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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夕颜笑盈盈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泪花。
象一副图,定格在了齐懋生的心里。
他只要脑子有空,就会想起那幅画面,只要一想起那幅画面,就觉得心里很慌张。
象要证明什么似的,齐懋生执意要给顾夕颜过生辰,而且还要大操大办,不仅请了家的家眷来,甚至请了燕地一些有品阶的官员家属,唱折子戏,吃流水席……
顾夕颜不同意:“家里还有长辈,我又不是什么整生日……太铺张浪费了!”
齐懋生却非常的固执,甚至冷冷地道:“谁心里不舒服,给我咽着!”
这算不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顾夕颜暗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依了齐懋生。
所以当她瘦瘦弱弱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时,夹杂在女眷中的梁掌珠吓了一大跳。
脸色苍白,瘦骨伶仃,原来动人心弦的曲线全没了,好象得了什么大病似的,难道是命不久矣……所以要大肆宴请。
看到了顾夕颜而有这样想法的,不仅仅是梁掌珠一个人。
所以在顾夕颜生辰没几日后,齐炻就请了齐懋生去四喜胡同喝酒,正赶上顾夕颜有点咳嗽,齐懋生就有些犹豫。
顾夕颜知道是齐炻请他喝酒,劝他:“你天天呆在家里,出去走走吧!”
齐懋生略略思忖,最后还是没有去。
又过了几天,顾夕颜的病好利索了,齐潇来请他出去喝酒,齐懋生这才放心地和齐潇出了府。
齐潇要拉了齐懋生去四喜胡同齐炻的外室,齐懋生不愿意去:“我去了,成什么了。莫不成还要我们认了她不成!”
齐潇见齐懋生态度坚决,改在了离齐府不远的一个酒楼。
齐炻来的时候,带了几个随从。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中等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瑰丽的五官,珑珑的曲线,甜美的笑容,在别人眼里,活脱脱另一个顾夕颜。
酒席间,齐炻安排那女孩子给齐懋生倒了一杯酒后,就让一个年长的嬷嬷领着那女孩子走了。
齐懋生原来冷冽的神色突然间就温和起来。
他想起了那次在点春堂喝花酒,事后顾夕颜嚷着“你不如用一根绳子把我给勒死了算了”的话来,要是夕颜知道今天四叔约他来是为哪一桩,恐怕又要闹个不休了吧!
齐炻和齐潇见状,都松了一口气,齐炻介绍那女孩子:“这是你婶婶家的外甥女,叫映红,父亲也曾经中过举人,今天知道你来,特意让她出来给你瞧瞧的。”
齐懋生心里明白,这个所谓的婶婶,怕就是四叔那个四喜胡同的外室吧!
他不动声色,调笑道:“四叔不是有了得陇望蜀之心,想把两人都收在屋里,让侄儿出面帮你说几句话!”
齐炻青了脸:“你胡说些什么。我对你四婶,那可是一心一意没有话说的。”
齐懋生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推盏换杯的喝酒。
酒喝到一半,齐炻满脸通红的时候,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喜欢象侄媳妇那样的,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的,不如收了房……当是我和你四婶的一点点心意。”
齐懋生笑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喝多了,先回去了!”说着,不顾齐炻在身后叫嚷,头也不回地出了酒楼。
齐潇赶了出来,和他找了僻静的巷子往燕国公府走。
“四叔是好意,你不要误会……子嗣是大事。”
齐懋生默不作声地朝前走,齐潇象影子似的跟在他身走。
两人走到了燕国公府的大门前。
写着“燕国公府”四个大字的牌匾在大红灯笼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齐懋生站在巷子口望着隔街的牌匾,沉声地道:“繁生,你在过这感觉没有?”
“什么?”齐潇不解地道。
“那个叫映红的是不是很象夕颜。”
齐潇沉默了半晌,道:“除了眼神,什么都像。”
齐懋生良久未语。
“我看到映红的第一眼,心里却想,这小姑娘,长得还可以,就是太丰腴了些……”齐懋生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让齐潇觉得非常奇怪的悲痛。
齐潇惊讶地望着齐懋生。
齐懋生一向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少有的迷茫:“我第一次见到夕颜的时候,心里却想,这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却……曲线玲珑……动人心魄……”
“二哥……”齐潇终于听出点意思来。
齐懋生一拳就打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劈里啪啦声中,墙上穿了一个洞,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的响亮刺耳。
国公府旁巡逻的士兵朝这边围了过来,喝斥道:“什么人?”
