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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无猜的伙伴,喷香酥脆的田鸡肉,这滋味,假若没有重生,恐怕他是没有机会体会到了。
第二天,夏小洛没有早起。
直到上午九点,夏小洛才从睡梦中醒来,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重生后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醉酒后的梦幻,他没有遇到何诗韵,也没有扳倒王俊伟,醒来后的他依然是枯坐在南湖公园长椅上一个落魄的打工仔。
醒来的时候,他惊出一身冷汗,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一阵疼痛,才确定这重生是事实,而不是梦幻。
昨晚和堂哥夏擎天喝了不少酒,因此睡得很是深沉。
乡下初夏的早晨,甚是清凉,他走到屋檐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呼吸着乡村才有的新鲜空气,沁人心脾的感觉直达五脏六腑,屋檐下挂着一个蜘蛛网,上面结满了露珠,经太阳一照,晶莹剔透,五彩缤纷。
这是属于乡村的小小乐趣。
堂哥夏擎天早已经起床了,在院子里对着挂在一颗歪脖大槐树上的沙袋练拳脚,黝黑的身上都是细细的汗珠,拳脚呼呼生风,看上去颇有点功底。
夏小洛洗脸刷牙,喝了伯母给他留的绿豆汤又就着咸菜吃了两个大白馒头,问夏擎天道:“哥,那个王老板呢?”
“那个黄毛?他跟你大伯去看村里的服装厂了,妈的,几台破缝纫机有啥看的?!”
夏擎天语气颇为不屑,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止击打沙袋。
他每一拳都把沙袋击打的向后高高荡起,而且最骇人的是,他根本没有戴拳击手套。
重生前的二十一世纪,夏小洛也跟随潮流,在健身俱乐部办了一张健身卡,也练过拳。
他清晰地记得,就是戴着拳击手套打沙袋,半个小时下来,手背也会疼痛。
夏小洛刚刚把饭吃完,就看见夏二狗飞速跑进院子里,道:“擎天哥,不好了,乡里来人收‘村提留’和‘乡统筹’,在柳柴火家里打了起来了?”
夏擎天冷冷地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二狗道:“人不少,粗数了一下,有二十多个。”
夏擎天冷哼了一声,道:“草,欺负我们老夏庄没人么?”
也不穿褂子,赤膊坦胸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夏小洛自然跟了过去。
夏擎天刚刚走出去,就不断有少年跟上来,纷纷道:“天哥,你去柴火家呗?我也去。”
夏擎天也不多说话,微微一点头,自然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威严,他俨然是老夏庄新一代的精神领袖。
二伯家的夏丰收十六七岁,也辍学了,有点胆小怕事,他走到夏擎天身边低声道:“哥,他们人多,三十多号人呢,都是大河乡街上的街痞子,咱惹不起!”
夏擎天道:“二弟,你回家吧,没事,这事我不能不管。”
夏丰收只好干着急地跟在后面。
夏小洛心道,自己这个弟兄各有优缺点,擎天热血勇敢,敢作敢当,夏丰收虽有点胆小怕事,但是心思缜密,若扬长避短,都是可用之人。
几个有血性的少年纷纷道:“柴火他爹死的老早,一家五个闺女,一个男孩,妈的,因为超生,乡里都快把他家罚干了,年年罚,这又要交这交那,还让人活么?”
“就是,交了钱还不是让村干部那些狗人吃了喝了?”
一个人捣了说话的那人一胳膊肘,那意思是,擎天他爹是村长,你这不是骂他爹么?
刚刚说话的那人赶紧补充道:“擎天他爹肯定没吃过喝过,不包括他。”
夏擎天笑骂道:“去你大爷的,夏毛蛋。”
夏毛蛋嘿嘿一笑,把昨晚上从他父亲柜子里顺出来的一盒红旗渠拿出来,一人分了一只,这烟在众人眼里可是不折不扣的好烟,众少年点上,叼在嘴里,一伙半大小子气势汹汹地奔向柳柴火家。
柳柴火家在村东头,三间低矮的破茅草房,村里有一大半人家都是砖瓦房了,他家是为数不多的几家土胚房,院墙也是泥巴和麦秸秆垒的,年久失修,东倒一块,西倒一块,残垣断壁,说不出的凄惶。
柳柴火今年七岁,他爹爹在他三岁的时候,到城里干活,刚刚发了工资,被人一刀捅死了,村里人都很同情他们家。
走到柳柴火家院墙外,就听见柳柴火十八岁的姐姐柳月声嘶力竭地喊道:“谁要敢牵俺家的猪,我就一刀砍死他。”
柳柴火一共五个姐姐,柳月是老三,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和年老多病已经老年痴呆的老奶奶。
此时的柳月站在猪圈前,严阵以待,用一把柴刀和瘦弱的身躯保护她家里用以维持一家人吃穿用度的主要经济来源——一头老母猪和四头小猪仔。
他们家唯一的男丁——七岁的夏柴禾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吓得躲到门后面哇哇大叫,几个姐姐抱在一起哭泣。
老母亲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诉:“这是不让人活命哦?让我们这孤儿寡母怎么办哦?”
