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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惊鸿收拾好杂物,背起药箱起身告辞。萧如月走在左侧,蒙山医仙正与师弟道别,并叮嘱他小心,公孙天都对病因讳谟如深,必有隐情。
“师弟,这摊子本不该交给你,只是这皇家之事”
“惊鸿心里明白。”莫惊鸿截住对方未尽之语,送蒙山医仙上马出城“师兄,代惊鸿给师父、几位师兄请安。”
蒙山医仙与两个弟子纵马而去,莫惊鸿转身,:“萧箫,冷不冷?”萧如月把冻得红通通的手掌递到他眼前,莫惊鸿轻轻一笑,握上女子的手,两人缓步而行。
“萧箫对天都兄的病怎么看?”
“讳疾忌医,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莫惊鸿语气怅然而感慨“清圆表妹懵然未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萧如月左思右想,挤出她自以为妙的对言“眼盲心也盲。”
莫惊鸿笑起来:“萧箫心情很好。”
萧如月轻咳两声,道:“你这对亲戚是挺有意思的。可惜,涉及皇家内事,为了不掉脑袋,你这游方郎中也得做回蒙古大夫。”
莫惊鸿微笑不语,萧如月惊疑,道:“难道你已经公孙天都头痛致晕倒的病因?”一问出口,萧如月便确定莫惊鸿已确诊,让他快说。
“应当是天都兄脑中有异物,”莫惊鸿不缓不慢地说出他的惊人发现“许是细长类暗器,有鳩毒,天都以内力压制三年,现在已经散开了。”
萧如月惊愕地微张嘴,莫惊鸿轻轻笑起来:“这些自然是师兄的诊断。”
“那你师兄既知病因,还让你到燕京做什么?”
“师兄让我为天都兄取出左眼球,”莫惊鸿还是不紧不慢“若不取出,恐有性命之危。关键还是取出脑中异物。”莫惊鸿开的药用于调理兼去除残毒,他准备五日后给公孙天都做开颅手术,这才是蒙山医仙找他的原因。
萧如月心里一动,要不要在手术中弄死公孙天都,那真太便宜他了;或者,借机揭露他?随即又否决,李清圆即使背叛他的父兄,也不会出卖她的丈夫。啧,另想法子。
“萧箫不觉得奇怪?”
萧如月好一会儿才明白莫惊鸿说的是开颅手术,她道:“华佗能做,可惜曹操怕死;公孙天都没得选择,你就大胆地去试验吧。”最好切断几根神经,再来点术后并发症什么的,弄得越凄惨越好。
正臆想得痛快,冷不妨整个人叫莫惊鸿紧紧地拥在怀里,他很感动地叫着萧箫的名字。萧如月勉强把心思放点到这个忽然激动的男人身上,好像开颅手术在这年头是惊世骇俗的事吧?她以为那位前辈不止留下了工业文明,应该还包括先进的医疗技术。
萧如月并不习惯和人如此热切地拥抱,她微微挣开,随意找了个借口,道:“我还没看过燕京的雪,去赏景?”
“好。”莫惊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握住她没有受伤的左手,意志很坚决的样子,牵着马在燕京城大道上踏雪而行。逛了东城逛南城,莫惊鸿带萧如月登新罗皇帝建的燕南塔,赏雪国风光。
天下一园,占地万顷,茫茫雪原,红莺绿柳若隐若现,清新冰冷里带几分情趣。
“萧箫,这边。”莫惊鸿遥指牡丹一角,让她看他发现的雪下花影。
萧如月的目光却在未央湖畔停下,鹦鹉楼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又是一个销金的夜晚,那个人不知道还在不在。
莫惊鸿想引开萧如月的注意力,萧如月回眸笑道:“那儿好热闹,咱们去瞧瞧。”
“萧箫,”莫惊鸿有点儿想叹气“那儿不宜女子游玩。”
萧如月蓦然清醒,她去凑什么热闹!她冲莫惊鸿点点头,道:“那换个地方,你带路。”莫惊鸿扶萧如月下塔,两人才转身,莫惊鸿就拔剑挡剑断剑将萧如月护在身后一气呵成。
“明宪表弟,”莫惊鸿无力又无奈“这次又是为何?”萧如月探身,原来李明宪与轻雪经过塔下,见塔上两人亲昵,便叫侍卫动手。
李明宪飞上石塔,一剑刺出,莫惊鸿挺剑,反压李明宪,高手过招也少不得叮叮当当两剑相交。莫惊鸿为免伤着身后女子,把战场拉到另一头,李明宪轻笑,飞速旋身将萧如月扯过扔在一边,骂了句不知羞耻。
萧如月气极反笑,见莫惊鸿扑过来救人,起身迎上去,搂住莫惊鸿的脖颈不管不顾先亲了再说。她只觉背后一阵冰凉刺骨的杀意袭来,莫惊鸿惊愕转手,避开李明宪这一剑。两人刚跳开,所站之地嘭声爆炸,溅起碎石无数。
“明宪表弟!”莫惊鸿动怒了。
李明宪冷冷而笑,阴狠莫名:“你,给我过来!”
