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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谁?正是那凶狡狠毒的庞镇寰。他本有过人秉赋,深知若要将白阳图解融汇贯通,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如熟记脑中,假以时日当可大成。
目前他已记忆过半,循着所得地图,转入一条岔径,抬目望去,不禁一怔,只见那幅图形已然模糊不清。仔细审视之下,显然有人来过,以指力磨蚀,而且磨蚀痕迹犹新,分明不久之前所为,不禁怒哼一声。
再看一幅图形,系一巨猿攫爪前扑,两足横足子午,二臂反旋,头部仰视称斜。看似平凡,其实深奥莫测,寓意玄晦,猿身每一处均有不同变化,愈探索其理,愈觉不可悟解,图下所镌口诀更是义理滞涩。
庞镇寰衷心烦燥,呆立片刻,不禁恍然大悟,这一幅图形与前一幅磨蚀图文本为一贯相连的。前幅既然毁去,后幅无异废物一般,由不得大怒道:“此人端的可恶。倘为我撞上,定将此人磔骨扬死不可。”说着目中神光顿泛狠毒之色。
猛—转念道:“磨蚀痕迹犹新,此人想必仍在洞内,待我瞧瞧是谁?”于是,他发现每九幅图形内必有一具毁去,而且所毁的图形极其重要,不由激起杀机,更激起他欲擒住此人不可。因为擒住此毁图之人,可逼他绘出图形及录旧口诀,在此一动机之下,庞镇寰身形竟如矢射掠去。
洞径密如蛛网,岔道繁复,何湘君与庞镇寰实无相遇之理,何湘君依照奚凤啸所赠图中路径循序渐进,自可避免碰面。
但是何湘君所过之处,留下一股香气,庞镇寰猜知必是何湘君,眼中凶光逼射,暗道:“白阳图解被这贱婢毁去,非但图霸武林夙愿无法实现。
而且自身也岌岌可危,恐四海之大并无容身之处。”一念至此,不禁泛起一股寒意。朝霞正上,天际遥处梳卷的云屋镶着绚烂彩边,恍目夺神,悠悠晨风,拂面清凉。
庞镇寰不知在灵枢石府中有多少日了,也不知卿云谷吉凶如何,面上忽罩上一层阴霾,目光含忧。
顿时前尘往事一一涌现心头。卿云谷金钟九响,晨光熹微,东方浮起鱼肚青白,谷外群集着武林群雄,精神疲惫,衣履残破,不少肩臂负伤,血染衣襟。展天行长叹一声道:“我等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应作何处置。”
九如上人摇首叹息道:“森罗宫主究竟是谁?至今仍是一个不可解之谜,老纳奉掌门之命前来,何颜回山授命。”
蓦地,山谷远处送来一声悠长的清啸,声如龙吟,群雄不禁一怔。啸声未绝,只见远远现出一点豆大人影,疾如流星掠来,身法绝快。九如上人不禁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来人莫非就是森罗宫主者。”
突然群雄中腾起一声惊呼道:“怎么是他。”群雄循声望去,只见鹿角堡主百臂神叉张晓澜。
不禁众口出声问道:“来人是谁?”张晓澜目露诧容道:“上官相大师兄梅六。”话方落音,梅六已掠至,炯然目光扫视了群雄一眼,向张晓澜抱拳道:“堡主一向可好吗?”
张晓澜面现赧愧之色道:“托庇粗安,老前辈别来无恙?”九如上人上前合掌施礼,微笑道:“三十年前老衲与梅檀樾在王屋山曾把略相聚,想不到如今卿云谷再度重逢。”
梅六朗笑道:“自号飘零江湖客,飞絮因风偶相逢,老禅师方外高僧,为何也卷入这是非漩涡中。”力加上人道:“魔劫未清,何能证果极乐,我佛有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梅六呵呵大笑,良久笑定,面色一正道:“老禅师昨晚当已见过铁翅蝙蝠主者。”九如上人摇首叹息道:“未曾。”
并将卿云谷内所见所遇详说一遍。梅六黯然长叹一声道:“这早在老朽意料中。”展天行不禁瞪目诧道:“既早知森罗宫主者来历,何不及早公诸武林,也好趁时截止血腥”梅六面色一沉,冷笑道:“展帮主,你说得太轻松了。
别说你不成,就是九大门派掌门也无能为敌,老朽倘说出他的来历姓名,数年前武林己面目全非了,何能等到现在。”
展天行不禁面红耳赤,气血激涌,但他究竟是—帮之主,度量非常,强自把一腔怒气压抑下去,茅焕望了梅六一眼,含笑道:“梅老前辈是说森罗宫主者身负绝学,天下无人能敌。”
“可说正是。”“既然天下无敌,何以挨延至今,他畏怯什么?等待什么?”茅焕犀利词锋,使人无法招架。
梅六微笑道:“武学一道,相生相克,千百年来,尚未听闻无敌天下之人,但此人心机诡绝,擅于暗算,所惧者白阳图解而巳,昨晚未露面者,此人必是尚在白阳图解藏处参悟图解未竟,是以未能赶回卿云谷中,老朽庆幸诸位免去一步杀身大难。”群雄不禁闻言暗暗惊心。
茅焕道:“然则,梅老前辈何不率领我等赶往白阳图解藏处扑杀此獠,以免后患。”梅六哈哈一笑道:“别说老朽不知白阳图解真正藏处,就是知道也不能带领诸位老师前往送死。”展天行诧道:“这是何意?”
