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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之中,每一个人都收紧了呼吸,脸上挂满了凝重如铁的神色。
陈如风的双手死死地抓紧着把手,目视前方,仿佛仇人就在面前,要用自己眼内的怒火将对方焚成灰烬。
韩陵不语,江晟天也不语,柴元朗与刘宏二人均是垂着头,丧色布于脸上,或许更多的是羞愧得难以面对两个帮主。他们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自责着,他们愧对那些倒在横雷寨山贼刀子下的兄弟,他们甚至想过一死以慰诸位惨亡兄弟的在天之灵。
若然他们能早早揭发胡九未的勾当,此事也不至于今日这般地步。
是他们助纣为虐,让胡九未铸成了大错,无法挽回的滔天大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横雷寨的帮凶。
再加上连累了所保送的“寒香碧玉”丢失,此咎难辞,他们也无颜面再担任天风帮左右护法之职。
“帮主,我们想辞去护法之位,我们愧对帮中上下兄弟!”柴元朗的喉咙之中也好像贯注有泪水一般,他悲愤地抱着拳头,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刘宏也跟他同一动作,面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愤懊悔。
陈如风闭上眼睛,手架住了额头,像是看不到二人一样。
江晟天与韩陵相视一眼,最后由江晟天开声道:“你们说什么胡话?现在帮中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们就想辞去护法之职推卸了事?”
柴元朗和刘宏连忙噤声道:“属下不敢!只是若我们还占着护法之位,于情于理也是不合的!我们也愧对那些身故的兄弟的在天之灵!”
“若你们的心中真的有他们,你们就应该抬起头来,为他们报仇雪恨!怎么都像个娘儿们一样呢,你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哭哭啼啼的!让出面的兄弟看见了成何体统呢?是男人的,就执起你们的兵刃,我们杀上横雷寨,讨回一个公道!”江晟天慷慨激昂地陈词一番,弄得柴元朗与刘宏如梦初醒一般,怔怔地看着江晟天,如同今天才重新认识这一个帮主一样。
“你们先出去吧。”陈如风蓦地睁开了眼睛,冷冷地吐出这样的一句话。
柴元朗与刘宏也不敢违抗,将目光落到江晟天面上,江晟天看看他们,又看看陈如风,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才站起身来,微微地抽噎着走出了内堂。
“现在该怎么办?”陈如风的眼睛已经变得红肿,如同干涸了的池塘,此刻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望着堂外明亮澄蓝的天空,仿佛从那里能够觅得解决问题之法。
韩陵却带着严厉的口吻发话道:“如风,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一帮之主,只有你能帮得到你自己,不要老是等着天上掉馅饼,这是帮主的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
一个帮主的职责所在,陈如风的眼中从虚空之中夺回了一丝神采,变得精烁无比,大有一言惊醒梦中人之感,他拍了一拍椅子把手,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立刻率众杀上横雷寨,要他们杀人偿命,还要夺回寒香碧玉,跟骆家裕交差。”
韩陵用像是看到自己精心雕琢出来的一件美玉的目光来看着陈如风,尽是满意之色,继续道:“先前你们不是正烦忧着猛虎寨的人如何安置吗?这下子更能一举帮助猛虎寨夺回山寨,再也不愁如何安置他们了。”
听毕韩陵这番话,二人都顿觉有理地点了点头。不过陈如风心中就另有主意,之前方爷对他所说的良言,此刻正有一个契机摆在他面前,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
“我想,三弟四弟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归入我们天风帮旗下,到时候他们也不用再过上山贼那些舔刀嗜血、杀人掠货、终日担惊受怕的日子了。而且我们的生意的范围能大幅在伏牛山四周扩展,猛虎寨就成了我们天风帮的一个分坛。”陈如风说出自己的见解,博得二人连声称好。
“不过,你也得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江晟天提醒道,陈如风也觉得有理,随即将郭通武与傅元荆唤入内堂,一番征询后,二人都举手赞成他的意见。到时候猛虎寨就改头换面,并入天风帮的名下,他们也有正当的生意可做,不用去僭越国法,又有银子收入怀中,当然是乐意不拒。