淡淡的月色照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白光,映着齐懋生的脸庞惨淡而悲伤。
他望着自己流着血的拳头:“繁生,我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如果夕颜不能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的齐懋生,是齐潇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他认识的齐懋生,就是悲伤也斗志昂扬,就是迷茫也意志坚定……
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站在夜巷里摇摇欲坠。
“二哥!”齐潇上前扶住了齐懋生,对面街上已有士兵象潮水般的朝这边潮来。
齐潇忙向身后的随扈做了一个手势,有人几步上前走出了巷口,和那些士兵交涉去了。
“我们是国公爷的贴身侍卫!”
“拿腰牌来!”
不远处,声音清楚可闻。
可齐懋生和齐潇站在僻静的巷子里,寂静的得如另一个世界。
齐懋生好象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似的,靠在了齐潇的身上。
“我在盛京朝不保夕,还掂记她会不会所嫁非人;我在洪台督战却满脑子只想见她一面;我明知那……”
明知那枚私章有多重要却把它留在了夕颜手里……就是在这样心神俱裂的时候,齐懋生也不愿意把这句话说出来,不想让齐潇知道那枚私章在哪里……如果有一天,夕颜真的没有子嗣,自己又走在了她的前头,任着这枚私章,她就可以挑选一个来承爵……衣食应该没有问题……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心里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真到了那个地步,孤零零的夕颜,那样一个怪脾气,又有谁会容着她,宠着她……
齐懋生捂着胸口,疼痛让他弯下了腰:“我知明不可为,却公私不分……睁一只睛闭一只眼的让她用飞鸽传信……”
望着齐懋生痛苦的表情,齐潇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无力地劝慰齐懋生:“二哥,天气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嫂子还在等你呢!”
齐懋生抬头望着燕国公府的大门,黯然地道:“繁生,我想回去,又怕回去。她想起来,就痛哭一场,却在我面前强装笑脸,还以为我不知道……可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她不舒服,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我昨天还亲自去光明观给她点了一盏长明灯,祈求显天大神能保佑她象以前一样欢乐开怀……”
“要不,收个房里人吧!”齐潇想了半天,道,“也不用纳在屋里,就收了,如果生了孩子,就抱给小嫂子养,是一样的。”
齐懋生眼中一亮,但很快就熄了下去:“你嫂子,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啊?”齐潇不解道,“二哥这么喜欢她,又不是要纳妾,只是收个房……而且对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她为什么不同意?”
齐懋生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果她要的只是身份地位,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管那些……”他就想到了那次自己去点春堂后顾夕颜的歇斯底里,“我却象吃了失心丸似的,生怕她有一点点的不如意,处处顾着她……魏夫人给了我一个玉桃石料盆景,说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亲自去盛京栖霞观找得道的道姑开了光的……我想,等明年开春了,战事差不多了,我也去一趟盛京的栖霞观……”
“不行,决对不行!”齐潇神色愕然,“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别看如今熙照对我们恭恭敬敬的,那是因为还用得着我们,要是你去盛京,那就是有去无回啊……”
齐懋生迷茫的目光却渐渐明亮起来,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偷偷去,不会有事的……不去,我不会死心的……要是还没有……”说到这里,齐懋生眼角就闪烁出晶莹,“再想办法也不迟……”
他沉默地站在墙下的阴影里,如一尊雕塑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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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窸窸窣窣的落雪声中,很快又到了腊月。
顾夕颜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给齐懋生绣荷上,偶尔会去玻璃棚里看那些已长出绿茵的萝卜。
齐懋生很不习惯这样的安静,经常叫了崔氏来陪顾夕颜打牌。
顾夕颜总是笑着顺从,眼睛里却没有欢快。
渐渐地,齐懋生呆在勤园的时候越来越长,端娘几次提醒顾夕颜,顾夕颜有时沉默不语,有时抬头柔声地道:“你别吵我,我要给懋生绣个最漂亮的荷包!”
有一天,端娘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了顾夕颜的绣花绷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顾夕颜望着因端娘夺绣花绷子而被丝线划破的手指,笑道:“我以为,我和懋生还有一辈子,所以总是偷懒……现在,就是想给他绣个荷包。说起来,懋生娶了我,也没享受过一天,总是被我吵着闹着……”
端娘望着手里针脚密密匝匝,花瓣馥馥郁郁的梅花,再想到顾夕颜话中未尽之意,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爷不是说了吗,会想办法的?你年纪还小,也许等几年就会有了……”
顾夕颜望着窗外皑皑的白雪,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李朝阳,自己也许还有信心……他曾经是皇帝,举全国之力也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自己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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