村民大多老实,敢怒不敢言,饶是对这家人颇多同情,看着对方三十多人年轻力壮的街痞,也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围墙外面探着头观望着。
柳柴火的老奶奶已经糊涂了,问大姐道:“咋了?咋恁多人啊?”
大姐没功夫搭理她,只是牢牢地把她按在一个断了腿用砖头顶着的藤椅上,怕她在混乱中被撞倒了,咬着牙看着院子里的一群乡干部和街痞子。
“唉,是土匪来了?4年,土匪多,白朗最厉害了,见人就杀,你们都不要守着猪仔了,赶紧跑吧!别管我,我一条老命,七老八十了,也该死了。”
老太太老糊涂了,看来人气势汹汹,还以为来的是土匪,非常着急地说。
村支书夏铁柜五十多岁,披着着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衣,叉着腰道:“柳月,你这是对抗政府!胆子不小,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父亲是我拜把子兄弟的份上,我早让他们把你拿下了。”
村支书夏铁柜和村长夏近周不同,夏近周从来不做欺压百姓的事情,一心想着怎么搞好村里的经济,让村民发财致富,虽然能力和视野一般,弄的几个项目都无果而终,但是村里还是念着他的好,说他没有私心。
这不,昨天乡里开会说强制收取拖欠的村提留款和乡统筹款,他说我这两天拉肚子,去不了。
夏铁柜则不同,喜欢巴结乡里,对乡里政策不打折扣地执行,有时候还出点损招,把自己儿子夏守财、夏国富都弄进乡里中学当了民办教师,现在都转成公办的了,虽然一家人都住在老夏庄,但是按他的话说,“俺们一家人可是有三口是吃商品粮的”。
听他这么一说,围观的群众纷纷撇嘴,心道,你还好意思,要不是你那死去的拜把子兄弟帮你,你能当上村支书。
当年村里选举村支书,柳柴火的父亲得票最多,但是他说自己超生了,不符合政策,建议大家选能人夏铁柜,为他说了不少好话,夏铁柜才得以上位。
柳月脸上都是泪痕,道:“三伯,你好意思说,看你百年之后,咋好意思在阴曹地府见你的拜把子兄弟。”
几句话憋得村支书夏铁柜一句话说不出来,涨红了脸。
副乡长钱学文三十来岁,是县里公选的干部,新阳政法学院毕业,理论水平高,他走出来,微微一笑,道:“提留统筹是村、乡两级的重要收入,今年如果不采取措施清收,拒缴农户还会增多,村干部乡里教师的工资无法支付,到时候没有开支,工作没办法展开,小姑娘,你要理解政府的难处……”
柳月道:“你是谁?”
钱学文道:“我是副乡长。”
柳月嘿然一笑,道:“怪不得,那么能说会道,可是,说得好听有啥用?我理解你们的难处,谁理解我们家的难处?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也能让我们饿死么?我们家八口人,粮食都不够吃,你让我们活活饿死么?还是去偷去抢。”
钱学文脸色一凛,不再说话,他这次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到老夏庄收拖欠的村提留款和乡统筹款,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所谓提留款,乃是村一级组织收取的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乡统筹款则是乡政府收取的计划生育、优抚、民兵训练、公路建设和民办教育等经费。
去年统筹提留一共欠款三千多元,这老夏庄的柳柴火家欠缴最多,而且是孤儿寡母,好对付,不抓个典型,以后款项以后更难以收取了。
之前村支书夏铁柜也来做过几次思想工作,可是柳月读过三年初中,又伶牙俐齿,比夏铁柜还能说,乡里一致认为,讲道理没用,只能来硬的,他家养了几头猪,粮仓里还有小麦、玉米,来之前他们就做好了分工,谁要敢反抗,几个街痞子负责按人,夏铁柜带着几个工作人员负责牵猪,再拉走几袋子小麦,让柳柴火家拿钱来换。
钱学文从街痞子的头目李大嘴一使眼色,李大嘴立刻心领神会,道:“弟兄们,给我上。”
钱学文一皱眉,心道,这句话江湖气息太重,难免被村民看出我们借用了街头上的混混,唉,真丢人。
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派出所的人归公安局垂直领导,所长不怎么和他尿到一壶里去,不愿意来人,咋办?只能这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