梅六道:“白阳真人尊称武圣,学究天人,在图解处藏设下极厉害的禁制,各位白问能否安然通过,如果森罗宫主人已习成白阳图解绝学,那位可制伏他。”
群雄闻言不禁面面相觑。茅焕道:“那么我等岂非束手待宰不成?”梅六微笑道:“茅老弟,久闻你才华过人,料事如神,见微知着,你去卿云谷可曾察觉有何蹊跷么?”
茅焕闻言不禁一怔,道:“老前辈是说森罗宫么?”梅六不禁长叹—声道:“诸位参与卿云谷英雄大会,为何不见各派掌门亲自来”说着目注九如上人。
接着:“老禅师应知有何异常之处?”九如上人不禁大讶,默默忖思:“只觉少林掌门多少年来性情变得异常忧郁,冷漠孤独,只严命门下少问江湖是非,武林恩怨,分明胸中蕴藏隐衷己久这与森罗宫主者有关么?”
梅六悯恻叹息道:“老掸师,武功一道,犹若水涨船高,令掌门多年以来,如不出老朽意料,武功不但未见增进,反而有着显著的退步,老禅师是否有察觉么?”
九如上人不禁面色微变,忆起前年掌门人独自在达摩后院中施展金刚禅掌,对准一株巨柏虚空推出,枝叶微摇,不禁仰天低喟了声,目光黯然,慢慢踱回室中,为自己偶然瞥见,当时不便询问,事后又忘怀。
此刻经梅六一问,顿感有异,道:“梅檀樾可否请道其详。”梅六目光一扫武林群雄,正色道:“溯因在诸大门派掌门人及江湖群雄合击赤手屠龙何昆仑起,当年何大侠耿直嫉恶,铁面无私,各大门派均有门户之见,未免护犊,更经一位隐名高手挑唆威诱之下,遂发生此—不齿蒙羞之事。”
“那隐名高手是准?”“森罗宫主者。”茅焕冷笑道:“正邪势若水火,少林掌门无论如何也不致与此妖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梅六正色道:“茅老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森罗宫主者在各大掌门身上暗中使了手脚“阳关”穴上钉入逆影穿骨毒针”
一言未了,群雄不禁骇然色变。茅焕皱了皱眉头,道:“这样说来,森罗宫主若要图霸武林早在多年前就该放手而为,何致等到现在?”
梅六微笑道:“说得正是,但森罗宫主者巳魂归离恨天,贲志而殁,令人慨叹。”群雄中有人冷笑道:“想不到梅老前辈婉惜此盖世凶邪,真是”梅六哈哈大笑道:“诸位岂不知一蟹不如一蟹,目下的森罗宫主者比死者更凶狠狡毒。”
“他是谁?”“第二代森罗宫主,森罗宫主者衣钵传人,何昆仑虽不慎失手被擒,但却予森罗宫主者致命重伤,终因伤重不治,然而森罗宫主手下却不知他们的主人已死。”
梅六说着叹息一声道:“幸亏森罗宫主者死得太早,未将全身绝艺悉数授于这位衣钵传人,所以武林才能维持短暂的平和局面,不过森罗宫主者临死之前遗留下三道毒计,并嘱咐这位衣钵传人在未习得白阳图解之前,决无望图霸武林。”
武林群雄始恍然明白其中因果。九如上人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梅檀樾为何这般清楚。”梅六黯然一笑道:“老朽就是获知底蕴,才会避居鹿角堡五行楼下地穴,幽囚多年不见天日,唉,知迷途之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武林群雄至此如梦初醒,梅六昔年亦被森罗宫主所网罗,只听梅六又道:“老朽昔年沉沦,奈逼不得已。
而知也不甚多,诸位若须扑灭此獠,应同舟相济,共筹对策才是,倘再存门户之见,彼此勾心斗角,则武林永无宁日矣。”说时面色突变,斜身五指送出,弹出五缕劲风。
只听一声闷嗥,一个身穿蓝衫中年人身形摇摇欲倒,面色苍白如纸,黄豆大小汗珠由额角沁沁冒出,目露惊悸之色。
梅六冷笑道:“马伯犀,别以为老朽不知你是森罗宫爪牙,亏你还是衡山名手,丧心病狂,卖身投靠,至死尚执迷不悟。”展天行一声大喝,往马伯犀疾扑了过去。
只见马伯犀面泛青紫,口角溢出—丝黑血,气绝而死,展天行不禁怔住。梅六道:“他已将齿缝内所藏烈性毒药咬破,来不及啦。展帮主,非但你帮内有森罗宫卧底奸细,老朽敢说诸大门派内均有森罗宫耳目潜伏。”
群雄不禁相顾失色。九如上人趋前两步,低声向梅六道:“老衲等不愿坐而待毙,请问梅檀樾计将安出。”
梅六面色凝重,垂首沉思良久,道:“欲速则不达,攘外必安内,老朽倒有一策,未知老禅师等能否应允”用密语传声法与九如上人交谈。
九如上人颔首道:“老朽勉为其难。”梅六又与展天行微笑道:“老衲并非秘而不宣,奈群雄良莠不齐,恐有森罗宫爪牙在内,请与老禅师密商,老朽尚须往卿云谷内一探。”
展天行知是实情,抱拳施礼道:“展某人虽粗鲁不文,尚知分寸,梅大侠有事只管请便吧。”九如上人高声道:“诸位施主可愿随老衲前往武夷一行。”武林群雄此刻已是同仇敌忾,唯九如上人马首是瞻,随着九如上人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