“三弟,到时候我们要杀上横雷寨,可能要你们助我们一臂之力。以我们天风帮如今之力,要攻上横雷寨实在有点天方夜谭。”陈如风说道,郭通武与傅元荆露出一脸的愤慨昂然,似乎准备立马就要拔刀冲杀。
“这个当然是没问题,我们猛虎寨上下个个可是拼命的好汉,特别是对付横雷寨那些夺去我们寨子,杀了我们兄弟的凶徒,我们绝对是义不容辞地一马当先,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此刻郭通武越说越激动,仿佛现在他就站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上,身后一众弟兄听候他命令,横雷寨的敌人正在前方严正以待的样子。
陈如风和江晟天连忙安抚下他濒临失控的情绪,让傅元荆带着他下去休息,三人开始商讨了一下如何攻上横雷寨的方法,江晟天想起了当日引以为傲的“滚石”战术,不过陈如风述说一番横雷寨的地形跟猛虎寨有所不同,横雷寨位于高坡处之时,江晟天失望地垂下头去,叹了一声。
之后,陈如风又将傅元荆唤了进来,毕竟伏牛山的地形他还是相对来说较为了解,陈、江、韩三人细听一番后,各自摆出了自己的见解,一番激烈的争论后,最后还是傅元荆指出韩陵的计划周全合理,可行性较高,弄得陈如风与江晟天二人好没劲地倚着椅背,不得不心服口服地看着韩陵。
正当众人欲进一步商讨细节之时,刘宏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面道:“长老……长老他醒过来了。”
陈如风与江晟天蓦地弹起来,连忙跟着刘宏步出内堂。
空气之中,一阵纸屑焚烧的味道四处洋溢,黑烟在半空肆意地舞动着,一滚一滚,如同黑色的海浪,诉说着无尽的哀痛。悲怆欲绝的哭声传入二人的耳际,宛如割人心肉的曲调,令二人心中一片哀痛。
那些身故帮众的家属,正在自家门前将一叠叠纸钱扔进火盆之中,哭啼不止,身披素衣,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泪人。
亡者既逝,奈何生者要受尽离别之苦楚。
胡九未身着白衣,脸上悴容显残,他正如一尊石像,跪在地上,在呛人黑烟的中央,连续不断地磕着头,额上泛起了一片瘀青,他的膝盖仿佛跟地面粘实了一般,每一下磕头都是深深地、重重地将额头撞向地面,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心中的罪疚感。
一个个焚烧纸钱的家属,都朝他投去不可饶恕的怒恨。
他就像是被施了法一样,不停地以额碰地,不一会已经有点点血迹从他的额上掉落。
柴元朗此时急跑到他身边,一只手挽住他就要将他扶起来,可是他用力一拉,像是将力气用在搬动万斤巨石上一样,根本不能挪他分毫。他依旧磕着头,任由天崩地裂也不能止住他。
眼看胡九未头碰的那块地上已经布上一滩浅浅的血迹,陈如风连忙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暗自催动真劲,强行将他压住,不让他继续这样自残下去。
呜呜的哭声,变作了黑色的风烟,拂过两人的脸庞,一阵焚香的味道笼罩着二人,在这一刻,他们都能感到彼此之心的沉重哀痛。
最终,一滴一滴懊悔痛心的泪,从胡九未的眼角滚落下来。
男儿泪,铁如石,即使落在地面上也不会破碎。
“起来吧。”陈如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挤出这三个字,他的声线仿佛也被哀痛所伤,哽哽难言。
胡九未没有看他,他转过头来,看着那些满眼仇恨痛意的家属,双眼只是透出无尽的空洞,仿佛被剥夺了所有的光芒,只剩下一层惨怜的黯淡。
“你如果真的想赎罪,站起来。”陈如风手上的力度加紧了几分,似乎要用痛感将胡九未从难以自拔的自责愧疚中拉回来。
胡九未大伤未愈,一时间痛得切肤难忍,叫了一声出来。陈如风连忙放松力气,皱起眉头问道:“是什么人将你打得那么伤?”
如同当头棒喝,胡九未整个人双目一瞠,如同梦中惊醒,死死地盯着半空。
拂尘、金光、黄袍、袖风,还有那张惹人憎厌的道士面孔,像是化为一个个幻影,在胡九未的面前虚浮着。但他却无力去将他们击碎,只能用目光的怒火去烧尽它们,用火海将它们浸没。
“黄化……黄化……”胡九未喃喃地说道,声音之中透着刻骨的仇恨,他的拳头在颤抖着,关节的响声将他的怒意一点一滴地发泄着,仿佛在下一刻他就要用拳头将对方绞成碎片。
一听这个名字,陈如风不禁心中大震,当日狮子镇让他侥幸逃脱,今日竟又重出来成为祸害,成了横雷寨的凶徒,而且还能将胡九未打至重伤?难道这个黄化的功力突飞猛进,到了某种恐怖的境地?
看来赏金道长黄化,将会成为他们进攻横雷寨最棘手之障碍。陈如风的眉毛一凑,紧紧难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