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常知足,当解脱

梦见永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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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往事,自己的别人的,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一念执着

    从雪山下来之后便得知襄阳失陷,为保留父母的遗体使得蒙古人通缉她,直到现在才安静的坐下来,竟然还可以在这山中赏月。

    想到上一次返回襄阳,正是刚刚识得泽依同,那时的她单纯可爱,对穆轲一往情深,从她身上郭襄看到十六岁时的自己,十年来初次感到疲倦,掀起归家的情思。

    只是时隔十年她再次回到襄阳,见到家中的事物,每一样还是令她想起杨过,对他的思念并非如归家前所想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已经淡了吧。

    这种了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如何能瞒得了女中诸葛黄蓉,但母亲一生从未如她这般饱受单思之苦,如何也无法体会到女儿的感受,就算聪明如黄蓉这般,都不禁去想是郭家三代欠了杨过,着落到了郭襄身上,用一生的相思偿还。

    于是她带着世间三件奇宝再次踏上旅途,母亲让她寻的是藏匿珍宝的办法,也是解开心结的办法。

    她远走西域,认识了一派新的朋友,也再次遇到多年不见的老友,可这两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见识穆轲跟薛凝儿坎坷的感情,看着泽依同从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变成只有仇恨的白发魔头,见到即使这样依然对她不离不弃的孜亚;见识了在西域也曾称霸一方的昆仑宫主玉名山,十恶不赦的邪~教教主也有对他忠心耿耿的霍添扶持左右;魔教光明左使虽时时不忘奚落她,但她心中知道杨世希只是外冷内热,虽然不知他与霍添之间有什么恩怨,却也曾为他们的兄弟情震动过。

    还有何足道,自打在雪山下重遇他,他便一直跟随自己左右,几次三番以身犯险,直到离开雪山,他并未多说过什么,但那份感情,郭襄感受的到。

    眼看着穆轲与薛凝儿相爱不能相守,好似十六年约定之前的杨过和小龙女,只是他们要幸运些。自己始终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将自己深深带入的旁观者,为他们伤心落泪,为他们深入邪~教,远上昆仑,如果一开始只是被穆轲那隐隐好似杨过的身影吸引,但实际上她知道他根本与杨过完全不同,后来她也清楚的知道穆轲与杨过完全不同,那时已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他们感情的见证者,一次次的帮助他们,却还是在最后只能体会人力的无奈。

    两年的西域行,却比离家十年时更加思念家人,更加牵挂家人,可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前的一别竟成了永别!西域两年,中原竟然天翻地覆,自己也尝到了家破人亡的滋味,再没有了游历之后可以回归的温暖去处。

    偶遇丐帮长老一同救出父母弟弟遗体后,心中徒生强烈的无力感,强大如父亲那般的武功,聪明如母亲那样的才思,倾半生之力驻守襄阳还是被蒙古人攻陷,最后还惨遭鞑子暴尸!自己空有一身武功,莫说出一分力助汉人夺回江山,就连亲人的遗体都险些无法完全的救回!只觉得活了这三十多年,一直坚持的坚信的执着的全都崩塌了,能依靠的可以牵挂的统统离自己而去,顿时失去了生存下去的理由!

    行尸走肉般游荡的那段日子,真的不堪回首,虽然遇到风陵后她轻生的心减了不少,但实际上还是漫无目的,就连来到峨眉山上都是被蒙古兵一路追赶至此,至于之后将如何,她不去想,也根本想不出。

    多年来的经历和情感流水一样在她脑中眼前划过,随着水池中似有似无的波纹一起时隐时现,眼前渐渐蒙上一层雾,又渐渐散去,但又再次模糊,她闭上眼,却没有泪流下来。

    “是不是很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水池?”忘忧从茅屋中走出来,站在她跟前问道。

    忘忧虽然赶路中,还是每天坚持完成早晚课才会休息,只是想不到会主动来跟她说话。

    郭襄看向她,用目光示意她的疑惑,忘忧接着道:“峨眉山乃普贤菩萨道场,传说普贤大士骑象登上峨眉,见此处有一泉眼,便以泉水洗象,此后每每登峨嵋都要再次汲水洗象,逐渐便成的如今这个水池。”

    此时皓月当空,万籁俱寂,清光无限,四周古木参天,月光映入池中,水天一色,郭襄想着她所讲的情景,只觉得恍如仙境一般。

    “原来有这样的典故,难怪这里幽静如斯,人坐在旁边,也安静了许多。”郭襄道。

    “来敬佛者,多为求内心宁静,世间纷乱烦扰之事太多,如果都能忘掉多好。”忘忧说道。

    郭襄想起她的法号,心中默念“忘忧,忘忧。”如果真的可以忘掉烦恼之事,是不是可以轻松些呢?

    忽然想起当年和杨过一起为替史家三哥取得灵狐血,去求瑛姑,又为了瑛姑去找老顽童,兜兜转转解开了瑛姑、老顽童和一灯大师三人之间几十年的恩怨,瑛姑为了未满月而死的儿子恨一灯恨裘千丈恨了几十年,但最后一次见到仇人裘千丈的时候却认他不出,即便那样还是对裘千丈恨之入骨。她的对裘千丈的仇怨比之样过对小龙女的爱恋不知执着了多少倍,虽然最后因为自己和杨过的原因得以和周伯通安享晚年,却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如果她能忘忧,是不是就不会浪费一生的时间,过一个平凡女子的一生?

    她又想起母亲给她讲述杨过与小龙女的故事时讲过的他那个师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也是一念执着于一个情字,一生踯躅在一个情字,最后也死于一个情字。

    如果她能忘忧,是不是也可以不致泥足深陷,过一个平凡女子的一生?

    复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散不去解不开的情节都是源于一个杨过,自从将第一枚金针交还给他,他应她的要求摘下面具那一刻起,她便已将一生的思念都给了他。

    如果自己可以忘忧,这十多年是不是存在于世间的根本是另一个郭襄?

    她兀自陷入沉思,忘忧好似也在沉思,并没打扰到她。两人四周陷入宁静,静的好像可以听见地上蚂蚁爬行的声音一样。

    “峨眉山上有一处出名的地方叫做舍身涯,很多上得山来的人,不知前路将如何而行,有的在山顶感召佛祖的召唤而出家,有的便在舍身崖上往生极乐。施主此时可知自己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忘忧忽然看着郭襄说。

    一路上这是忘忧初次认真的看着她,她不曾想过这尼姑能看出自己的迷茫,此时才发觉她的眼神好像可以看到自己的心,不禁又对她生了几分敬意。但听她话里提到的舍身崖,顾名思义也可以想到可能是什么地方,心中竟对那地方生出几分向往来!

    “师太能看出我心中迷茫,是否能为我指点迷津?”

    “当舍于懈怠,远离诸愦恼;寂静常知足,是人当解脱。”忘忧不答话,只径自喃喃念道。

    郭襄不是很明白她念得是什么意思,也喃喃念了几遍,见她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觉得可能是佛经,却不是此时的自己能理解的。

    忘忧转身:“夜凉如水,明天还要赶路,休息吧。”便不再理她,回了茅屋。

    郭襄还在痴痴地念叨她念的那句话,似乎能了解一点点,却不知如何“常知足”,怎样可以“当解脱”。脑中却想起了另外两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十多年前觉远大师念的这一句,她至今缠绕与心中难以忘怀,就如忘忧刚刚念的那句一样都刻在了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