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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先元怕撞见宋怡龙,引起怀疑,便在外面居住。这时离开了高府,又至海边找过几名渔夫细细查问妖龙的来历经过,与高雄所说无异,方才安心。
海风徐徐吹来,令人神清气爽,马先元随意一眺,只见一位青衣少女,正与一群孩子在沙滩上玩着沙雕,娇小可人,当与丽日争妍。
马先元眼皮子眨也不眨,一纵身跃到少女跟前,笑道:“姑娘这么大的人了,还与小孩子们一般玩耍!可否轻移芳步,在下愿与姑娘乘舟游海,吟诗赋棋,共享快乐,不知意下如何?”那少女原来就是沈岚,抬头瞄了一眼马先元,笑道:“与小孩子玩又怎么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吟诗赋棋,我看你是找错人了。”
马先元没想到凭自身的条件竟然会遭其拒绝,不由愣了一愣,道:“在下姓马名先元,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并无恶意。”沈岚笑道:“我的名字叫‘不知道’。”马先元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实在是一片诚意邀请,只要姑娘你高兴,在下都愿奉陪。”
沈岚睁大了眼睛,道:“啊,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人吗?只要我高兴,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马先元轻摇折扇,道:“不错,这个人就是在下。”沈岚拉过一位小朋友,道:“小明今日耍水时,颈上的玉佩不小心失落到海里,你帮他在海里捞一捞吧。”
小明心里好笑:“哪里有什么玉佩?”耍起小机灵,故意抱着马先元的腿直摇,道:“叔叔,帮我找找吧,如果找不到,回去爹要打我的!呜……呜……”
马先元一愣:“叔叔?……我这么年轻,竟然叫我叔叔!真是岂有此理!”拉开小明,道:“姑娘这不是为难在下嘛。”伸手欲牵沈岚,沈岚一招“倒转乾坤”,避了开去。马先元惊道:“姑娘会武功?”再不客气,施展擒拿手法锁其双手。
沈岚向后一个空翻,躲避的同时还将对方的双手踢了两下,落在一丈开外,道:“你说话不算数,我不和你纠缠了。”话声刚落,人已如春雁一般掠飞了。
马先元哪里肯放,起步就追,沈岚眉头微皱,回手射出一颗红色小球,落地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马先元忙停步屏息,待烟雾散去,四周密林野地,空山寂寂,已失去少女的踪影了。
马先元痴痴的伫立着,少女那一脸天真未泯的娇憨之态,已深深烙进他的心里,着实令人怜香惜玉,不知还有没有缘份再见?
且说麻叶、叶明两位千户至高雄府中领钱、物,写下借据,画了回押,用拖车拖至仓库,然后至镇海大营向侯继高禀明,原来正在开会,便至一旁鹄立,侯继高赐了坐,才敢坐下。
侯继高道:“我本欲一鼓作气攻下倭寇的双屿大寨,可惜敌人防守严密,强攻反而难以取胜,不知诸位有何妙计?”督司张文质乃新安人氏,与侯继高年龄相若,道:“双屿港乃汪直的总巢,恐怕要等朱纨大人的援兵到来之时,才可大举进攻。眼下汪直一伙十分刁猾,一会儿侵扰这个岛,一会儿侵扰那个岛,都是小打小闹,抢完就走,然后流窜海上,形踪飘忽,官兵想找到他们如同大海里捞针一般,非常困难。”侯继高道:“难道就没办法了,任其猖獗下去?”
麻叶道:“将军终日劳苦,忽略了普陀观音的法力,已有几月未拜了,不如去普陀山拜佛,求求南海观世音,一来可让将军放松片刻,二来也可保佑将军早日旗开得胜,剿灭倭寇。”侯继高眉锁眼垂,思酌片刻,笑道:“好,就依你言,明日至宝陀寺拜佛。”
麻叶大喜,与叶明退出帐后,急赴双屿,见过汪直,叫道:“侯继高终于中计了,明日将会离开朱家尖,前往宝陀寺拜佛,我们可乘机将朱家尖血洗一通。”汪直沉吟道:“侯继高在普陀山,我们还不能去侵扰朱家尖,不如离他远一些,到嵊山、泗礁去闹它个天翻地覆。”
麻叶连声称是,徐海笑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需做一件事情。”将手掌窝成陀形,贴着他的耳畔说了几句,麻叶连称大妙,道:“不论如何,都能搬走这块大顽石了!”
中军帐中,张文质道:“又不是初一也不是月半,正在用兵之时,麻叶提出拜菩萨之事,实在荒唐可笑,将军为何答应下来?”侯继高笑道:“麻叶、叶明二人乃是奸细,不如将计就计,借此机会验证一下,嘿嘿,保管叫那帮倭寇有来无回!”张文质听了不由心头一亮,道:“我早就怀疑他们了,不知将军作何区处?”侯继高道:“我们只需如此这般,声东击西。”
第二天,侯继高派出探子,到舟山各岛侦察倭寇的动静,自己则乘坐官船,带着夫人和大批亲随,鸣锣吆喝地去普陀山烧香拜佛,宝陀寺的住持慧觉大师热情接待。
麻叶见侯继高中计,自是不胜欢喜,要汪直快快出兵。汪直道:“再多观望两天,以防有诈。”北昌具教早已等得不耐烦,道:“趁侯继高离开军营,我去宝陀寺提他的头来。”汪直道:“此事万万不可,那宝陀寺的住持慧觉大师武功高强,你不是他的对手,去了只会徒丢性命,还是按原定计划行事。”
北昌具教道:“我习过忍术,只是去暗杀他,料不会惊动宝陀僧人。”汪直道:“避免打草惊蛇,你还是忍忍吧,迟也迟不过几天了。等到厮杀的那一天,自然少不了你的。”北昌具教问道:“宋怡龙那边情况如何?”汪直道:“非常顺利,高雄已彻底相信了他的身份,到时候,只等着内应了。”
北昌具教点了点头,道:“宋怡龙这颗棋子,你们可要握牢了!”退出聚义大寨,这两天来倍感无聊,只能靠练刀来打发时间。不觉夕阳度西岭,群峰倏已暝,北昌具教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听得山林中渺渺传来古琴声,曲名《秋鸿》,属浙派。
琴音如泣如诉,可动游子之离愁,催思妇之春泪。北昌具教不禁向音源处走去。小亭内,只见徐海一身素衣,衣露净琴张,纤月照耀下,更显古朴优雅。北昌具教近得跟前,徐海弹得如痴如醉,竟然毫无发觉,突然,听得“嘣”的一声响,幺弦断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徐海叹了一声,双手搁在梧桐琴木上,突然发现了北昌具教,忙起身道:“北昌兄,适才心思专注,怠慢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北昌具教回了一礼,坐在石凳上,道:“不知兄弟有何心事,琴音如此悲怆?”
徐海观着沧月,良久,吟道:“来如chun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北昌具教问道:“徐兄好像有感情的困惑,小弟有所不解,以徐兄之才干相貌,为何要出家?”徐海苦笑道:“那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北昌具教道:“有句话,小弟不得不说,往往显而易见的东西,人们偏偏自欺欺人。看徐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既然有些事情困在心中,为何不用慧剑斩断?如果真的斩不断,理还乱,就应该尽力挽回才对。”徐海拔着胸前的念珠,道:“人生要面临无数个选择,哪怕再痛苦,再难以割舍,也要舍短而从长。”北昌具教听得眉峰锁紧,道:“小弟真的帮不上忙吗?”
徐海倚着亭柱,只觉天地荒忽,冷秋无际,道:“既然已向前行了一步,就不能够回头了,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去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