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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的火车站人头攒动,刚下过雨的天气本有几分寒冷,但忙进忙出的林杨还是被挤的满头大汗。
他刚接完开水,就听见广播开始检票了,连忙收拾好,朝座位那边跑去。
远远看见余周周还好端端的坐在候车区,垂着头似乎在打盹。他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把保温杯递给她,拉起两人的箱子。
“去排队检票吧。”
她缓缓点了点头,没去看他,站起来的时候动作有点僵硬,还是没忍住痛苦的皱起了眉。
林杨伸手想扶,她却下意识躲了躲,撑着旁边的扶手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握着保温杯垂着头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他带路。
这沉默又抗拒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变回了高一时候永远漠视自己的余周周。
这样的拒绝,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他可以承受。他这样想着,想冲她笑一笑,可被她厌恶的感觉实在心酸的厉害,连微笑都艰难,只能努力让声音轻快一些。
“到我旁边来,人很多,小心把你挤着了。”身边人潮向检票口涌动,他不得已贴在她身后,说话间呼吸喷洒在她耳际,让她有些发痒的缩了缩脖子,某些暧昧的画面一闪而过,让她心里难受,鼻子发酸,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却又毫无退路,只能握紧了保温杯,死死垂着头,沉默着让他小心护住自己。
北京是起点站,上车的人很多,林杨和余周周排队进入车厢时,过道里已经被堵死了,他们俩跟着队伍缓慢的移动着,终于找到了位置,是三个一排靠里面的座位,坐在走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似乎也是大学生,正拖着巨大的箱子,努力想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
“不好意思。”
她回过头,看见林杨的一瞬间,眼里有惊艳划过。她了然的“啊”了一声,连忙说着“不好意思,挡着你了。”赶紧退到座位里去,让出过道。
“我们就坐在这。”林杨指了指她的后方。
“噢!对不起!”她涨红了脸,又急忙让出来,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阳光又帅气,在乌压压的车厢里格外显眼。
他冲自己笑了笑,礼貌又爽朗的样子,问道:“要放上去吗?”
“有点重……啊谢谢!”还没说完,箱子已经被他轻而易举的塞进了行李架上,接着是他自己的两个箱子。
女孩下意识理了理刘海,羞涩的笑着,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有如此好运,能被这样的男孩子搭讪。
她拘谨的拽了拽衣角,让出位置示意他先进去,却见他回过头去,这才发现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是个穿着深色宽大运动外套的女孩子,绑了个低低的马尾,垂着眼睛,脸色有点苍白,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杯,似乎是生病了,表情恹恹的。
“你坐窗子边吧,靠着舒服一点。”他微微弯腰,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得到应允之后半护着她坐了进去。
小心翼翼生怕谁碰到了她的样子,两人什么关系再明显不过了。
在别人女朋友眼前自作多情,实在有些尴尬,那女孩子撇撇嘴,掩饰一般快速坐回自己的座位,拿出耳机塞上。
余周周坐下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看,大腿内侧一阵阵难言的酸胀,林杨帮她把座位放下来了一些,但还是很不舒服。
她身体觉得疲惫,可脑子却异常清醒,清醒到清晰的记得他对陌生的女孩子笑着,转过身望向自己时,扬起的嘴角却一点点落下来,这样细微的表情。
又是那副小心翼翼抱歉的模样。
她隐忍的闭起眼,努力不去想他刚才的神情。
离发车还有一会儿,车厢里还在陆续上着人,有些嘈杂,身体的不适加上外界的干扰让她心底一阵阵烦躁,所以林杨端着杯子凑过来问她喝不喝热水的时候,她没控制住情绪,一把推开了他。
滚汤的开水洒到他的手背,他狠狠抖了一下,周周眼角一抽,想去抓林杨的手,他却更紧张的握住了自己的大腿。
“没有烫到吧?周周?!”
裤子上不过被溅到了几滴,如果不是他分外紧张的模样,她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周周……周周?烫到了吗?”他紧紧皱着眉,被烫红的手握着她的大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转身想去找乘务员,却被她拉住了手。
“林杨。”
从早上那短暂的对视之后,她终于抬起脸,愿意正视自己。
他满脸的担忧不是假的。
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因为他的紧张、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分外珍视、他对她越来越没有底线的好,才让她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冷静不了。
我不要你的愧疚。
如果你觉得这是冲动的错误,忘掉也好,从此渐行渐远也罢,便是当作溃烂的伤口,受那剜肉之苦,也好过我错将你的补偿当作爱情,可笑的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余周周在短短二十几年的年纪里,经历过两场刻骨铭心的别离。她早以为,生活不会再更糟了,她也早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坚硬的铠甲和足够强大的勇气去直面任何艰难困境。
而此时,不过是在发生关系之后的清晨,他微微后悔的神情,便已经让自己委屈的受不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大哭一场才好。
总是冷静又理智的余周周,说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第一次把自己赤裸裸的交托给另一个人,即使这是林杨,却还是不可免俗的变得敏感又脆弱。
我不过是想你亲亲我的额头罢了。
她的眼睛又红了起来,隐隐泛着泪,却没有落下来,只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他。
“林杨,你别这样。”
这话让他顿住,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情急之下摸了她的腿,竟又惹得她生厌。他连忙松开手,想解释、想道歉,所有的话却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心里一波又一波的酸胀,潮水一般起起落落,巨大的无力感袭来,就要将他吞没。
比“原来她不愿意”更可怕的,是“我强迫了她”。
这个认知浮现而出的时候,他几乎都坐不稳了。
都说女孩子为爱而性,或许她真的在这一晚上认清了什么,已然后悔踏入他的世界。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