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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倘与女儿所料有误,女儿托他上方城山一行,谅不致见拒,一元真人最爱根骨上乘,英秀挺拔后学,又无传人,说不定爱上他资质,慨赐数粒“玉髓仙露丹”也未可知。”骊山鬼母长叹一声道:“丫头说话最喜绕圈子,直截了当明说。
也不致于耽误时刻,娘追他去。”话落人出,人已飞掠楼下。奚凤啸飞掠出楼外时,突听欧阳翠英娇呼一声娘,不禁一怔。他身形电泻落地,暗道:“这宫装妇人就是骊山鬼母么?爱女莫母,她自有救女之策,免却我见死不救之议。”
风雨已止,凉风飕飕,园中景物异常凄清。奚凤啸卓立园中,依袂飘飞,心底不由泛起一股无名的惆怅,只觉江湖多冷酷,得不到一丝温暖,张望四顾,感慨唏嘘良久。
继而转念道:“我何能以概论全,人间岂无温暖,何湘君恩重如山,梅六前辈独垂青睐,一双无名父女义赠三元秘笈,虽说投以琼瑶,报之以木桃,但君子落落之风,令人感动。”
随即想到那负伤沉重,慨赠三元秘笈的老叟,或可从治伤篇救治老叟之伤,但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心中一动,猛生寻觅他们父女之念,急急在园内巡视一遍,并未发现伍梦龙踪迹,遂即长身一跃,翻出诧墙翩然走去。
曙光乍现,东方显出一线青白,晨雾霏霏,草木如洗,初夏季节,料峭寒意犹未祛净,风劲衣袂依然仍有瑟之感。郊外景物清新触目,道旁桃杏垒垒初坠,柳丝迎风摇曳,秧翠菜黄,扑鼻送爽。
奚凤啸驰目骋怀,缓缓前行,胸中一腔俗虑,尽皆洗涤。他行至江边,目注浩荡长江,滚滚东流,云帆片片,盈耳扑岸惊涛之声,不禁神往。
忽觉一阵急行衣袂破空之声传来,转面望去,只见一条人影迅逾流星沿着江边山道疾奔而来。奚凤啸待来人奔近,瞧得真切,不禁出声呼唤道:“韩老师。”
韩维武闻声愕然止步。奚凤啸见他目露迷茫神色,笑道:“在下九阴,韩老师缘何行色匆迅,谅身有要事赶办。”
韩维武面现惊喜之容道:“老朽风闻武林凶邪昨晚向骊山二女寻衅,奚老弟似参与其事,是以老朽放心不下,恐老弟遇险,为此赶往一探。”
奚凤啸不由心内感动,微笑道:“在下未学后辈,何能参与,情面难却为柏树庄少庄主伍梦龙强拉拖去。”
韩维武道:“老弟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不过昨晚与老弟谈话未竟,而且有事相托,你我就此席地而坐畅谈如何?”奚凤啸欣然道好,两人择一处江滨静僻草地坐下。
韩维武在怀中取出一荷叶纸包,内贮酱鸭卤鸡,井两支盛酒葫芦,左手葫芦递给奚凤啸。仰饮了一口酒后,长叹一声道:“老朽托身四海帮诚为避仇,再也事非得已,如老朽当日不机警,早丧命庞府,埋骨侯官了。”言下不胜唏嘘,黯然神伤。奚凤啸诧道:“这却是为何?”
韩维武黯然一笑道:“老朽不妨始末倒叙,来得简明扼要些。”说明略顿,抓起一鸡脯塞入口中嘴嚼咽下,接道:“敝帮主似不热衷于白阳图解,所以目下武林鼎沸,如蝇附体,唯敝帮主独立特行,漠然视之,率帮中匹英八杰赶往剑峡觅获另一册武林秘笈,不料竟为吴绍唐父女捷足先登,致令功几垂成。”说时目光望了奚凤啸一眼,朗声笑道:“不如说是败在老弟身上。”
奚凤啸道:“在下总不能见危不救。”韩维武两道浓眉一挑,宏声道:“当然,老弟侠风义行,无可非议。
但敝帮主严令于江汉间搜觅此一双父女下落,他深知吴绍康负伤垂危,绝不能远逃,老朽方才查出他们投在夏口对江一渔村中,不忍立即禀明帮主,特来找寻老弟赶往,不使这本秘笈陷入凶邪之手。”
奚凤啸心中暗笑道:“这本秘笈已在自己怀中。”本欲道出,复又忍住不言。韩维武又道:“吴绍康既然伤重不治,敝帮主迟早必发观其父女藏处,老弟不妨借取,习成一身绝艺,也可聊报知己之恩。”奚凤啸闻言不禁心神猛震,忖道:“莫非他已知自己与何湘君之事。”
口中现出不胜惘惑之色,韩维武见奚凤啸神状,饮了一口酒后,慨叹一声道:“老朽不说,老弟也不明白,庞老爷子遭遇之惨,生不如死,老弟若不设法相救,庞老爷子必含恨而死。”
奚凤啸闻言不禁骇然瞪目道:“庞老爷子并非身染恶疾,而是他人所害么?”韩维武点点头,喟然叹息一声,目中不禁流出两行老泪,倏又痛饮了几口酒,展颜一笑道:“英雄末路感知己,一腔悲愤和泪咽,此段秘事藏在老朽胸中已久,足以人微力薄,孤立无助,又兹事体大,始终隐忍不言。
但又恐有负庞老爷子重托,如今见了老弟,心底所蕴重又涌起,如骨梗在喉,非吐不快”说此,咳了一声,接道:“所以老朽望老弟习成惊人绝艺,勿使庞老爷子含恨于地下。”
