越感到害怕,渐渐的,我感到背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的盯着我,又隐隐的听到背后传来那头老驴焦躁、沉重的喘息声。
天空好像突然暗了许多,有东西在背后死死盯着的那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终于,我忍不住回头回头看了一眼。
“啊!”见到眼前的情景,我禁不住失声叫了出来。我看到那天失事的那头老驴正站在我们栓绳子的石头旁边呲着发黄的牙齿死死的盯着我!见到它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我顿时打了个冷战,浑身的汗毛也在那一眼瞥过去的时候尽数立了起了。
它恶狠狠的盯着我,充满血丝的眼珠像要滚落出来似的。我感觉到它的眼神怪怪的,有些阴冷,充满着敌意……
突然,它猛地低下头去发疯似的咬着我们栓在石头上的绳子,我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要制止它。我用尽全力想要推开它,但由于它体格庞大我的那点力气对它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我抱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它的头上,随着咔嚓一声它的头部顿时鲜血直流,但它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我一边用尽全力不断的用石头击打它,一边大声呼喊着让阿匪快点。
那头老驴已是被我砸的皮开肉绽,但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仍旧拼命的咬着绳子。伴着一下下咔嚓的响声我感到力气渐渐小了下来,眼见绳子就要断了,我只好扔掉石头死死的拽住绳子,但于此同时一个黑影向我冲了过来把我撞到了一边,而那绳子也在我松开手的瞬间滑落了下去……
我感到头部一阵剧痛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
“初七,初七……”
迷糊中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又有些陌生,觉得离我很近又好像很遥远。忽然头顶一凉,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张大脸出现在离我不到一尺的正上方,而那张脸居然是阿匪!
“啊!”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的鸡皮疙瘩在瞬间全都冒了出来。
“你害得我好惨啊,我不会放过你的!!”阿匪冷冷的说道。
“好了,你就别吓他了,这也不怪他。”我往旁边一看,只见先前救过我的那个守陵的老人正面带微笑的站在阿匪的旁边
我感到一头雾水,在不确定眼前的这两个是人还是鬼之前我不敢做出一点声响。
“好了,不吓你了,我是人,不是鬼!”阿匪面带坏笑的说道。
“人?我当时明明看见绳子滑落下去了啊。”我不解的问道。
“绳子是滑下去了,但我没掉下去,我没死!怎么,你很失望啊。”
“行了,你就别和他闹了,他当时肯定也被吓的半死。”老人冲阿匪使个眼色努努嘴说道。
我于是把当时看到的那头疯狂的老驴拼命的撕咬绳子并且把我撞开的事情仔细的回忆了出来。但是现在想来,那东西应该只是一种幻境。
似乎从进了那葫芦洞开始,我就处在这样的感觉中。
不管怎样,这一次的贸然探洞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