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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大厅,人头涌涌,所有府客,此刻皆聚于此,以至于客座根本不够坐,一些府客只好站着,如陈如风和江晟天,他们便站在坐着的金易来身后,紧张地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李林甫。金易来和那灰袍老人便是坐在离主座最近的两个客座,灰袍老人闭目打坐,气定神闲,而不像其他人那样正襟危坐。
所有人,等着气沉沉的李林甫发话,每一个人,都屏着呼吸,仿佛在等待一只即将怒发冲冠的狮子苏醒过来一般。
“你们可知,是何人所为?”李林甫憋了半天,也只能压抑着熊熊灼烧的怒火挤出这样一句话,想不到个个府客或垂下头去,或微微摇头,或皱眉思索,就是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李林甫又是一阵怒火攻心,他烦躁地把目光移到灰袍老人身上,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那老人也似乎察觉到李林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缓缓睁开眼来,道:“丞相大人,近日可有与人结怨?”
李林甫闻言一怔,平日来他纵横朝野,常使权术,而且手段狠辣,得罪的人恐怕多如满天繁星,现在一时三刻被人来寻仇,更不知是哪个与自己有十冤九仇的人找上门来。想到此处,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魅灵言道:“来者实力如此强大,必定是大贵之家,我们可以循此线索追查,看看是哪一方有足够的实力,还有如此胆量敢打相府的主意。”
李林甫向她瞪了一眼,随即把目光收回,独自陷入思索之中。魅灵俏脸一红,又望了望坐在旁边的金易来一眼,金易来依然沉默不言,双眼泛着淡淡的神光。江晟天心中一震,想起了万一归,以及他所告诉他的那个秘密,同时愧疚地动了一动,他感到自己的双手,也沾上了鲜血。有时候,早上照镜子之时,他觉得镜中之人也越来越不像自己,那个原本的江晟天,好像在离开咸宁之后,越走越远。
做那么多事,都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罢了……
“我今天立刻入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必定彻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吃了豹子胆,敢在我丞相府捣乱!”李林甫终于将怒火释放出来,狠拍一下桌子,双目怒瞠,似是满地仇敌就在眼前一般,恨不得将他们撕裂成碎片。
陈如风顿了一顿,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林甫瞥了他一眼,也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你们两个大可放心,我会将你们的事情一同向皇上禀明。”
听到李林甫这样说,陈如风和江晟天也心中一宽,舒了口气。
霹家庄,内庄,聚议府。
霹心晴扶着一拐一拐的霹守阳,走到扶手椅前,小心翼翼地把他搀到椅子上。此时她已换上一身女儿家服装,素衣罗裙,脸上抹着淡淡的胭脂,眼中散发着英气,眉目清秀,也算是一个可人儿。
“咳咳……”霹守阳重重地咳了几声,霹心晴连忙舒一舒他的背部,让他喘过气来。一人从厅内一侧的布帘中走出,看上去此人年龄比霹守阳要略大,双鬓微微发白,但一双精目却时时刻刻在炯炯发亮,似是掩盖不住他勃勃的野心。
霹心晴看到此人,微微颔首行礼道:“二叔……”
原来,这人便是霹家庄二当家,霹玄靖,自从大当家,亦即是霹心晴的父亲霹行经去世以后,他便主持着霹家庄内的大小事务,包括庄中各人的事项安排,与暗器的交易。他的处事手法更与大当家霹行经大相径庭,他做事雷厉风行,赏罚严格,且独断专横,因此霹家庄上下都对他心存畏惧。
霹玄靖看了受伤的霹守阳一眼,也没问候半声,只是冷冷道:“想不到我们的三当家也会被人所伤,看来相府真的毫不逊色于江湖上的大帮巨派。”
霹心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冷嘲热讽,略为不满地道:“本来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可惜突然杀出个……”
霹守阳举起一只手,止住了霹心晴的话语,霹心晴只好鼓气瞪着霹玄靖,霹玄靖却没看她,只是冷冷地看着霹守阳道:“我倒是很感兴趣,有什么人能够伤得三弟至这种程度。”
“哼。”霹守阳勉力站起来,推开了一旁一脸担忧之色的霹心晴,双手搭在两扶手上,深吸一口气,双目闪过一丝怒意,不知是针对那灰袍老人还是霹玄靖。
“那人的武功,若我无估计错的话,便是当年显赫一时,名震天下的‘万叶玄功’!”霹守阳一口气道,霹玄靖听罢原本冷淡且略带讥笑的脸色顿时转为不可掩饰的惊骇。
“这么说……那人是……白叶堂的人?但是白叶堂不是已经……”霹玄靖难以置信地道,尽管面色还是竭力保持着平淡,可双手竟失控地发起抖来,可见他心中之震骇。
霹守阳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就是三十五年前,威震江湖的‘白叶堂’!但是他的身份,我却不得而知,毕竟白叶堂那时是被视为乱党般处置的,基本上已被斩草除根,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杀出一个白叶堂的人来,而且是在丞相府中……”
霹玄靖皱眉思索片刻,但似乎想起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对他们道:“你们此次把庄中的精英悉数带出,损失不少,而且可能招来祸患,惹罪上身,你们可有解决之法?”
