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二

典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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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聚在大厅里的男人们,几乎全都慌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朝服,是南国最精锐的文官与武将。下朝之后,他们本该各自回府,但是因为关靖遇刺,所有人都急忙跟来,每张脸上都满是焦急的神色。

    每个人的视线,都注视着卧榻上,因重伤而昏迷,正被御医抢救的关靖。

    “你们是怎么护卫主公的,竟让刺客有机可乘,害得主公受了重伤?”一个身穿武官朝服的男人,抓起护卫的衣领,怒发冲冠的逼问。

    “那人穿着朝服,属下一时——”话还没说完,护卫已经被狠狠的摔出大厅,重重跌在石地上,痛苦的咳着满口的血。

    男人又抓起另一个护卫。

    “你们这些饭桶!”又一个人被摔出去。

    第三个被揪住衣领的护卫,眼看同伴们受了重伤,知道多说无用,只能咬紧牙关,任由满脸狰狞的武将,把他整个人拎起来。

    “妈的,连话都不会说!”

    咚!石地上又多了个瘫软的受害者。

    “郑将军,请停手,您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处在慌乱的人群中,韩良仍能保持镇定。

    猛汉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给我闭嘴,不然我连你都摔出去!”他怒目直瞪,吼声传得极远。

    “要是摔了我,就能保主公无事,那郑将军就是摔死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韩良从容说道,面对暴力威胁,还是无动于衷。

    猛汉龇牙咧嘴,就要伸手去抓韩良,但是还没揪握住,大手就收握成拳,放弃攻击,兀自大声咒骂,像困兽般在大厅里踱步。

    “王八蛋,要是主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活活把你撕了!”

    佣懒的语音响起。

    “我还活着,别急着咒我。”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大厅内的男人们,瞬间都静了下来,全都急忙转过头去,看向卧榻上的关靖。

    “主公,您终于醒了!”猛汉扑上前去,激动得双眼含泪。

    “你太吵了。”满面是血的关靖,懒懒的下令。“掌嘴。”

    “是!是!”猛汉一下又一下,猛打自己耳光,才打了几下,黝黑的大脸就被打得赤红。“是子鹰不对,子鹰太吵了!”

    “魏修。”每说一个字,更多的鲜血,就从关靖额上的伤口涌出。

    一名青衣文臣,恭敬应声。

    “在。”

    “那名刺客呢?”

    “已经被吴将军乱刀砍死。”魏修回答。

    “太鲁莽了。”鲜血滴流,他却还能保持清醒。“得留活口,才能循线追查出元凶,这下子要追查,就是难上加难。”

    另一个武将,砰的跪地。

    “请主公恕罪。”吴达叩地请罪,脑袋在地上磕得声声响亮。

    关靖闭起双眼,又下令。

    “掌嘴。”

    “是!”清脆的耳光声,在室内回荡着。

    蓦地,一个娇小的女子,衣裳发间满是雪痕,闯过大厅的人群,焦急的就要奔到卧榻旁。赤裸的双足被冻得发红,甚至因为跌伤而渗血,匆忙的踩过郑子鹰的朝服。

    这可是最大的侮辱,他气恼得忘了,该要继续掌嘴。

    “无礼!”

    巨拳扬起,就要落在那女子身上。但是,在看清女子样貌时,郑子鹰陡然僵住了。

    “这、这你”他难以置信,还揉了揉眼。

    “放心,不是你怒急攻心,看花了眼。”韩良在一旁说道。初见到她时,他也是备受震惊。

    郑子鹰瞠目结舌。“那”

    “也不是你白昼见鬼了。”

    “但,她明明就是就是”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不,只是神似。”

    见过她的人都自动让开,而不曾见过她的人,全都错愕得忘了阻挡,眼睁睁看着她奔到卧榻旁,担忧的望着,鲜血漫流的男人。

    “关靖?”她轻唤着,语音抖颤。

    染血的长睫,缓缓再度睁开。

    “这是你第一次唤我的名。”他露出温柔的笑,伸手轻轻的抚上,她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的脸儿。“别哭。”

    她咬着唇瓣,泪落得更急。

    “你不能死。”她握住他的手,察觉他的体温,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不再暖热,变得冰冷。

    他笑了一笑。

    “我不会死。”就连此时,他还是这么狂妄。

    “不要死。”她哀求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黑眸深处,闪过一抹,从未出现过的眸光。

    “你这么担心我吗?”他注视着,这张泪汪汪的脸儿,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用力的点头,丝毫不隐瞒,对他的担忧。

    眼看关靖的脸色,愈来愈是惨白,郑子鹰心急如焚,不由得嚷叫起来。“御医,为什么主公的血还没止住?”

    随侍在旁的御医,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中、中堂大人的伤口太深,血流难止。”他不敢告诉,身旁这群男人们,是关靖的身体强健,才能熬到现在,要是换作别人,迎头受了这一刀,肯定早已魂归九泉。

    “连血都止不住,你活着做什么?”郑子鹰怒叫着。

    那愤怒的叫嚷,穿透她的惊慌,让她终于回过神来,勉强镇定下来。白润的小手,用力按住伤口的两端。

    关靖痛哼了一声,惊得男人们又叫嚷起来。

    “住手,你弄痛主公了!”

    “快放开!”

    “把她拉开来,快!”

    男人们的手,才刚落在她肩上,她却陡然扬声。

    “退后!”清脆的声音喝叱着。

    那坚定的语气,以及苍白的小脸上,透露的坚决,竟让南国最精锐的文官武将,一时之间全都愣住。

    “韩良大人。”她唤着。“请派人速速取我的香匣过来。”

    玄衣灰发的男人,先是看着她,又看了看重伤的关靖,很快的作出判断,转身命人去取香匣。

    奴仆用最快的速度,把香匣送到。

    她专注的掀开匣盖,在齐全的香料中,取了一撮深褐色的种子,在掌心中搓揉得温暖且粉碎了。然后,她咬破指尖,将艳红的血与芬芳的粉末混合。

    只是咬破一指,血量还不够,她将指尖都咬破。积蓄了足够的血量,让手中的粉末与血混为泥状,才仔细的将其敷在关靖的伤口上。

    “这能暂时止血。”她轻声告诉他。

    “为什么不能只用我的血?”他抚摸着,她指上的伤口,感受到伤口以外的陌生疼痛。她为了他,竟愿意受这样的痛。

    “要混入女子之血,才能有效。”她解释着,注视着血泥融入伤口,鲜血终于慢慢被止住,不再大量流淌。

    “止住了!血真的止住了!”子鹰大喜。

    “果真有效!”

    众人又惊又喜,唯独韩良神色未变。

    “沉香姑娘,多谢您救了主公。”他恭敬的说着,暗中将预备好的匕首,藏回袖子里。从头到尾,他都在防范着这个女人。

    众人的喧哗,关靖与沉香始终置若罔闻。他即使因为大量失血,体力衰竭,极为的虚弱,却还不放开她的手。

    “痛吗?”他抚过,每一个为他而滴血的伤口。

    她泪眼蒙眬,摇了摇头。

    “不痛。”

    她一心只在意他的生死,这点小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为了不让他死去,就算要她血尽身亡,也心甘情愿。

    关靖弯唇一笑。

    “说谎,是要受罚的。”

    “任何责罚,我都愿意承受。”她的小脸,贴着他的手心,几近虔诚的低语着。“只要答应我,别死。”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慎重的许诺。

    “好,我答应你。”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握,连鲜血也相融,许久许久都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