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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了。”
经过彻夜的思考,纪沛梵决定了;他神色坚定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旁的安妮却没有办法像他一样的冷静。
“为什么?”即使自己老早就知道这事一定会发生,却没有想过竟会是如此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突然?”
“突然?”他不这么认为。“我老早就告诉你了,应该不算突然。”
“我知道,”她只是没有心理准备。“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缓缓地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是什么原因让你做出决定?”
他没有开口,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辜晨岚的影像。
什么原因?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只是认为一切都该告一段落了;不管他是怎么样的身分,都不该给她一个毫不安定的情感。
“唉!”见他一直都没有开口,安妮不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在她旗下的所有人里面,就只有对他没辙。“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独来独往,可偏偏你又是公司里的红牌”
听了她的话,纪沛梵不自觉地扬了嘴角,性感的脸上悄悄地盈上一抹诱人的微笑。“别担心,所谓的‘红牌’是随时在变的。”
“可是这些老客人却都忠于原味,”讲著,她又摇摇头。“你这一走,铁定跟著流失一大票的客人。”
“总会有新的客人。”
“说得倒简单。”安妮给了他一个白眼,却也给了自己一个无奈的微笑,既然他都已经决定要走了,她知道没什么事可以改变他的决定。“有没有想过,结束这个工作之后想做些什么?”
他还是没有给她一个答案。“我自然会有办法。”他站起身。
“永远没有办法从你的嘴里套出话来。”安妮自叹,也跟著自沙发上站起来。“至少在临走之前,再帮我接个客人吧!”
“不干。”他盈著笑意摇摇头。“留给其他人吧!”
“这下就麻烦了,”安妮的语气里显出一丝烦恼。“是你上次爽了约的辜太太呢,人家可是指名要你的,叫我怎么找其他人代替呢?”
奔太太?
听到这个名字,纪沛梵不由自主地迟疑了,蹙起了眉头。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安妮,语气中仍不掩一丝的质疑。“辜太太?”
“就是上次在凯悦让你爽约的那个辜太太啊!”安妮看了下桌上的记事表后又确认了下。“她今天打电话来,指名要跟你见面。”
“今天?”他更不懂了,两人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怎么还会打电话给安妮跟他约定见面的时间呢?
安妮看不出他的疑惑,抬起头又是一句。“就当是帮我最后一次吧,你上次爽了人家的约,人家说不定还在气头当中呢,就算是真要安排其他的人给她,也得等到人家气消了再说”
“几点?”或许只是因为好奇心驱使,他下意识地问了见面的时间。
“明天晚上八点,一样是凯悦二八0八号房,你会去吧?”害怕他又莫名地爽了人家的约,安妮又问了一次。
纪沛梵转头朝她望了眼,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我会去的。”说罢,转身便朝门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奔太太?
这下,他真的是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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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啦!”
罢进门的辜晨岚,一进门便看见纪沛梵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放下手中的购物袋,随即走至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了?”她铜铃般的大眼弯成两条美丽的弧线,伸手触向他刚毅的嘴角。“好像变得很安静。”
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转头凝望向她的双眸,深邃的黑眸依旧让人看不出他的思绪。
一直沉默了好久,他才缓缓地开口。“你今天去哪了?”
他这么一问,辜晨岚原有的笑意就更大了,她悄悄地自身后拿出了一张单子,得意地拿至他的面前晃了晃。“今天收到这家公司的面试通知,一整个下午都在那家公司里面试。”
他愣了会儿;不会是她。
“结果呢?”他还是问,心中却有道小小的声音不断地在质疑自己,那“辜太太”又究竟是谁?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吗?
“结果”她刻意拉长语调。“他们希望我下个礼拜就开始上班。”她很满意,因为这是她第一个不用靠父亲关系所得到的工作。
可是,对他来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暂时抹去脑中对辜太太的所有疑虑,转颐望向她美丽的容颤,质问自己:难道他不能给她任何安定的感觉?她必须要找份工作来自力更生。
他伸手爱怜地抚上她细致的脸庞,不知道心里头为什么有种难言的不舍。“我有能力可以负担所有的开支,你用不著到外面去找工作。”
她没有开口,脸色却明显地黯了几分。她撇开自己的脸,沉默了好久,这才缓缓地开口。“我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继续再做那份工作,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去碰其他的女人。”
他没有答话,英俊的脸庞上在不知不觉中抹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灰暗,从来不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直到认识她之后才发现,这唯一所能伤害到的,只有真正关心他的人。
好傻。他暗笑自己。竟以为这样可以对生他的父母形成一种报复,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到头来伤害到的都只有自己,及最在乎的人
“我们可以生活得简单一点,不一定要过得太过于奢华。”她的声音打断了他远走的思绪,他回了神,讶于发现她眼眶中凝积的泪水。“我在乎的是你,如果我出去工作可以让你放弃那份工作,我不在乎的。”
霎时间,他对她有种不舍的爱怜。“傻女孩,”他将她拥进自己宽厚的胸膛,轻轻地爱抚她如丝般的秀发。“你会吃不消的。”
“我不在乎,”她倾附在他结实的胸口,感受著他平稳的心跳,视线却慢慢地让泪水给弄模糊了。“如果我能放下所有的一切来找你,我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吃苦,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过得快乐一点就只有这样”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盲目,不是吗?
