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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梦龙微笑道:“你我一见如故,份所应为,何谢之有。”一个黑衣大汉疾跃在伍梦龙之前,低声禀道:“庄主有密信命小的交与少庄主。”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封套字迹,递了上去。
伍梦龙按过匆匆阅了封套,不禁面色微变,忙向龙奚二人说道:“二位稍候,容在下一阅。”说着即走了开去,走出数丈外就着月夜抽出信笺,七个黑衣大汉立时将伍梦龙团团护住。奚凤啸发觉庞镇寰目光闪烁,含着冷笑慢慢走向自己身前,不由心神一震,疾然转身展开轻功奔去。
片刻时分,奚凤啸已奔出五七里遥,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山野,凉月西斜,星斗渐沉,林木疏影,恍若幢幢鬼魅,阴森异常。
他发觉庞镇寰并未追来,心中大定,卓立在一座山坡,一股无名惆伥重泛胸头,眼帘前依稀现出那绝世风华,傲梅冷艳的何湘君倩影。
只觉举世中仅何湘君一人可信赖,不知她伤势巳愈否,她既以重任相托,自己何能耽误,不禁长叹了声。四外一望,野无人踪,仅天韵风涛,沙沙入耳,一种孤独,寂寞感觉油然泛起。
足旁一丛野生黄化迎风摇曳,散出淡淡清香,他下意识伸手摘在手中,喃喃出声道:“此去身是飘零客,明月天涯共黄花。”凄凉悲侧,动人心弦。
他微微踌躇了一下,将手中黄花一弃,放开身法奔去。才奔出不远,忽闻身后起了一个苍老雄浑语声道:“少侠暂请留步。”
奚凤啸闻得口音似在何处听过,不禁一唉,转身望去,只见一条身影疾掠而至,沾地转身,显出一个面如锅底,虬发络胡,眼似铜铃,头戴一顶方巾帽,黑袍皂靴老者,凛凛神威。
他猛然忆起此人语音就是方才自己凋息行功时风送入耳传声一段,不禁一怔。老者目中神光暴射,望了奚凤啸一眼,道:“奚少侠休要吃惊,老朽铁面钟馗杜长龄,乃赤手屠龙何昆仑童年故交,侄女何湘君慧眼识人,得少侠相助,他日必能手刃血海大仇。”奚凤啸闻言大喜道:“老前辈必然见过何姑娘了,她目前身体”
杜长龄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那位侄女就与其父一样,狷介成性,轻不受人之惠,嶙峋傲骨,独立独行,还是崔星五放心不下奚少侠初涉江湖,难当重任,私自离庵访寻老朽相助,亦是天缘巧合,老朽得自江湖传闻赶奔龙泉驿,与崔星五不期而遇。”说着略略一顿,目露惋惜之色。
接道:“其实她服下一颗“云参丹”也可早日痊愈,她却坚持不允,说是异日获得白阳图解,无法速成手刃亲仇。”奚凤啸不由泛起愧疚之容道:“何姑娘赐服晚辈一粒“云参丹”早知有此珍异,晚辈宁死也不愿。”
杜长龄微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少侠无须耿耿于心。”说着目光向四外一瞥,接道:“时刻无多,长话短说,少侠燕京之行,可以暂缓,骊山鬼母并不在燕京,她行踪飘忽,恐难找到。”奚风啸诧道:“老前辈清道其详。”
铁面钟馗杜长龄微笑道:“柏树庄主霹雳神拳伍岳不是有书信到伍梦龙么?此封信老朽昨晚在旅邸由他手下怀中窃出看过,一双欧阳姐妹是骊山鬼母之徒,黄河二霸丧于致命暗器铁蝙蝠就是二女之物,少侠不妨与伍梦龙同行,寻觅二女下落,二女诈死无非避人耳目。”
奚凤啸不禁一怔,道:“老前辈之命焉敢不遵,无奈晚辈一身傲骨,万无回去求人之理。”杜长龄笑道:“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伍梦龙生心忌刻,你越避他,忌念益深,反不如佯与结纳,须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问心无愧,何事不可为,老朽深知少侠耿介,但少侠应看在何姑娘份上,不妨三思。”
奚凤啸暗叹一声道:“知己之恩,杀身难报,晚辈遵命就是,请问老前辈,那在龙泉驿伤何姑娘之蒙面老贼是何来历?何姑娘似已知道,但她却不肯吐露。”
杜长龄道:“丰都鬼王滕文星,日后江湖道上少侠万一与滕老鬼相遇时,千万不可喝破。”奚凤啸闻言心中大诧,却不敢追问是何原故,道:“老前辈可知何姑娘大仇是谁?”
杜长龄目露黯然,凄然一笑道:“老朽不知,何姑娘不习成白阳图解,决不吐露,老朽也不愿强人所难,只有徒劳助力,不使愧对故人就心安了。”
忽地面色微变,忙道:“他们将赶至,少侠已打通生死玄关,不必惧怕庞镇寰,有湛卢剑之助,庞镇寰未必胜得过少侠”
语声倏止,转身穿空掠去。奚凤啸耳闻身后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传来,已明铁面钟馗杜长龄突然遁去之故,转面望去,只见伍梦龙庞镇寰等人疾逾流星奔至。伍梦龙道:“贤弟为何不告离去?”
奚凤啸面现愧歉之色道:“小弟无意涉身江湖,惧兄台相留,故此去心似箭”只见庞镇寰面一寒,冷笑道:“既无意江湖,何必身怀湛卢剑,自撄不测之祸,哼,欺人之词,骗得了谁?”