霹守阳又是重重地咳了几声,盯着满腹心计的霹玄靖,知道他在两年前大当家去世之后,便一直对霹家庄大当家之位觊觎已久,而最大的障碍就是他和霹心晴两人,因此他处处都针对着他们两人,而且此次冒险闯杀相府的行动,此前也是遭到他强烈的反对。如今失败而回,他自然是心中暗喜,只不过是不形于色而已。更要趁此机会,落井下石,狠挫他们在霹家庄中的地位声望。
“我们已尽量避免使用庄中所产的暗器,并无暴露身份,损失的人马也都是赤胆忠心之人,绝对不会把我们供出,你大可放心。”霹守阳冷冷道,霹玄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往厅侧那布帘走去。
“若是到时那些人找上门来,可别怪我这个二哥无情。”霹玄靖的背影消失在布帘之后,霹心晴毫不掩饰地投向厌恶的表情。
“罢了……罢了……”待霹玄靖离开聚议府后,霹守阳摇头说道,接着又是几声重重的咳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
陈如风和江晟天,正闷在屋内,心中却是焦躁不安,也不知今天李林甫上朝如何跟皇上说话,更担忧是李林甫会因今天相府遇侵之事而把他们的冤案遗忘一空,又或者皇上根本不相信他们是清白的,而立刻遣人把他们捉捕归案……
总之各种不幸的画面,都在他们的脑中呈现,偏偏他们不往好处想。
“我受不了了!”江晟天霍地站起来,推开门往外就跑,对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大呼喊一声,以疏泄心中的郁闷烦躁。
陈如风望着他的风雪之中仰天大喊的背影,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或许,他们两人的心境完全不同,他要比自己将能否洗冤看得看重,毕竟,他还有缥缈功可以倚仗,内心中还有一丝微微的安全感,到时一旦洗冤失败,他也有继续四处亡命的本钱。而他,也只能永远成为一个负累。
一路亡命而来,江晟天也已经厌倦这一种生活,遮遮掩掩,有事也只能靠陈如风或者以其他人挡着,自己一无是处。
江晟天受了一番风雪洗礼后,往西廊走去。陈如风一下子以为他只是想在府内散散心,也没有跟上去。
但是,江晟天却是绕过假石山,往相府大门走去。
他真的忍受不了了,只有长安城内的其它事物,才能令他烦躁的心安静下来,而且他一直对于上一次陈如风独自溜出府外的事耿耿于怀,因此也没有告诉陈如风。
若陈如风知道他是想出府,他肯定会万般方法阻止,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李林甫回来之前,乖乖呆在府中,以免节外生枝。
守在门口的人也没有拦住江晟天,一般来说他们也不会阻挠府客出外的,因此江晟天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相府。
良久,呆在流心苑中的陈如风见江晟天久久未回,心生不安,便跑出西廊寻觅一番,甚至到灵影台那里询问了金易来与魅灵,两人也只是摇头说没有见过江晟天。
“那小子该不会是自个儿跑了出去吧?”陈如风在心中惊恐地想着,同时抱着最后的希望到相府各处,甚至是东边厢也搜寻了一番,却依然没有发现江晟天的身影。
到最后,陈如风的身影落到西厢的假石山之巅上,览尽相府之景,甚至可以看到远处朦胧之中的长安风雪街景。
无奈之下,陈如风望着那处雪蒙中的长安,也只能心中暗暗道:“但愿他不会出事吧。”
京城大街,果真是非同繁华!江晟天这样想到,被目不暇接的街边小贩、各式商铺死死地吸引住了眼球。
大街小巷,在强风大雪过后,纷纷如雨后春笋一般,重新出现在长安东西二市里。
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以及各种喷香可口,诱人无比。江晟天看得目不转睛,一时间竟是忘形了。
拥挤的人群,接踵摩肩,江晟天的头不断在左右两边摇摆,似乎不欲让目光有空暇的时间。
他的背后,有几个冰冷的目光,在盯着他的脊背,从未离开过。
一声冷笑在他身后响起。
江晟天似乎察觉到些什么,蓦地回头,却只有川流不息的人流,顶着风雪行进。
大概是自己多疑了。
愈往前走,人流却是愈小,对长安人生地不熟,江晟天自然不知道此处是何地,胡乱走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转眼间,他来到了一块空旷的雪地上,也只有几个孩童,在那里玩着雪,嘻哈笑声,传入他耳际,他的心神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会儿,也只能哀叹一声,继续前进。
森森冷气,扑面而来,江晟天打了一个哆嗦,尽管冬阳直照,也带来不了足够的暖意。他望了望周围,一切都是如此陌生,身后的路更好像跟他来的时候不同,心中大惊,自己算是在京城之中迷失路了。
茫然之间,他走到一个身裹厚衣的健壮男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台,我想问一下相府……”
那男子缓缓转过头来,江晟天的目光落到了那男子的脸上,眼中骤露惊恐,脚步不自觉后倒退数步。
那男子干笑几声,迈起铿锵的脚步朝江晟天走进。
江晟天“哇”了一声,转过身,连忙撒腿就跑。不料,周围的雪地中几个身影似埋伏已久的饿兽,猛扑而上。
一阵更猛烈的风,吹进流心苑,陈如风望着苍穹,心中蓦地似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一阵疼痛蔓延上身。
他捂住胸口,不安开始流遍全身。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田一山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也没有禀告一声,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封信函,塞到陈如风手上。
“鬼……鬼府遣人送来的……我……我跟他们说没有这个人……可是……”田一山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爷又不在府中……”
陈如风略看了一下信封,收信人正是自己,连忙拆开,掏出信纸,一看,脸色顿时剧变,双眼瞠大,一双拳头狠狠地把信件握成一团。田一山也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可怕反应吓了一跳。
“鬼府在哪里?”陈如风冷冷地问道,一圈红芒在他眼中闪烁而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