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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某处大殿之内,文宗姬夷正脸色铁青,端坐在椅上。
此刻他身前跪着一排人,内侍省掌印太监魏光华、虎贲军卫尉刘卫,以及内侍省的几位太监,虎贲军几位队正。
这些人,便是匆匆赶来向文宗禀告的魏公公等人。
此时永和宫中奇果被夺这个不幸的消息,姬夷已经知道了。
供奉堂高手死伤惨重,德宗两名八阶强者被人打得丢尽颜面,所有不幸的消息,他全知道了。
魏公公抬起来头,看着脸色铁青的姬夷,努力挤出几颗眼泪:“皇上,都是德宗啊,他们两位八阶强者一直躲着不出手,非要等我们打生打死,两败俱伤之后才肯出手,若非如此,奴婢早已经……”
‘砰……’
姬夷伸手推翻身旁矮几,愤怒地喘着粗气。
魏光华顿时吓得不敢再言,他侍候文宗已经有四十多年,却还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身后站着的宜贵妃见文宗震怒,忙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皇上,莫要动怒,小心身子。”
底下跪着的众人,任那矮几上跌落的茶水、瓷器碎片飞溅到脸上、身上,却是不敢稍动一下,一个个偷偷地把头埋得更低。
姬夷好容易喘匀了气,咬牙恨声道:“德宗这帮牛鼻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回朕却要看看他们怎么解释!”
他话音刚落,小林子便自屋外推门而入,低声禀告道:“皇上,国师来了!”
姬夷喘了几口气,低声道:“都起来吧。”
魏光华等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房中侍候的宫女忙奔上前,把那破碎瓷片给打扫干净,把矮几扶回原位。
姬夷又喘了几口气,待平息了胸中怒意,这才挥手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永宁上人跟在小林子身后走进房中。
一见永宁,姬夷便冷哼了一声:“国师,今夜之事,却不知贵派是何意思?”
永宁苦笑了一声:“皇上,今夜之事,实属意外。毕竟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一名修为如此高深之人,前来夺果。此事贫道已经连夜让人传信回山门,掌教师兄说了,必会给皇上一个交待。”
姬夷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此次我国供奉堂高手损失惨重,七窍玲珑果又都被夺去。却不知道贵派会给一个什么交待?”
永宁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皇上,供奉堂高手被人所杀,此事与我德宗并无干系。皇上要找,也应该去找宋明国交涉。至于七窍玲珑果全部被夺,我德宗愿意赔偿给皇上一颗。”
“一颗!!!”姬夷好险没被气晕过去。他强忍怒气开口道:“往日给贵派的四颗果子,我国却是从未短缺过,这次别人当着你们的面,把七窍玲珑果给抢走。就算要赔,也需赔我周国三颗才对。”
永宁上人摇了摇头:“皇上此言差矣,此次我德宗一样损失了四颗果子,还能再拿出一颗赔给皇上,已经是很不错了。皇上需切记,做人万莫贪心!”
姬夷虽然气愤异常,却又不敢真的跟德宗马上翻脸。
他努力控制胸中怒意,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国师传信回去,速速把赔给我国的七窍玲珑果,给朕送过来吧。”
永宁上人点了点头:“皇上请放心,我德宗答应之事,自然不会食言。不过今夜贫道急急赶来见驾,却是还有一件事,需请皇上协助。”
“哦?是何事?”