奚凤啸见韩维武语焉未详,疑窦满腹,两道剑眉不禁深深锁在一近,正欲询问其中究竟。蓦地一声的阴沉沉冷笑起身不远处,两人不禁大凛,双双腾身而起,只见沿江柳云深处疾闪出一个宫装黄衣妇人,正是那骊山鬼母。奚凤啸暗道一声:“糟。”
骊山鬼母身法奇快,已自一闪而至,道:“君子不可为德不终,你为何不顾而去。”奚凤啸佯装她不知是二女之母,答道:“女侠不容在下分辩,一意为仇,为洁身自爱计,在下不得不离去,女侠何能见责。”
骊山鬼母怒道:“你为何不自承来历,岂能怨恨老身,哼,过河抽板,用心叵测。”奚凤啸不禁激怒,只觉胸中热血沸腾,目中射出两道夺人神光。
骊山鬼母冷冷说道:“老身话未说错,你与老身两女感情至深,交往莫逆,如老身是你,绝不一怒而去,舍弃不顾。”
韩维武听出这宫装黄衣妇人乃武林中盛名卓着之骊山鬼母,不禁心神一震,只见奚凤啸改容长施一揖道:“原来是伯母,晚辈不知,多有得罪,不过伯母错责了晚辈,晚辈是受令媛之托赶往禀知伯母速往相救。”
骊山鬼母闻言面色稍霁,道:“原来如此,老身错怪了你,你将本来面目给老身瞧瞧。”奚凤啸不禁一愕,摇首微笑道:“这个晚辈目前暂难从命。”
骊山鬼母面色倏变,如罩严霜,鬼气森森,五指一伸,抓向奚凤啸门面而去。出招迅快,看似平凡。
其实神妙不可思议,掌指变幻更是玄奥绝伦,其变化肉眼极难分辨,劈、拿、点、扣、戳、弹、拂、截,几乎全包含了上乘武学八字口诀。奚凤啸心中一惊,毫不思索,自然而然的拂出一招“白云出岫”拂出一片阴柔无形潜劲,截向来掌。
恰好竟是克制鬼母绝招。鬼母面目一变,料不出对方是个身负奇学的后起之秀,难怪两个女儿对他独垂青睐,却怒他傲强忤慢,冷叱一声,掌法疾变。
眨眼间攻出七招,挟着漫天阴寒嘶嘶劲风猛袭而去,无一不是辛辣诡奥绝伦,但却含蓄五成真力不发。无疑的奚凤啸在骊山鬼母心目中认是二女的私慕爱侣,又知二女平素眼高于顶,奚凤啸如非才貌绝佳,岂可情有独钟。
奚凤啸见鬼母出手迅辣,不禁怒涌心头,单掌运功,所展招式均是罕见罕睹的奇学,掌指所及,无一不是人身要害重穴。骊山鬼母越打越惊,暗道:“此人不知是何人门下,功力虽欠火候,但其身手之旷绝堪与武林顶尖高手相捋。”
踌躇不想施展毒手,疾飘出三尺,冷冷喝道:“住手。”奚凤啸撤掌不攻,道:“晚辈实逼不得已,伯母因何咄咄逼人。”骊山鬼母道:“老身不过试试你的武功如何,果然两个丫头眼力不错,两个丫头坚要老身赶来寻你回去见上一面,她们有话要对你说。”
奚凤啸面现为难之色,欠身笑道:“晚辈现有要事赶办,如伯母及二位姑娘暂不离去,最迟明晨必可赶到。”骊山鬼母目光一变,五指迅如电而去,喝道:“你胆子真不小,居然一再违忤老身之命。”
距离又近,奚凤啸猝不及防,右臂曲池穴顿被鬼母一把扣住,奇寒之气循着行血攻上。奚凤啸已学会三元秘笈上移经闭穴的旷绝心法,整条右臂竟随念动悉封闭住。
骊山鬼母只觉五指一震,如扣在一支铁棒上,不禁大骇,脊骨内冒上一缕寒意,面色大变。奚凤啸左手两指穿起,疾点向鬼母右肩下“云门”重穴,大喝道:“撤手。”
指风如刃,鬼母如不撒手,这条右臂非废在奚凤啸两指之下不可。骊山鬼母鼻中怒哼一声,右臂疾撤,身形踉跄倒退两步,面色森厉恐怖。
奚凤啸两指仍虚空欲点,蓄势未吐,冷冷答道:“晚辈自问丝毫未失礼于前辈,再欲恃强西手,盛气凌人,恕晚辈不能容忍,明晨之约,晚辈一诺千金,决不反悔。”
鬼母一脸悻悻不忿之色,怒道:“好,你如食言,休怪老身狠毒,日后定将你挫骨扬灰。”奚凤啸大怒,勃然色变道:“这倒未必,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前辈如凶心不减,日后终有自食恶果之时。”韩维武暗赞道:“这位奚老弟胆勇豪气无人可及。”
骊山鬼母目光忽转黯然之色,长叹一声,扭转身躯,往来路奔去,去势如电,眨眼无踪。奚凤啸目送鬼母消失去向久久,一片无名惆怅不禁油然泛起,喃喃自语道:“冷酷江湖,阴谲世途。”
不禁忆起先贤嘉言:君子宁孤立无助,宁身受困辱,誓不失身于可贱之人。”八臂灵官韩维武突出声道:“她虽有鬼母之名,却面恶心善,亦不失为正人君人,只惜刚愎自用,好名特甚,易歧入狂妄。”
奚凤啸缓缓转面,只淡淡一笑,不置一词。韩维武道:“老弟为何不允现出本来面目,致激怒鬼母?”奚凤啸道:“韩老师有所不知,情之一字,不知断送了多少英雄豪杰,千古历史,可为殷鉴,而且丝毫不能勉强,在下又非貌潘安,俊如子都,本来面目何值一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