就连他也舍得为她放弃一切。
然而,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紧紧地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那位辜太太又究竟是谁呢?
他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要等到明天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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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悦饭店,八点。
纪沛梵看着手表,时针刚好转至八点的方向。
他还是来了,因为好奇心的驱使,他只想知道那位“辜太太”到底是谁,并不打算进行任何的交易。
所以今天的他,衣著简便,只是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及一条合身的牛仔裤,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带。
但即使如此,白色的衬衫还是凸显出他略微黝黑的肌肤,标准的衣架子将衣服挺得笔直,高挑的身材更是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他伸手将头发拨至脑后,更显他俊美中的一丝粗犷;尽管四周的女性都不时地向他行注目礼,他还是视若无睹,大步地朝二八0八号房的方向走了去。
在那扇白色的门前,他伫足了会儿,摘下鼻梁上的墨镜;他迟疑了许久,终于伸手转开了身前的门把。
随即落入眼帘的是一个女性的背影。那女人将头发盘在脑后,穿著一身合身的套装,优雅地站在窗口。听见他关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著他。
约四十岁左右吧;纪沛梵在心里猜测,她头上隐约露出些灰发。
她没有转头,而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奇她下一步究竟会怎么做。
“你找我来,该不会就只是站在窗口背著我说话吧?”看她久久没有反应,纪沛梵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仍带著一丝丝笑意。
那妇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是辜晨岚的母亲。”
炳!他在心里头一声低笑,早该想到的。
“我今天来,”她低了头。“是希望你能将晨岚还给我。”
“你凭什么认定她会在我那?”这可有趣了。
“我了解她。”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她为了你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要,她一定会来找你。”
“那样的婚姻,”他想起了杨子谦。“我很高兴她放弃。不过”他犹豫了一会。“既然是她自己来找我的,当然得等她自己回去,我没有权利替她决定。”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辜母自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一旁桌上。“这是一百万美金,她原本就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她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丝的颤抖。“请你放了她!”
“这算什么?”他望向桌上那张支票。“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交易货品吗?”他感到一丝不屑。“如果真的那么珍惜,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来这里。”
“钱你拿回去吧!”他甚至不想再浪费时间。“想不想回去,让她自己决定,不是我的责任。”他说罢,正准备要转身,辜母的声音却让他止步。
“不!”她一直背对的身影终于转过身。“你不能了解的,我”
所有的话在看到他的脸时,全部停了住,辜母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又多了份愕然。她捂上自己的嘴巴
“我不想了解什么,如果她要选择离开我,我也不会阻止她。”纪沛梵不想多说,转身准备离去,身后那道细小的声音却让他再度停止了自己的脚步。
“你”车母声音里面仍清楚地听见那道不确定的颤抖。“你是不是在育仁孤儿院长大的?”
他蹙起了眉头,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哪一家孤儿院长大的。
“与其说长大,”他的语气很冷。“你倒不如说我是被丢在那里的。不过,别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有很多人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威胁的。”他说罢,才又准备转身,身后的声音又让他停住。
“沛梵”
他不禁锁起眉头,不解地望向身后的辜母。“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一个除了辜晨岚以外没有人会知道的名字,他也不觉得晨岚会告诉母亲他的名字。
只见她捂著自己的嘴巴,泪水再度盈了满眶。“真的是你”他放弃了离去的念头,转身走近了她。“告诉我!”他显得愠怒。“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而她却一直捂著自己的嘴巴,喉间的哽咽让她无法开口成声。
“你说话啊!”他伸手握上她的双肩。“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并没有给他答案,颤抖的语调中只是不断地重复著同样的话。“真的是你”是谁?他深锁的眉一直环著不解,仿佛好一会儿的时间,他才意识到辜母那脸十分熟悉好像,好像是
不!他在心里头泜减,这不会是真的
“沛梵”她又唤了他一声,满是皱纹干双手感动地抚上他的双臂。“终于找到你了”
“不!”他如惊弓之鸟般地急忙甩开她的手,这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更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我是你的母亲!”泪水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这一见面,会看到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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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母亲!”他矢口否认。“我从一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母亲,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真的是你的母亲,”她伸手急忙捉住他结实的臂膀,在失去了他这么多年之后,她不能再让他滑失了。“沛梵,我真的是”
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显得这么不知所措。“你疯了!”他想逃开这场荒谬的闹剧。“别找不到女儿就乱认儿子!”