“今夜来夺果的那人,不旦修为奇高,而且黑衣蒙面。贫道实在是想不出这天下间,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人物。虽然他已经夺果而去,按常理不会在洛都城中停留。但贫道仍想请皇上发动‘万仙阵’。”
姬夷惊咦一声:“国师,这发动万仙阵需消耗许多动石,这也未免太……”
永宁上人摆了摆手:“皇上,此时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姬夷闻言后沉吟起来。周朝始建之时,始皇被德宗相逼,用一万名各派七阶以上高手之魂,炼制了一座大阵,名唤万仙阵。这座大阵便在改建洛都皇宫时,埋在了宫城之下,而控制大阵的阵枢,乃是一件灵器,名唤九州社稷图,一直被周朝皇室所掌握。
整个大阵一旦发动,洛都城中便会隔绝大部分天地元气,修为越高深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六阶以下还好,不会感觉到与平日有异。但六阶以上元神境、七阶凝神境,都只能发挥出平日十之七八的力量。便是六阶、七阶武者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但八阶散仙、地仙,却难以发挥平常一半实力。而且最可怖的是大阵一旦发动,整个洛都城便成了禁飞区,任你元神出窍,或是散仙、地仙之流,都一样飞不起来。而且万仙大阵一旦发动,一万名修士冤魂会围绕整个洛都,打个比方来说,便如同在洛都城上罩了一个罩子,除非你自信有能力对抗一万名七阶修士,否则你就得老老实实从城门出入。
永宁上人此举,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把盗果之人给堵在洛都城中。
但万仙大阵一旦发动,每日里要消耗许多珍贵的动石。前文我们已经提过,这动石乃是火山喷发所带来的地底珍物,拥有神奇的力量,可给各种阵法、机关提供能量。其价值远超世间黄金,一些小的修士门派,便是倾全派之力,也难以供养这万仙阵一天的消耗。
永宁上人见文宗姬夷一直沉吟不决,便又开口道:“此次开启大阵,所需的动石,可皆由我德宗提供。”
‘啪’姬夷一拍坐椅扶手,长身站了起来:“好,既然国师都这般说了,朕便马上让人请出九州社稷图,只是这动石?”
永宁也不多说,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黑色布包:“皇上,动石便在此处。”
一旁站着的魏光华忙迎上前去,伸手接过那黑色布包,从内倒出几十颗大如鸭蛋的紫色石头。这些紫色石头晶莹剔透,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正是那价值连城的动石。
永宁指着魏公公手上的动石开口道:“皇上,此处共有三十多颗动石,这一颗便能供整个大阵运转一天,这些动石,足够支撑大阵一个多月。贫道便请皇上开启大阵一个月,剩下多的,便算是我德宗给皇上谢礼,贫道便先告辞了。”说罢随意抱了抱拳,也不等文宗答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永宁上人走了许久,魏光华魏公公才大声斥道:“狂妄!御驾之前,毫无半分礼数!皇上,这德宗真是越来越……”
姬夷无力地摆了摆手:“德宗与我周国皇室,自始皇以来,便只是合作关系,他们乃修道之人,你也别指望能对我们世俗之人有多尊重。今日德宗能赔上一颗七窍玲珑果,已经超出了朕的预测。有总比没有强吧。”说罢便长叹一声。
这七窍玲珑果究竟能不能起死回生,姬夷并不知道。但周朝皇室第二代,始皇之子太宗,在位之时正好碰上七窍玲珑果成熟。他发现这七窍玲珑果的确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要是吃上那么一颗,多活十来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这太宗在位八十余年,活了近一百岁。在八十六岁之时,还迎娶了一名妃子,产下了一位皇子。这些,便都是那三颗奇果的功效。
当年宋明国提出用十座城池交换一颗七窍玲珑果,文宗非是不想,而是不能也。这周国皇室的七窍玲珑果,早被他先祖吃了,人一旦到了天下至尊的位置,谁不盼望多活几年?当年周朝先祖始皇一统天下,开创一代盛世,其在位也不过六十余载。虽然始皇派人满天下苦苦寻找长生不老药,可哪里又能找得到?最后始皇吃了那么多天下奇珍,灵丹妙药,也不过才活到八十多岁。
