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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冽尘冷冷道:“你敢在本座面前耍花样?收拾那几个叛徒,也不过是巴望着我祭影教尽早覆灭,安的是什么好心了?竟还让我为此谢你,真能说得出口。”陆黔讪笑道:“那都是小人的不是,不关雪儿的事,是我强拉着她来瞧我作战的威风,她可是规规矩矩,在您殿中未损一草一木,再无辜也没有了……”江冽尘道:“你不也一样是来造反的么?那就同样该死,本座还没找你算帐,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陆黔忙道:“小人一时糊涂,不过是太想出出风头,可不是对您存有任何坏心,您的统治如山河永固,与日月同晖,岂是凡俗之辈轻易动摇得了的?李亦杰不答应您,是他不识抬举,咱们不用去睬他,反正他这个武林盟主只是个挂名充场面的,不得民心。您有什么条件,尽管向我来开,我都答应您。”他也知道自己当众说出这些摇尾乞怜之言,毫没骨气,在群雄间苦心营造的霸气势必全毁。但他游戏花丛已久,这次却是真心的爱上了南宫雪,感到与她相比,其余的美丽女子都是可有可无,拼尽了全力也不能让她遭人毒手。
江冽尘冷冷道:“你又有几分威望?说出来的话,果真足以服众?你能放我走?”陆黔忙道:“放,放,我不仅放您,而且立刻率人退出贵总舵,再去寻个八人大轿,恭恭敬敬的抬您离开。我最不缺的就是威望,刚才的套路干净利落,您瞧,他们都听我号令,不敢有违。”如在往日,他这些奉承之言是说惯了的,也没觉有什么不妥。此时却是第一次有了羞耻之感,仿佛当众噼里啪啦的连打自己耳光。只盼望南宫雪能明白这份苦心,别来轻视了他。
江冽尘冷冷一笑,陆黔也忙迎合一笑,江冽尘冷声道:“前青天寨的陆大寨主,何须如此自谦?如非贵帮近年来发展蓬勃,势力猖獗,也不致我教衰落至此,你可真是个人才。”这话虽似夸奖,却使陆黔冷得如同在数九寒天给人浸到了一桶冰水里,没过顶门,激了个透心凉。他早先一直盼望以恩人身份讨个人情,却不知这两桩罪名加起来,自己还是祸害祭影教的大罪人。这样下去不但保不住南宫雪,自身能否脱险还是未知之数。小心的赔着笑脸,答道:“此皆陈年旧账,江教主还提他做甚?不知您还认不认残煞星大人是贵教的副教主?当年他是仅凭一人之力,就使我原本如日中天的势力土崩瓦解。我寨中的二当家也成了他的关门弟子。说起来,青天寨是栽在祭影教手下的,您要是觉得今日之事是颜面扫地,那我就扫得更低,我的脸面扫进十八层地狱,给您垫着。"
江冽尘道:“都说是朝廷韵贵妃的功劳,当时暗夜殒正是在给她效忠,这话是不错的,你那些高帽子也不用乱扣。”陆黔心道:“暗夜殒背叛他后,投入沈世韵麾下,此事在他必是奇耻大辱,决计不愿提起。我当真糊涂,又说错了话!”江冽尘忽道:“啰啰嗦嗦的说个没完,本座问你,若让你一命换一命,你肯不肯?”陆黔心里一紧,却无半分轻松之意,颤声道:“不知江教主……是要小人拿谁的命,来换雪儿的命?”这般问法,通常都是叫人以自己的命交换。他虽然爱着南宫雪,却还没超过了爱自己,为她放弃生命只有在情话中才能提及,实际中是绝不可做的。但这样一来,逢到真正考验,他却临场退缩,也能让南宫雪认清了他的感情不坚。转念再想,李亦杰却是只知站在一旁发呆,可比自己更加不如。一颗心一会儿提起,一会儿释然,忙个不停。
江冽尘不正面作答,却问道:“你说让本座亲手杀了殒兄弟,逼我最甚的罪魁祸首是谁?”陆黔心想那凶手就是你,却又来质问,还要别人也陪着你扯谎。一时答不上来,江冽尘又道:“如果你所说能与我想的恰好相同,再去替我杀了那人,献上首级,我就放了南宫雪,但你只有一次机会。这交易可还公平?”陆黔忙道:“公平!公平!简直再公平不过!”心里却越想越烦,本来单说罪魁祸首,尚可随意拉个人抵数,偏却还要与他所想相同,两人间又无那份默契,如何能成?
皱紧了眉头,苦思冥想,要找到可供牵扯的不少,难的却是心意相通。脑中闪过几个牵涉此事的人名,几欲脱口而出,都因想到机会有所限定,不敢大意。一时真同情那些艰难生存的祭影教众,这魔头折磨人的法子也是天下一绝。心下一团纷乱,又有名字蹿到舌尖,只不敢言。江冽尘早已不耐,道:“快回答!本座没时间跟你耗着。”陆黔见他这般凶神恶煞,再拖延下去,南宫雪性命堪忧,心想:“我随便扯一个他的仇家报上,但愿皇天庇佑,让我误打误撞,歪打正着。”这念头刚一作准,想也不想,就将脑中当先浮现的名字念了出来:“李……李亦杰!”
