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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二回合贞莹又是颜面尽失,一败涂地,连番铩羽而归,倒也不敢再小觑了沈世韵,但觉她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实是个不易对付的劲敌。一味在背地里使小伎俩,只能不断吃亏,打落牙齿和血吞。于是贞莹决定改变战略,转“暗斗”为“明争”。这一日她大清早就赶到了吟雪宫,见到不少曾在自己寝宫当差的侍卫,那些人有了新靠山,看到她时,都显出鄙夷之色。贞莹忍着愤怒,心想如在此地效法泼妇骂街,为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牲败坏形象,也是不值。带着积压的满满一肚子怨气,直闯入殿内,一把扣住沈世韵手腕,拉着她就走。胡为和洛瑾装模作样的上前拦阻,胡为道:“娘娘要带我们主子去哪里,好歹交代一声,让奴才们有个准道。”贞莹看到胡为就不住冒火,想到全是这个狗奴才当着皇上的面,百般羞辱自己,怒道:“大胆,本宫做什么,难道要先向你汇报?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快给本宫让开了?”胡为笑道:“不敢。您做什么,是您的自由,旁人也劝不住。”贞莹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胡为笑道:“那不是明摆着么?我倘若来劝您道:‘那边是阳关大路,宽阔平坦,请您这边走’,您说:‘不,我偏是愿意走独木桥,惊险刺激不论,要说我的水性还是一等一的好!’一个人铁了心思,不撞南墙不回头,旁人又有什么法子?总不见得陪您一起撞?”贞莹最是讨厌这副看似说笑的嘲讽腔调,刚想大骂,却听沈世韵微笑接口道:“胡为,你别耍贫嘴了。看来贞妃姊姊的兴致很高,总想邀本宫同去散步,为此接二连三的前往造访。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吾等未加回馈也罢,总该应和一声,你吩咐下去,说本宫去去就回。”贞莹冷笑道:“是啊,本宫又不是洪水猛兽,还怕我吃了她?便是你在一边瞎操心,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撂下话,扯了沈世韵一把,快步往外走。
两人一路疾行,比赶路的旅人还快了几分,这种速度的散步,当真千古以来见所未见。沈世韵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紧跟着她。到得御花园中一块荒僻处,沈世韵忽先开口发问道:“贞妃姊姊,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咱们能不能慢些?妹妹可实在是走不动啦。”并有些微微气喘。贞莹本来只顾闷着头走,听她所言,方抬头四下打量,见人烟稀少,正觉满意,手臂用力一振,将她甩开,冷笑道:“沈世韵,此地仅有你我二人,烦劳你就别再装了,行不行?本宫不是皇上,不会给你这种楚楚可怜的小羊羔扮相打动,你那些酥人骨头的语气,只会令本宫觉得恶心!”贞莹越是要激她光火,沈世韵却偏不动恼,仍是一派宁静的微笑道:“姊姊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若然当真蒙在鼓里,是另一回事,但明知对方在说谎,她这份无辜装得越像,便越是气人。贞莹气得冷笑三声,将双臂抱在胸前,扁扁嘴唇道:“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从戏班子里混出来的?怎就这般会唱戏啊?唱得真精彩,本宫都想给你拍案叫绝。如果你恨起骂我两句,踢我两脚,本宫还觉着你是真实的情绪流露,多看得起你几眼,可你伪装太甚,连自我都已丧失殆尽,也叫可悲。你不觉得最近在你身边,祸事发生得尤其频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设下的局,我不断使用阴谋诡计,将你害得如此之惨。别说你不知道是我做的,本宫才不信你会那么笨!”
沈世韵淡笑道:“这也不难猜,那又有什么想不到的?”贞莹瞪着她,点点头道:“你终于肯坦诚了?很好,既然知道,你岂会完全不生气?别说你不恨我,我不信你有那么大度。”沈世韵道:“尽依着你设计好的台词说话,不无聊么?只不过,我确是不恨你。‘憎’亦属七情之一,劳神费时,你还不配我花心思。说设局害惨了我,我怎么没看出来?本宫最近反而扶摇直上,一路顺风顺水,都是托了你的福,皇上本来忙得有些冷落了我,全仗你这么一闹,才教我重新赢回圣宠,我不是个不知感恩的无情人,这里多谢了。你甘愿牺牲颜面,舍弃自尊,做我登上巅峰的铺路石,我又怎会恨你?”她娓娓道来,语气却也极显诚恳。贞莹不愿承认斗她不过,掩饰道:“我可没打这高尚脑筋,君子说一不二,我就是存心在搞破坏,谁知道全都给你躲过去了,只能说你的运气好得惊人……”至于“存心搞破坏”还怎能算得“君子”,则未待深究。沈世韵听了这话,笑容慢慢褪去,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如两把刀子落在贞莹身上,冷冰冰的打断道:“应该说,是因本宫比你棋高一着。你全盘动作无不尽在我掌控之中,包括你一切所想所为,均正按照我的思路延续。自以为是幕后的策划者,可以掌控大局,却不知早在圈套内,依我所规划的路线进行,连一丝一毫的偏差弯路都不曾有。可你这么听话,倒也教我觉得无趣,就像是欣赏一幕早已听得烂熟的戏。有些事若不说,恐怕你决计想不通,我就跟你挑明了罢,事在人为,天底下可没那许多巧合,专等着你去撞。德寿粗心大意,送错了木偶,你道他当真老糊涂了不成?给皇上办事,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他敢那么马虎?退一万步讲,难道他连哪只木偶有盒子装点都分辨不清?”