奚凤啸剑眉一剔,扬声大笑道:“听阁下之言,莫非也是觊觎湛卢剑而来,本当双手献于阁下,只怕阁下不敢伸手接过。”庞镇寰厉声道:“只怕未必。”
奚凤啸淡淡一笑,右手疾向肩头抓去,簧鸣过处一道寒虹夺鞘而出,横剑伸臂,左手两指点在剑尖上,向庞镇寰身前迈去。
庞镇寰神色骇变,不禁倒退两步,肩头长剑倏地拔出,此时,伍梦龙已向一旁闪了开去,注目作壁上观,以示不偏不袒。奚凤啸哈哈朗笑道:“奚某有意将此剑奉赠阁下,阁下为何不敢伸手接过。”
庞镇寰不禁恼羞成怒,目中怒焰暴炽,不言不发,右腕疾振,一式“摘星夺斗”洒出漫空银星挥攻而出,寒飚啸空,潜劲如山,威势强猛之极。
奚凤啸相随庞镇寰多年,深知庞镇寰武功精博,才不过弱冠之年,便已蜚声武林,更秉性忌刻,一经为仇,便如阴魂附体,不死不休。
人与人之间,均不无感情存在,他虽痛恨庞镇寰入骨,但念在庞老爷抚育之不恩,不敌还好,如伤了庞镇寰,日后怎有面目与庞老爷子相见。
他存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情,使庞镇寰知难而退,目睹庞镇寰出招毒辣,直视自己如戴天之仇,不禁暗暗叹息,手中湛卢剑一招“丹鹤飞翔”似缓实速挥了出去。
只见青虹如烟散了开来,显得轻描淡写之极,与庞镇寰辛辣毒招顿成强烈的对比。伍梦龙大吃一惊,忖道:“这姓奚的未免轻敌太甚,用平淡武学怎可与庞镇寰对敌,徒然自取其死。”
一念未了,只见庞镇寰迅疾无比撤招横跨了一步,长剑又出,洒下漫空寒星剑飚啸空刺耳悸人。奚风啸竟将庞镇寰凌厉辣毒的招势视若无睹,只一招接着一招攻了出去。
伍梦龙不愧是武林隽才,眼力奇高,凝神观察奚凤啸剑招虽平淡朴实,却含蕴了无匹的功力,攻其必救,使庞镇寰心有顾忌,着着自保,不能入手施为,心中暗暗诧惊,忖道:“这姓奚的竟能将平实的武学化腐配为神奇,如非具有无比的恒心毅力,焉能臻此境界。”
不禁油然泛上钦敬之意,但他与庞镇寰同为一丘之貉,少年得志,蜚声武林,遂养成夜郎自大,自私忌刻之后天癖性,不容目中有砂砾存在,隐谋日后除奚凤啸之意。
庞镇寰一连攻了数十招,都无法幸胜,而且有数次被奚凤啸平实的剑招逼得手忙脚乱,因他这柄剑虽是缅钢精铸,可说是锋芒犀利,但比起切金断玉的湛卢剑来却判若天渊。
是以,庞镇寰剑身不敢轻撄湛卢剑的剑锋,招至半途疾撤,改式又出,无形中处于受制地位,缚手缚脚之故,庞镇寰心头一腔怒火杀机于是俱增,突然,庞镇寰口中进出一声春雷,剑走斜锋,一式“笑指天南”寒星弧飞,点向奚凤啸右胁。
这一式着实诡异之极,神奇莫测,突破了奚凤啸剑势,电掣雷击而至。奚凤啸大感意料之外,警觉闪避已是不及,剑芒已点破一孔,跟着就是丧身庞镇寰剑下。
幸亏奚凤啸临危不乱,剑锋触体尚未刺入时,身形急仰,左足跟点地倒飞出去,右足趁势蹋向袭来长剑。一踢之势奇猛无比,庞镇寰由不得长剑回撤。在此一霎那间,奚凤啸已倒飞沾地,身形倏地暴起,湛卢剑一式“星宿斗换”挥出。
只见漫空寒星飞动,青虹纵横掣击,划带出一片啸空劲风,宛如天河倒泻,凌空往庞镇寰罩袭而下。此乃奚凤啸凭着惊人记忆人偷袭邹槐“天飚三式”内其中一式,威力绝伦。
也不知是奚凤啸是故意露出多处微小破绽,抑或记忆不全,还是邹槐本身将此“天飚三式”习全难臻神化境界,虽然如此,仍具有无穷威势。伍梦龙冷眼旁观,突目睹奚凤啸剑式之惊人,身法之美妙,不禁心神一震。
庞镇寰猛感剑势未及,寒气已自逼入,心中大骇,只见芒雨漫空飞洒罩下,不禁胆寒,究竟他眼力奇高,被他察觉剑势尚有隙缝可寻,两足一踹,一式“猛龙升天”穿隙奔空遁去。
他因愤怒之极,穿破奚风啸剑势时,喉中发出长声厉啸,虽遁空电杳,啸声尚自袅袅不绝。奚凤啸飘身沾地,剑势疾收,带随着他那湛卢剑洒下一些布条,如风中落叶般飘旋落下。
伍梦龙看出这些布条竟是庞镇寰身着长衫被剑芒扫体割裂而下,不禁心中又是一凛,迈步向奚凤啸身前走了过去。
只见奚凤啸额角沁汗,面泛潮红,喘息之声隐隐可闻,不觉剑眉微剔,微笑道:“贤弟武功惊人,一招竟制胜武林久着盛名之南天三燕中武学博奇之庞镇寰,可谓一朝成名天下知。”
奚凤啸赧色叹气道:“伍少庄主且慢捧在下,在下虽侥幸取胜,却为在下带来一场杀身之祸。
这一招实为剽袭他人的武学,未明口诀,亦未受传习,情急之余,竟糊糊涂涂施展出来,伍少庄主岂不闻打蛇不死反成仇之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