南宫雪一双忧伤的碧眸向他斜了过来,嘴唇轻轻颤动。江冽尘道:“你想说话?”手中力道稍懈,南宫雪缓过一口气来,冷冷的道:“帮我转告他,如果要害我师兄,不如先杀了我,我总之是跟师兄同生共死,没有他,便没有我。”江冽尘阴森的冷笑道:“别太自作多情,他猜得大错特错,你已没有机会了。”这一句说完,五指犹如铁箍般收紧,出力极重,南宫雪顿时脑中嗡鸣,眼前金星乱闪,连一点声音也再发不出来,意识渐渐消散,灵魂也好似要离体而去,突然间竟有种解脱了一切的轻松,让自己在师兄面前倒下死去,不知他能否为自己落几滴眼泪?以后会不会常常念起,年少时还曾有这样一位师妹陪伴?
陆黔看到南宫雪的脸色已近死灰般的惨白,额头滚下几颗汗珠,柔嫩的脖颈在那片黑色圈转下近将要折为两段。他事出情急,不假细思,叫道:“这根本是个圈套!不管我猜了任何人,你都会说是猜错了,对不对?”江冽尘斜睨他一眼,冷冷道:“哦,你还不笨。凭你怎配跟本座交易?”陆黔急道:“这个问题,你到底有了定论没有?就算死,也不能让人死得不明不白!”他绞尽脑汁要以闲话分散对方心思,再趁机施救,却也绝不可拖得太久。
江冽尘冷冷道:“还需要什么定论?凡是今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死。如非你们自称正义,到我教中胡搅蛮缠,怎会演变至此?你们全都下地狱给他偿命去!”陆黔道:“你亲口说是一命抵一命,一派武学宗师,即使是魔教中的高人,也该一言九鼎,怎能出尔反尔?”江冽尘道:“尔等蝼蚁之徒,群集于此,在本座眼中勉强充得一命,已属高看,复欲何求!”
南宫雪脑中忽然模模糊糊闪过几个念头,如不说清就死,实是不甘,双手死命拉扯他扼在颈中的手掌,拼着最后气力握拳捶打。江冽尘道:“你往常寡言少语,怎地如今废话这么多?本座再许你说一句,就算是留遗言,也不该没完没了。”说着抬手将她朝下一顿。
南宫雪重重咳了几声,大口大口的喘息,此时那烟雾早已散尽,再吸入的都是些新鲜空气。等到眼前的景物从朦胧一片逐渐清晰,眩晕感缓缓淡去,肺腑间如刀割般的刺痛也慢慢消散,才道:“两句。”
江冽尘道:“你敢跟本座讨价还价?”南宫雪淡淡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听与不听,就随便你了。”江冽尘转念心想,一句或是两句相差不远,她既已答允了留遗言,是抱必死之念,让她和李亦杰多些抱头痛哭的场面,才会使其后生离死别更增哀恸,那李亦杰也会痛不欲生,凡是不花本钱就能让仇家痛苦之事,何乐而不为,究竟也比不得他自身伤痛之万一。颔首道:“你说。”
南宫雪道:“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第一,罪魁祸首,首先就是你那个该死的自尊心,只因你太过重视面子,听不进旁人劝告,也不屑开口解释,才会使误会愈演愈烈,最终酿成悲剧,你要是真有悔意,就不该为了弥补一件罪过,而去犯下更多罪过,如你一般,分明是自身有错,却来振振有词的指责别人,让无辜者来为你的罪行负责,简直是无知,可怜,而又可笑。”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忧形于色,这一番直言,无异于直接触怒江冽尘,姑且算他真有痛感,那便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谁知他在盛怒之下又会如何。南宫雪说话时,眼神始终淡漠游离,虽是落在他脸上,却又似透过眼前景象,看向了另一未知所在。江冽尘脸色冷峻,对她指责并未予以置评,道:“没有什么可笑。本座行事不必向人解释。继续。”
南宫雪道:“第二,你曾问过,最初散布消息之人是谁……”江冽尘此时终于露出了情绪波动,急得双手按上了她肩,催促道:“是谁?你快说!”南宫雪冷笑道:“我本来要说,被你这一打岔,我反而不说了。”江冽尘道:“别妄想试探本座耐性,快说!”南宫雪感到肩骨仿佛塌陷了下去,唯有苦笑,道:“我可没那份兴致。刚才答应过你,只说两句话,如今全已说完,虽死无憾。我言而有信,即使在跟你这位世间绝顶的无耻之徒打交道,最初的信义根本还是不能改变。你这就杀了我罢。”
江冽尘急道:“现在是本座许你,随你再说上十句、八句,只要能将此事说清,我就让你多活一会儿!”众人都不禁暗暗点头,想是南宫雪要以此法牵绊住这魔头,让他有所记挂,不敢再下毒手,只要她暂时不说出秘密,就可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