贞莹也早疑惑德寿在宫中办事多年,一直妥帖周到,怎会犯那种低级差错?此时茅塞顿开,怒道:“这是你安排好的!是你一早买通德寿,让他故意说那些话,盅惑圣听?”沈世韵笑道:“我也没怎样。你确有请他‘雕一个男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今他照实禀明,你也不冤啊。盅惑圣听之人是有的,究竟是谁,那也不用多说了。”贞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道:“你们这群人无不擅长做戏,尽是一丘之貉!这么说,那个李亦杰,也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不过是你请来协助做戏的另一个骗子。”沈世韵叹道:“你觉得他不像,是不是?哎,这一点你倒是跟本宫看法相同,也不知该为你庆幸,还是该为我悲哀。但他正是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否则,那种爱管闲事的讨厌家伙,谁耐烦跟他耗着?至于商谈满汉和解,我跟皇上说的话,也并非都是真理。”贞莹叫道:“好哇,你这是承认跟那小子有私情了?”沈世韵叹道:“看来要使笨人开窍,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得到的。我刚跟你说了,我很讨厌他,哪有私情可结?不妨都同你明说,当初你视为珍宝的那幅画像,是我故意引你看到的。颜料是经采集诸多不同种类的花卉,挤出汁液调配而成。先一幅皇上的肖像会暂时沉淀,渗入纸内,外观透明,而再作出的过一段时间便会自行消散。有趣得很,正可为使第一层墨迹显形的药水。其实原不用这般麻烦,只须另画一幅,在相同位置也用磷粉做上记号就是。但我顾虑你拿到后会重新打开查验,没想你如此盲目自信,倒是我将你设想的过于谨慎了。判断不当,算我的失误。那一晚吟雪宫守备空虚,是为防止你给阵势吓破了胆,才预先吩咐侍卫们各去歇息,又担心你没法子静悄悄的破门而入,因将门户大开。你看,为令偷画的小贼成功得手,我可帮了不少忙,一路设法替你扫清障碍。到时你要论功行赏,可有本宫的一份?”
贞莹咬牙切齿的道:“你设好了圈套等我来钻,为求陷害更无计不施,还敢说是帮忙?”沈世韵笑道:“本宫说错了?我所做的正是为应合你的圈套,将计就计,你要是不跳进来,就当是我在唱独角戏,没碍着什么人罢?本宫做事向来天衣无缝,岂会给旁人捉住把柄?若是碰巧被你撞着,不是你运气好,而是我故意漏给你捉的,怨你太高估自己,又太低估了我。我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牺牲了最珍视的感情,抛弃了安逸的生活,颠覆了传统的道义,踏着鲜血荆棘,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今日的权势和地位,又怎是单凭你蝼蚁飞灰之力所能轻易撼动?仰仗着亲族是朝廷高官,没听过万贯家财也会坐吃山空?一旦顶梁柱倒了,还剩得些什么?哦,我也忘了,你没有本事,毕竟还有你姊姊,她的勾引功夫不比窑子里的姑娘差,不过等到人老珠黄,就不值钱了。因此你们董鄂氏一族要想大捞一笔,还得赶在前头。”
贞莹怒道:“沈世韵,你整日笔墨丹青,我看是把墨水当滋补,全喝下肚了,还会不会说人话?懂不懂‘廉耻’二字怎么写?你……你以为有皇上宠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本宫不敢教训你?”高扬起巴掌,气愤得手腕不住颤动,作势欲挥。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沈世韵抬起手,透过她肘臂间空隙,快速无比的抽了贞莹一耳光,这一记扇得又快又狠,事先连半分预兆也未显露。贞莹捂着脸,几乎被打得懵了,感到半边脸如烈火烧灼般热辣,又是疼痛,又是羞愤,连声音也捏得尖了上去,叫道:“你……你怎么敢打我?太放肆了!简直无法无天了!你这没教养的贱人……”沈世韵冷冷道:“那也得亏有范本现学现卖,你不是正举着巴掌想打我么?”贞莹怒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又没当真打过。比划几个手势,还能打得你破皮流血?”沈世韵冷笑道:“对,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异了。你看似强横,实则只会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吓唬人,轰过半天响雷,还不见一个雨点。但本宫不同,若是决心做一件事,看准了时机就果断出手,事前不会跟你多半句废话。想跟我斗,最起码该具备旗鼓相当的实力。我看你实在傻得可笑,可笑得又有些可怜,我就教你一句,永远不要将真实的一面暴露在人前,否则任人看穿,就像一丝不挂的在大街上撒泼一样,要有多蠢,就有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