每个在位的皇上,若是能碰到那百年一次的七窍玲珑果成熟,每次仅仅三颗奇果,试问他们如何肯放过?也是姬夷命好,正碰上百年一次的七窍玲珑果成熟,他如今已经快六十岁,按着世间凡人六七十岁的平均寿元,他还能再活几年?但若是吃上两颗,那就能再活二十年,这等诱惑,又让姬夷怎么抵挡。可叹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虽然忍痛让出一颗七窍玲珑果作为德宗出手的代价,但哪知道,最终却是七颗都被人抢走了。
如今德宗能忍痛赔上一颗,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姬夷既然如此说了,那魏光华便只能诺诺应是。宜贵妃瞧见姬夷有些倦了,便一边替他揉肩,一边轻声道:“皇上,您明日还要上朝,此时不如先去寝宫休息片刻吧。”
姬夷点了点头,又对魏光华交待道:“光华,你速去宝库请出九州社稷图,交给文先生,请他尽快发动大阵。”
魏光华恭声应道:“奴婢马上去办,皇上就莫要再心焦了,保重龙体要紧。”
姬夷惨笑一声:“丢都丢光了,再心焦又有何用。好了,你们便退下吧。”
刘卫等人齐齐恭身,倒着退出房去。
姬夷拍了拍肩头宜贵妃的手,长叹一声:“爱妃,如今朕才真正知道,这天下间的富贵权势,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便如狗屎一般。想踩便踩,想丢便丢。”
宜贵妃爱怜地从后面抱住姬夷:“皇上,不管山崩海干,世事如何变幻,臣妾都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姬夷大为感动,用力拍着宜贵妃的手臂:“爱妃,朕便知道,这世间,只有你对朕最好。”
可叹今夜的场景,今夜的对话。
多年以前,主角是姬夷和中宫娘娘。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从来但见新人笑,有谁曾闻旧人哭!
后.宫之内,承乾宫中,中宫皇后娘娘居住之所。
此时一处大殿之内,端坐着一名身穿凤袍,年约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依稀还是能够从她脸上轮廓看出,年轻之时,她的美貌,比那宜贵妃,也相差不远。
这便是当年与文宗姬夷也曾许下纵是海枯石烂,纵是天崩地裂,也要爱得无怨无悔的皇后娘娘。
此时她身前站着两人,若是文宗在此,必要惊呼出声。
左边站着的乃是一位终日寒着一张脸,仿佛世间之人都欠着他的钱未还,号称孤臣的内侍省掌印太监――魏光华魏公公。右边站着的,却是那个一天到晚头戴古冠,终日幻想着要恢复昔日阴阳派荣光,号称离七阶仅一步之遥的供奉堂堂主――文先生。
文宗是吩咐魏公公尽快把九州社稷图交给文先生,让其发动万仙大阵,但却没叫他们在中宫皇后娘娘这里碰头。这风马不相及,平时素无来往的三人,此刻凑到一块,却是想做什么?
端坐金丝楠木椅上的皇后娘娘寒声道:“两位,这德宗突然要发动万仙大阵,却是什么意思?”
魏光华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那文先生也是摇头不语。
皇后又道:“可会影响我们的大计?”
魏光华摇头道:“依奴婢之见,此事与我们关系不大。只怕德宗是真心想把那夺果之人逼出来。”
“哦。”那皇后皱了皱眉:“德宗到底想干什么,本宫却不管,也不想管。只要他们依诺行事,那便行了。”
文先生点头道:“国师已经答应我们的条件,以他为人,一旦同意,便不会反悔。我们只需想办法对付那两名影卫即可。”
这文先生口中的影卫乃是周朝始皇所创,当初始皇与德宗合作,实乃与虎谋皮,始皇是雄才大略之人,自然不甘连性命都被他人钳制。因此他便偷偷收容了一些小派修士,组成了影卫。影卫顾名思义,乃是皇上的影子卫士。平日里他们神出鬼没,绝计不会被外人瞧见。只有在皇上有生命危险之时,才会出手相救。
魏公公也点了点头:“我们许的重利,不由他德宗不动心,娘娘便请放心静候佳音便是。”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好!魏公公,我们就按刚才之议,三日之后便动手。”说罢狠狠地挥了挥手。
魏光华与文先生对视一眼,两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