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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平侧过头,略微想了想后,轻声说道:“张生,阿勇死前说了一些话,让我感觉日本人和阿力之间,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但阿刀选择在这个时候露面,他现在的实力,是没可能拼得过日本人和阿力的;我觉得,他这样做,只能让日本人和阿力暂时放下彼此间的内部矛盾,来更加抱团、更加同仇敌忾的对付他们,和我们。”
“你说的确实没错;但你要知道,阿刀既然能够和我哥哥一样,安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那么久,他也就绝对不会是一个无谋之辈。”张进微笑着站起身来,他走到窗前,在这黎明的晨曦下,眺望着远处那一片片远山,沉声说道,“如果阿刀的身后,站着阿新的话,一切就都有了完美的解释。我和阿新曾经交过手,还有过那么一点交情,也算是清楚他玩牌和做事的风格。他最痛恨和害怕的,就是不能把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心。而一旦他觉得自己做到了这一点,他就会开始用手里的两张底牌,给其他所有牌手讲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故事;让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筹码,和他一起共同构建出一个庞大的彩池,然后再由他亮出毫无争议的底牌、将其拿下……我猜测,阿新并不想让日本人那么快离开这个彩池;所以才会授意阿刀在澳门高调的露一次面。”
但他的眉头旋即深深的锁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我现在只是担心,在这场牌局里,他会不会给我准备一个座位?”
就在几乎同一时间,澳门********、阿力的办公室里;阿力也正在接待早早赶来和他会面的浅见继国。
阿平和邵炜曦等人的成功逃离,和阿刀公然在澳门露面相比,根本已经算不上是一件事情了;而尽管阿刀在露面后,马上又跑回香港;更有可能已经从香港跑去了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但仅仅这一次露面,就已经足够让阿力焦头烂额了。一夜之间,他额角的斑斑白发,似乎又多出了不少;而充斥在脸上那浓浓的疲惫感,更是让他显得更为苍老了许多。
只是,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对浅见继国保持着的、那份极其恭谨的态度,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但无论是阿力本人,还是浅见继国的心里都十分清楚;随着阿刀高调露面,澳门的形势已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是浅见继国最不希望看到的;但对阿力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在和浅见继国的所谓“合作”中,阿力依然不够资格平起平坐;但至少,和以前相比,他的手里又多了几张牌可以打了。
随着谈话的开始,浅见继国也不得不开始学着接受阿力的变化。之前,一直在他面前都只是唯唯喏喏的阿力,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学会了据理力争。
在他开始说话之前,阿力就对他抢先抱怨道:“浅见先生,我一直都有告诫过您,要留意邓克新,他才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可是,我想请问,就在您不停的责怪我办事不力的时候;您又对他做了些什么?不,您什么都没有做;您根本就对我的忠告置若罔闻。可是,浅见先生,如果那位无冕赌王没有站在阿刀的身后,他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在澳门露面?”
“我确实低估了他。”面对这样的质问,浅见继国只能无奈的摇头;但马上,他就反唇相讥道,“可是,我也想知道,昨天晚上,你对我说的天罗地网,又在哪里?你说你能够处理好一切;可为什么,你竟然会把阿刀放走?”
“浅见先生,我记得曾经对您说过,钱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到了一定的程度,决定一件事情成败关键的,就变成了人。”阿力苦笑着、摇了摇头,“邓克新虽然是在拉斯维加斯当上无冕赌王的、现在又定居在加拿大;但他归根结底,是一个香港人;而香港和澳门的渊源又是如此之深……对澳门来说,一个港产的无冕赌王能有多大的影响力,您永远都没有办法了解。低估这位无冕赌王,也许是您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但却是最大的;大到可能致命的错误。”
浅见继国撇了撇嘴,但却没有打断阿力的话;而是静静的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昨天晚上,阿刀做了周密的安排,他派了至少三十只船做为幌子,以掩护自己平安逃离。但他自己的船还是被海关缉私队遇上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您口中的那个江湖混混、还有服侍了那个小丫头三年的侍女;竟然都是芳莲慈善助养会的人;我想,您一定知道邓克新和这家助养会的密切关系吧?”
“是的。”
“浅见先生,就算是最忠心于我们的那些人,在这种时候也会迟疑和犹豫;如果他们选择动手,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里。何况海关缉私队的那些人,仅仅只是我们拿钱收买到的而已?可是,哪怕我们给那些人再多的钱,他们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说到这里,阿力顿了顿,喟然长叹道,“事实上,他们能马上告诉我这件事情,我就已经很领情了。”
“好吧,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浅见继国淡淡的说道,“我们现在应该考虑如何善后,才能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力叔,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没有,而且我也想劝告您,这段时间里离那个小丫头远一些。”
浅见继国点了点头,冷冷的答道:“阿勇已经死了,我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等着邓克新亮出自己的底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斩尽杀绝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也没有和张进达成任何协议;至于阿刀,现在的澳门,他的确可以掀起点小风小浪,但只要船舵还在我的手里,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是,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要等多久;您知道,像他那样的牌手,忍耐力都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浅见继国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阿力一眼,再次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没错。不过,既然他明年八月会来香港,我想,我们无论如何,也不用等到这个时间之后;力叔,既然已经坐进了邓克新摆下的这个牌局里,那么我希望你能够明白,除了赢下一切或者输光一切,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离开的途径。”
“是的,我明白。”
当然,阿力所说的“等待”,绝对不会是干坐着,看牌桌上的其他人出牌。但尽管阿力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暗涌和潜流还是出现了;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阿刀曾经在澳门出现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在整个澳门的赌坛和黑白两道里传播开来。
但令人奇怪的是,随后的几天里,澳门反而变得更为平静。除了前澳门三大吸血鬼之一阿泰的女儿,前澳门赌神张进的侄女,也就是张洁小姐的别墅里,突然发生一起极其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造成十五人意外死亡的事故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
也就在这个时候,邵炜曦和杨若惜,悄然来到了邵永莲会长的办公室里。
无论是邵炜曦、还是杨若惜,向来都是把邵永莲会长当成母亲来看待的;而孩子对于母亲,自然也不需要隐瞒什么。在一五一十的说完所有事情之后,邵炜曦低垂着头,轻声问道:“阿姨,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邵永莲优雅而安然的、看向面前的两个孩子;她一直都在拿着小调羹,轻盈无声的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可就在放下调羹的一刹那,她突然问道:“小曦,我记得,三个月前的雏鹰展翅日里,你曾经作了一个关于‘骗与防骗’的演说?”
邵炜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是的。”
“我还记得,你说所有被骗的人,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两种原因,一是同情心;二是……”邵永莲会长优雅的端起咖啡,啜饮了一小口,然后皱起眉头,对邵炜曦问道,“二是什么来着?”
“贪念。”
邵永莲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微笑着,把手里的咖啡放回办公桌上,然后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她这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就像暗夜里的一声惊雷,惊醒了原本还举棋不定的邵炜曦。
“谢谢阿姨。”邵炜曦站起身来,微微向邵永莲鞠躬。此时的他,隐隐间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邵永莲会长嘴角微微上翘,亮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看似垂手可得的诱惑;很多比你们更聪明、更前途远大的人,就是倒在了这些诱惑之中。小曦、小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若惜也站了起来,然后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是的,我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