萧如月眯起眼,正想嘲弄几句,她想到更好的主意。似乎因为对方不加掩饰的杀意,她全身颤抖起来,瑟缩在莫惊鸿身后,揪男子的衣袖:“惊、惊鸿”要是再来点雨带梨花就更完美了。
莫惊鸿立即搂住她,怜惜非常,低声安抚让她不要怕,对上李明宪时又怒意腾腾,他道:“萧箫是惊鸿未过门的妻子,举止亲密也是自然,还请明宪表弟不要过多苛责。”
李明宪柱剑而立,神情莫名的悲伤而怀念,北风吹动那单薄的云衫,思绪飘飞,好似此人的魂魄已然不在:“你,痛不痛?”
这般梦呓,这般伤楚,这般惆怅,让萧如月心神大震,她看向那个在她心中从来没有长大过的清美少年,如今已是一名苍白而俊美的青年了,这时候你晓得后悔了,那时候呢?那时候呢
她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莫惊鸿的衣袖,她咬住唇,不去看那绝望寂寞的身影,他一直就是这样,用这样偶尔的脆弱骗她,实际上,他狠极了。
“我们走,我们走。”萧如月推动莫惊鸿,催促他带她离开。
莫惊鸿刚一动,伫立塔窗的李明宪便从往事的虚无中看向他们,茫然地叫着一个永生不会忘却的名字:“明月。”酸楚的泪水涌上萧如月的心,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大哥!”李家兄弟赶来了,李明武抱牢长兄,嗓音哽咽,重复地叫大哥。
李明章飞快地点穴,不让李明宪自伤,李明文脸色阴郁叫人立即带所有的傅轻雪到燕南山塔。因为不知道李明宪又陷于何时往事,所以,要让年纪不等的“简明月”一溜儿排开好让李明宪心神平复。
李明宪忽地瞪大眼,紧扣住李明武道:“你知道明月怕痛吗?我答应过她,她那么怕痛,那么怕痛”来回低吟这一句,反复的悔恨让在场男子都不忍闻,萧如月到塔底,似乎还能听到那悠然入骨的伤苦。
“大哥!”
那悲恸的口音好似李明宪要死了一样。萧如月不由自主地抬头看那个白衣乌发的男子,模糊的视线中,李明宪却在这时喷出一口血,白衣上点点,好似红梅盛开。
萧如月的心抽了抽,却不觉得痛,她能够镇定地转过身,在莫惊鸿的搀扶下离开。
是的,她的爱情早已经死了。
那悲伤是给自己的悲伤,那眼泪也是为自己而流。
尽管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是这晚,萧如月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她几次从梦中惊醒,耳畔反复都是那一句:你,痛不痛?
萧如月仰身掀被坐起,巍巍颤颤地伸出手,去掉白袜,几番犹豫,终于霍地抚上那曾经断裂又愈合的脚背骨,即使用了最好的药,在萧如月的心底,这脚掌上永远都有一条裂痕,仅仅是这样轻轻碰一碰,都还能感觉到那刻骨铭心的痛。
李明宪,我放过你,你也别再纠缠了。
萧如月死死地捏着手指头,这并不容易,但也不太难,她会做到的。萧如月套回袜子,眨去眼角的泪,蒙头大睡。隔日清晨,萧如月还在梦中反复,莫惊鸿敲门,说宫里来人请他们进宫。
经他解释,原来是皇帝想见莫惊鸿,也想看看他将娶的女子,特下旨让两人去赴宴。萧如月头昏脑胀,并不太想去。莫惊鸿劝道,皇帝姐夫为人和蔼可亲,只是寻常家宴。
冷风吹过,萧如月有些清醒,皇旨之下可不容她任性。她稍作洗漱后,两人坐上皇宫派出的车攆进入重华宫。宫侍说永盛帝还在御书房见大臣,让惊鸿公子与萧箫姑娘在北越殿稍等。
不一会儿,秦太子昭和曲有邦走进北越殿,欣喜地与莫惊鸿相见。介绍萧如月的身份时,莫惊鸿照例是那一句,话未说完,被走进宫殿的李明章兄弟阻止。
他诡笑道:“惊鸿,事关姑娘的名节,这种话还是少说。”
莫惊鸿皱起眉,道:“明章表弟,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李明文插入人群中,两边安抚,圆滑地互不得罪。这时,搀扶公孙天都进入北越殿,李明文确定人员到齐后,道:“我去请大哥。”
李明宪神情沉静地走进大殿,他后面跟着李明武。萧如月的太阳穴突突抽痛,莫惊鸿见她身体不适,立即把脉,确定风寒入体,正向秦太子告罪要离开北越殿时,宫侍在外宣布河阳侯、河阳公主到。
“开始吧。”李明宪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起,听在萧如月的耳里,又与昨日那哀伤而悲绝的问句交合在一起,她觉得既刺耳又莫名地伤怀。
河阳侯从宫侍手里取来白瓷碗,让在座诸位查看无作伪后,束手袖,放入玉珏,倒清酒。河阳侯先把瓷碗端到李氏子处,李明宪干脆利落地割破手指滴血。
查看后,河阳侯宣布男子血合,然后走向萧如月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