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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嗯?”封妍抬头,只见服务生一脸尴尬。“叫我吗?”
服务生额头冒汗。他都在这里站了三分钟,不叫她叫谁?但顾客至上,他不能得罪客人。
“小姐,不知道方不方便并桌?”
封妍这才发现餐厅客满了,一位难求,而她一个人占了张四人大桌。
她的视线从服务生移到他身后那高大的男人身上,彷佛被一道雷打中。
韩老大?!天啊,那是她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
封妍和韩维森是同一个眷村的邻居,他长她六岁,小时候的她最爱跟在他屁股后面,因为他不像其它的大朋友,会把小朋友赶走。
他当然也不爱小麻烦,爬不上树、下不了水,只会碍手碍脚,他有时会故意躲着,不让她跟,但每回她一哭,他又出现了,笑她哭得一张嘴可以塞进一颗鸡蛋,好丑,然后,他又牵着她去玩。
他是眷村每个小朋友心目中的英雄,因为其它的大朋友欺负人时,他都会站出来,跟对方打得昏天暗地。
他们这些孩子在学校从没被欺负过。大家都知道,韩老大罩的人,谁敢碰,那就是找死。
韩维森是眷村唯一被所有人认可的老大。他重义气、有担当又勇敢,封妍一直觉得,自己会沈迷于武侠小说,是因为韩维森的大侠形象太鲜明了。
但她一想事情,就会想得浑然忘我,服务生和韩维森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以为她拒绝了。
“我下次再来吧!”韩维森对服务生说。
“韩老大”服务生也是眷村小孩,但他比封妍小了很多,他有记忆的时候,封妍早就搬家了,所以他们并不认识,只有韩维森,这个永远的老大被众人熟记着。
封妍立刻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顺便把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包包和漫画拎到背后放好。
“请坐。”她还狗腿地帮他拉椅子。可以巴结韩老大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服务生和韩维森都被她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但韩维森是个有风度的男人,女性帮他拉椅子,怎么能拒绝?他拱手道谢,坐了下来。
拱手耶!封妍觉得他真像古代的大侠,错生在现代社会。他是如此地特别,却一点也不突兀,只是无比抢眼。
趁韩维森点菜的时候,她偷偷地看着他。韩维森十岁时,父亲过世,所以他国中毕业没有继续就读高中,而是到台北半工半读了。
那时的他在鞋厂打工,非常认真,念完夜校后又考二专,毕业后,当完兵,就带着多年积蓄到大陆发展,如今已是一间鞋厂的老板。
他的致富之路是邻居们闲暇时最喜欢聊的话题之一,但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打从她十九岁之后——
那一年他结婚,她弄得一身狼狈,糗得半死,真是人间最大的悲剧。
韩维森勾好菜单,正准备去柜台结帐,封妍突然递给他一张卡。
“五折卡,点饮料半价。”她说。
他愣了下,不知道这个一开始表现得很冷漠的女人,怎么突然变热情了?但他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便点头道谢。
可那张卡也没用上,因为服务生直接帮他买单了。
韩维森很不好意思,便说:“有空出来唱歌。”服务生乐得差点当场跳舞。
封妍还在偷看他,一脸羡慕。她也想跟他去唱歌,但是她五音不全,还是算了。
服务生看见她的举动,偷偷对韩维森说:“老大,你魅力真强,看,那又是一个被你电晕的。”
她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不忘偷摸一下脸,她真的一脸花痴样吗?
天地良心啊!她对老大一向只有崇拜,不敢肖想的。
“那个服务生一定有近视眼,说不定还有散光和老花”她碎碎念,却不敢再看韩维森了。
韩维森回到这桌坐好,同时把五折卡还给她。
“谢谢。”他说。
“不客气、不客气”她一紧张,就会犯错。“反正也用不到耶,不是,我是说,应该的出门靠朋友嘛。”
韩维森笑了起来。封妍尴尬得想钻地洞。
但韩维森的笑声却勾起她旧日的回忆。老大的笑容比春风更温柔,他眉目间的光采,连满天星辰都比不上,那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心思蠢动。
好想看他,又不好意思,妈的,都是那个服务生的错!她又惯常地乱牵拖了。
没多久,韩维森的餐点送来,她听到规律的进食声响,他很专心在吃饭吧?这时的老大应该不会注意到她的“觊觎”
她绝不否认自己贪恋美色,谁教韩维森那么秀色可餐?
她偷偷地以眼角看他,但他警觉性太高,居然发现了,她吓一跳,匆忙转移视线。
过了五分钟,她发觉他警戒心降低,又忍不住偷看
可恶,又被发现了!她再躲。如此三、五回,她觉得眼睛好酸,脸好像快抽筋了。这是老天爷在告诉她,非礼勿视吗?
她暗骂自己:色大胆小被狗咬。
唉,归根究柢还是那一句——她孬种。老老实实跟他打声招呼:嗨,老大,好久不见,我是封妍,你还记得我吗?多简单省事,偏偏
唉,她含着泪,喝光最后一口布丁奶茶,并对他匆匆一颔首,转身逃了出去。
韩维森真是纳闷了。他脸上长花了,还是一脸凶相?那位小姐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古怪?还有他的目光落到那本被遗落的漫画上。
“小姐!”他捡起漫画追出去。“你的东西——”但他只看到她骑着摩托车离开的背影。
也太粗心了。他看着漫画,西洋骨董洋菓子店?有点奇怪的书名,但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现在是书怎么办?
韩维森把书拿到柜台,交给服务生。
“老大不用担心,那个小姐平均一个月会来一次,到时候还给她就好了。”服务生说。
“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啦!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掉东西,我们都习惯了。”
原来那位小姐很迷糊?
服务生继续八卦。“她每次都一个人,带着一、两本书,固定吃奥勒冈起司猪排或白酒蛤蜊面她应该没什么朋友,所以独来独往嗯,个性太阴森”
韩维森想到同样单身的自己,他也很阴森吗?每一个独来独往、刻意孤立自己的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吧?
服务生说了很多,韩维森听得想笑。餐厅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服务生何以将那位小姐看得如此仔细?
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