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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颜到底还是吃上了豆腐。
寺里有糟豆腐, 拿素油给她炸了,让她就着酱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当晚, 四人分成两个屋子住。楚氏跟楚颜住,未起宁跟爹住。
未起宁就被亲爹带着读了半晚的书,最后呼呼大睡困倒在桌上。
未东来叹了口气, 给儿子披上一件外衫,走到外面看月亮。
看到天光微明,也没等到对面厢房里有人出来。
他更不敢去敲门。
第二天,楚氏本以为这就该回家了, 不想未东来竟然当真要在寺里住几天。
楚氏问“那住几天”
未东来笑着答她“住到烦了再回去。”
楚氏不安道“这能行吗”
当然是行的。
未家当天下午就发现大房这边四个主人全出门了, 只留下了几个看门的, 一问不知, 只知道大老爷要带家小出去修心养性。
总之是不在家的。
外面的人也知道未东来回来了, 就有上门来拜访的, 但都扑了个空。
到第二天,未砚回来一趟,得已面见老太爷,说大老爷并家小人者在城外的一间寺里住着呢。
老太爷说“知道了。”
然后也没说什么。不说让人喊他们回来, 也不提别的。
按理说未东来离家多年回来, 是要接个风的。就算因为国孝不能大办, 周知亲友也是应该的。
现在未东来一走了之,连妻儿都带上了。
要是他自己走了,留个儿子或楚氏也有人主持这件事,全带走就是等于接风也没办法办了,不然亲友来了,一个大房的人都没有, 只能让老太爷和老太太加二房的出来招待吗
亲友来肯定是想见大房的人啊,不是未东来,就只能是楚氏或未起宁。
二老爷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刚回来就走了,心里惴惴不安,悄悄问刘氏“会不会是大嫂告状了”老太太对大嫂不好,这个家里长眼睛的都知道,可没人跟大老爷说,因为要是引起母子不和怎么办家里会出事的。
二老爷拿不准,如果大哥生气了,他还是要去劝劝的。
刘氏也担忧,但她觉得不会是楚氏告状,倒有可能是楚颜告状。
刘氏“她小孩子一个,不会是有心的,可能会在言语中露出一点,大哥心细,可能就知道了”
二老爷“小孩子的话,大哥不会当真吧”
要是因为楚颜说了什么,未东来就跟家里离了心,这也不合情理。
刘氏“叫我说,也不能只想有人说了什么。大哥独身在外十几年,老太太不让大嫂过去,大哥心里能没想法吗不用别人告诉他,他自己能不知道”
二老爷也怕未东来是早就对家里起怨念了。
二老爷叹了口气“服侍老太太也是大哥大嫂的本分,怎么能怨呢”
刘氏“道理是这样,可人心自有一杆秤,怨不怨的,也不在嘴上说。”
刘氏看二老爷。
夫妻之间,有的是默契。
二老爷又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是啊,嘴上不说怨,就真的不怨了吗
二老爷还是盼着家里好的,想劝一劝大哥,就想去寺里看一看。
他准备了几车东西,给寺里僧众的供品,还有给大老爷一家带的吃喝穿用之物,都准备好了,刘大人让人来看望未东来了。
虽然两人不在一地为官,但说到底都在官场,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未东来在外官声不错,这次听说是因为国孝辞官,刘大人就知道他早晚会升回去,说不定还皇上还会嘉奖他,当然愿意跟未家保持好关系,就特意备下薄茶,请未东来过去喝茶。
国孝呢,肯定不能办宴会,喝茶倒是无妨。
二老爷赶紧出去迎客,告诉刘大人派来的人,未东来回家第二天就带着家小去寺里清修了,不在家。
来人回去禀报刘大人。
刘大人听了就笑着说“果然是未兄。”
他的师爷也道“未大人只怕是碍了咱们的事才躲出去的。”
刘大人也感激未东来给面子,说“他在家里,去拜见请托的人恐怕络绎不绝,只能出去躲清静。”
一地哪里能有两位大人
刘大人能坐稳,就是因为其他几家的势力都不在本地。未东来突然回来,他要是携势向刘大人分权,刘大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何况未家与袁、傅二家一向都好,刘家一家是抵不过的,到时刘大人也只能退让。
刘大人也是担忧此事先主动上门的。
结果听说未东来到家第二天就躲出去了,还把老婆儿子都带走了,一点空子都不给别人钻。
这事办得真是又干净又漂亮,非常给刘大人面子,解了刘大人的后顾之忧。
而且,他是在刘大人没上门前就这么做的,都不用刘大人让人去暗示。
刘大人自然要感激未东来没有给他找事。人家自己主动去做的,这个人情必须记。