突然,她握著他的手跪了下来,她将头埋在纪沛梵宽大的掌心之中,哭了。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辜母早已哭花了一张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些年来他所受的苦,岂是一句“对不起”就够的?
“生你的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她回想起那段岁月。“我和你的父亲原想要私奔,但他却在赶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你出生之后,家里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我,我没有工作,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只好将你放在孤儿院门口。”她几乎泣不成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害了你一辈子的前途。”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如冰一般的冷涩;二十八年了,一直以来,他都过著只有自己的生活,而现在,他竟然在这里听这个素未谋面的妇人来告诉他身世?
她因为自己负担不起而将他放在孤儿院,这一丢就是二十八年
而她现在,一出现就希望他能承认她的身分?他自问;她凭什么?
“想知道你把我丢在孤儿院以后发生丁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冶得令人发颤,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跟她说故事,可是,好像在这一刻,他自己也管不了自己。
奔母抬起头,只见纪沛梵的眼神在此时仿彿不自觉地凝聚了恨意,好久,才听他冷冷地开口。
“在我八岁的时候,让人卖到了美国,原以为自己终于有个家,到头来却只是让人卖去当非法劳工。工厂里不给宿舍,晚上只能找个角落睡觉,工头一天只发一餐,工作稍微怠慢就得要挨鞭子。
“十三岁的时候我从工厂里逃了出来,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在那个国家,像我们这种人根本没人瞧得起,我只有跟著帮派混,走私、卖毒品,”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甚至杀人。”
“在这之前,我什么工作都做过,吧枱、保镳,甚至于男妓。”他忿忿地朝辜母睨了眼后又接口。“十八岁的时候,我终于认识了威廉,他教我怎么玩弄股票市场,让我有机会登上华尔街市场,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回到了台湾,孤儿院已经不见了,当初的孤儿院院长因为贩卖人口让人关了起来,而我”他一声苦笑。“当了牛郎,专门侍候你们这些有钱的大户。”而这些,不过是为了生下他又不养他的父母!
奔母泪水不停落下,她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质问的眼神牢牢地锁住她的双眼。“当那些人在打我、欺负我的时候,你知道我脑子里想的是谁吗?”
她不敢想。
“是你!我恨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既然生下了我,又为什么要把我丢在孤儿院?”
“对不起”泪水早已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他一声轻笑,倾身将她自地面上拉了起来,望着她的脸,伸手轻柔地为她拭去眼眶中的泪水。“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这二十八年来,你根本没有损失,日子倒是过得快活。”
“不”她摇头,这不是真的
纪沛梵望着眼前手足无措的辜母,心头一把怒火狂肆地蔓延。
“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见辜母怔在原地,纪沛梵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分。“哈,我差点忘了,我是牛郎,哪有牛郎赶客人走的?自然是我走了!”
步出门口的当儿,纪沛梵的俊脸倏地刷青。“这么说来,晨岚是我妹妹好一个乱伦的悲剧啊!”“不!不是的”
他不理会辜母的叫唤,带著一颗愤怒而悲伤的心离去。
无助的情绪不断地在辜母的胸口扩散,还来不及向他解释什么,他冷酷的身影早已奔出门外。
“不是的”她的胸口好痛,她却只能轻声低啜。“不是的晨岚不是你的妹妹”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根本听不到任何的解释
“该死的!”
纪沛梵将拳头狠狠地击在墙上,椎心的低咒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鲜血自他的手关节的伤口汩汩流了出来,却怎么也敌不过他此刻的心痛。
他无助地将额头抵在墙上,泪水跟著落下他刚毅的脸庞。
懊死的!懊死的不管他在心里头低咒多少次,却怎么也抹不去心里的那抹伤痛。
这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更不是他想听到的结果。
在他放弃了寻找之后,在他好不容易想定下来之后,晨岚的母亲怎么能一出现就扰乱他所有的生活?
她怎么那么笃定地认为他就是她的儿子?
不!他没有母亲!从一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父母!在相隔了二十八年
可是,她含泪的眼神让他觉得好熟悉,她毫不犹豫地叫出他的名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即使是此刻的他,多么希望去否认这一切,可是心里头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情感令他不得不去相信这一切!
老天!他突然觉得想笑;这一切都好讽刺,老天怎么可以如此捉弄人!在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对方竟会是自己的妹妹?
他忘了,这该是上帝为他所设的最大陷阱!
他无助地跌坐在地上,心里的那股痛不断地将他侵蚀、腐化,他笑了,笑声却怎么也抑不住心里的那抹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