刘大人对师爷说“未大人有位公子,在书院经读数年,年纪也差不多了,只怕是快要选官了,你留意一下,最近哪里出缺,要轻省又好做的。”要是肥县、富县,不能是穷困之地,也不能是恶地,穷地方收不上税,恶地或是宗族势力强,或是刁民多不好弹压,官员去了无法施展。
刘大人之后,傅、袁、刘家的人才到未家来。
其中,刘家是得了刘大人的话,只送了东西请未东来收下,另外还有给楚氏、未起宁和楚颜的,不说拜访的事,也不提别的,坐一坐就走了。
袁家也是送了东西就走了,但是留了帖子,暗示说要办禅会,大家坐一起说说因果修行,论一论道藏经典,如果未大人有兴趣就过来参加吧。
袁家只给未东来送了礼,其他人就没有了。显然这回是单请未大人一人的。
傅家最后来,送了许多东西。来送礼的是傅朋举,听说未起宁也不在就很失望,问“那宁儿几时回来我能不能找他去他在哪座寺里清修呢”
出来见客的二老爷在刘大人、刘家、袁家这些人几次番的拜访下终于明白未东来是出去躲客的不是跟家里离心了,也不是楚氏或楚颜告状了。
二老爷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松了一大口气。
他既然知道未东来是去躲人的,当然不想让傅朋举找上门去。虽然傅朋举是去找未起宁的,但未起宁是未东来的儿子,两人是一家人。如果被误会傅家给未东来递了什么话,或是有什么暗地里的盘算,那就不好了。
二老爷不肯说地点,只说国孝在身,未起宁去清修一来是静心,二来他们父子多年未见,也要加深一下感情,所以不见外客。
很有道理
傅朋举信以为真,就不说要见未起宁了。
他是有一桩心事想跟未起宁商量,家里突然来了个人,说是早就出门多年在外做官的大伯父想从家中选一个小辈过去,虽然没有明说是过继,但八成就是这个意思了。
傅朋举本以为家里父母祖辈都宠爱他,要是过继,家里有一些日子穷一点,过得不太好的,或是失怙的堂兄堂弟,都可以嘛。
可是来人透出意思说是选中了他,父母祖辈竟然都十分赞成,一点都不犹豫的推他出去。母亲纵使哭了,也是嘱咐他到了那边要好好孝顺大伯父。
傅朋举万万没想到父母这么轻易就把他给出去了
短短数日,傅朋举的世界颠倒了个。
以前他哭两声能引来许多关心,现在他却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想找未起宁说说话,只有未起宁会安慰他,不会指责他。
他不想去找袁祭道,那人只会嘲笑他。
他专门给未起宁准备了礼物,除傅家准备的四份之外,他另外给未起宁准备了一份,想亲手给他。
现在未家不肯告诉他清修之所,他就想大不了就一处处找过去,反正他现在也不想在家待着。
二老爷到寺里送东西,见到了未东来。几日不见,未东来红光满面,比刚回家时有精神多了,见到他还温和的问“二弟过来辛苦了,家里父母都好吗”
二老爷一见未东来这副样子,不像心中有怨,就把准备好的劝告的话全都改了,絮絮叨叨地说起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叮嘱,又讲了几个家族和睦的例子,还拿傅家打比方,就是傅大人貌似想收养傅朋举的事,看看,这就是家族啊。
未东来含笑听着,不时点头,似乎十分赞同。
他二人在屋里说话,未起宁听说二老爷来了赶过来,在屋外听到二老爷的话,再偷看他爹的脸色,就在心里叹气。
第一叹,他爹说的对,二叔还真是这么想的。如果当年他爹秘密送信给二叔,请二叔把他娘和他送出来,二叔想必是真的会再劝说他爹悔改。
第二叹,二叔说的再多也只是白费口水,不说他爹听不进去,他也听不进去,就是楚颜在这里,她都不听。
未东来应酬弟弟一会儿就累了,抬头看到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儿子,叫进来温言道“你二叔在这里,在外面躲什么进来陪你二叔说话,枉费你二叔这么操心你。”
把弟弟推给儿子,未东来就遛了。
他拐到楚氏这里,见楚氏正和楚颜两姑侄在整理家里送来的东西,一个抄一个录,配合的格外好。
未东来笑着说“我来给你们打打下手。”
楚氏停了一瞬,继续写字,还对楚颜说“不要停,我们快些办完,不然这些东西放在院子里太碍眼了。”
楚颜昨天才跟未起宁聊过关于姑父追妻的事,今日就看到了。
不过,她只担心姑父不诚心,倒不是反对。
现在看一看,觉得姑妈比以前要好一点了,说话都会暗讽了呢。
碍眼的未东来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楚颜也装没听懂,人来写自然快了许多,很快各家送来的东西和名帖,还有一些信件,都分好了。
未东来拿着一封信给楚颜“这是傅家那小子写给宁儿的,你拿给他吧。”
楚颜拿着信,停了半息,目光从未东来身上滑到楚氏身上没听到楚氏的反对。
她脆生生的应下来,走了。
春喜、秋月、秋香和夏至、冬至这几个人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分好,分类搬走。
很快,这里就剩下楚氏和未东来了。
未东来笑着说“今天天气挺好的,你我手谈一局上回那局残棋我后面解出来了。”
这说的是他们分开前,在官邸最后下的那半局棋。
未东来这十几年在心中把那局棋已经下完一百遍了,现在很想试一试自己的身手
楚氏今日换了那件间裙,沉稳的褐色与浓荫般的绿色相间,腰上是一条秋色的丝巾充做腰带。她仍是梳着元宝髻,发钗是银制的小蝴蝶,一边两只,振翅欲飞。
她收起笔墨,转头对未东来说“好。我也想过几手,今日可一试。”
未东来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了兴致勃勃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我来支棋桌。”
楚氏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二老爷来了,问“你还要去送一送二弟。”
未东来笑着说“有宁儿呢,他比我妥贴一百倍。”
楚氏对儿子的信心也是很足的,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两人就这么进屋下棋去了。
未起宁陪二叔说了一车的话,怎么都不见爹回来。
倒是楚颜来给他送信。
楚颜看到二老爷,亲热的问刘氏在家怎么样,未茵和未莲呢,她出来还挺想她们的,她们在家还好吗
二老爷说家里人都挺好的,刘氏也很想她,特意在行李里放了给她新制的裙子。
二老爷“居丧还是应该穿的素淡些,这是赶制出来的,下旬再送新的来。”
楚颜说“不用给我做了,姑父替我做了好些新裙子。”
未东来给楚氏做了十口箱子的衣服居丧守孝的穿戴当然有。然后在这些箱子里,也有楚颜的一箱,未起宁说是他挑的衣料,选的样子。
她不缺衣服了。
楚颜“给茵儿和莲儿多做几件吧。”要穿一年呢,多做几件好换洗。
二老爷见过楚颜仍等不来自己大哥,看天色将晚,还要下山回城,只好就这么走了。
楚颜和未起宁送走二老爷,回来听说楚氏在跟未东来下棋,这可是个费功夫的游戏。
楚颜“晚饭我们自己吃吧,你想吃什么”
未起宁马上说“我都可以。妹妹,等用过晚饭,我们来做游戏,我陪你玩骰子。”
楚颜很心动,又觉得在寺里玩骰子不好,摇头拒绝,说“你先去看信,早些把回信写了。我练字。”
两人吃了晚饭,一起读信。
楚颜“傅朋举好伤春悲秋啊,他这是有烦心事要找你。是不是他已经知道傅家的钱是怎么来的了”看信简直是满纸心酸泪,还都是诗词风的,有种东拼西凑的美感。
未起宁“大概吧,他在家里可能也听说过一点。那正好,我刚好可以安慰他,傅大人并没有怨他的意思。”
楚颜“冤有头债有主,花钱的虽然有他一份,但也不是从他开始的,他爹娘,还有傅家老头老太太才是罪魁呢。”
傅家这笔账细算起来可麻烦了。傅大人跟傅朋举的父母,两边是同一个高祖。昨天晚上未大人讲故事,说以前傅家还是挺好的,两支都各自出仕,都有兄弟出去做官,所以关系一直很好。然后到傅大人这一代时,傅大人出仕当官了,傅朋举的父亲这边却没出去。
为什么呢
因为傅朋举的父亲嫌到外面当官辛苦,不愿意去,就没去。
然后傅大人这一支,祖辈早亡,他父母就把旁支的长辈当自家长辈一样相处,两家走得非常近,那时傅大人也觉得跟旁支的堂弟关系很好,两家像一家一样。
然后傅大人出去当官了,他没有兄弟姐妹,但也不觉得父母在家没有依靠。
然后傅大人一直等着换一个更好的地方当官,他看不上自己现在的任地,觉得水土贫瘠,有些穷。
但正因为此地穷,所以就更没人愿意来接班了。
未东来叹道“傅兄也是,别人把他推来,就是让他顶缸的。”
傅大人谋求别处不可得,在此地生生蹉跎了十年。
这十年,他父母去世了他回乡奔丧,然后又回来继续做官因为推不掉
既然无人接任,他又做得挺好的,上下都夸,并无劣迹,当然这个坑还是给他留着的。
傅大人在父母去世时就感到当成亲人的隔房长辈有谋夺产业的心思,但他当时也是束手无策,又想尽快谋任他处,把劲都使到外头了,家乡实在是顾不上。
最后就是仍在这个坑里蹲着没挪地方,家乡的产业也被族人占了。
未东来说“不过,我观傅兄并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只怕是另有图谋。”
楚颜当时就回忆起上周目傅家的下场。
有没有可能当时傅大人在远处也插了手呢
这样想,傅朋举当时不愿意被未起宁推官可能也有这个顾忌。他在家乡还是个闲云野鹤,进了官场就如入了瓮中,傅大人整治起一个微末小官,哪怕不在他眼前,他托一托其他人,从傅朋举的上司那里下手,傅朋举就是有擎天之能也挡不住啊。
毕竟一个是为官十年,颇多同道的官场老油子,一个是初入官场的新人,哪边更强就不必说了。,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