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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两兄弟在半个月内先后回到京城,这个消息很快的传了出去,所以往日的世交好友、同袍战友都纷纷上府叙旧,一向宁静的齐府别苑变得热闹非凡,夜里灯光通明,亮如白昼。
齐士鹰向来不喜欢热闹,平常除了走镖事务之外,鲜少与官府人物来往,所以不爱搭理这种场面,完全交由大哥齐士麟去应付。
也因此,这几天齐士麟都在大厅忙碌,没时间到彩麟楼缠着田飘飘。
既然这样,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却不知为何轻松不起来,反而有种落寞的感觉,好像身边少了什么,变得异常无聊。
再加上受了倪露儿的话影响,她的脑海里一直想着那位秦王爷,瞧两人熟稔的情形,应该就是传言中与齐士麟有龙阳癖的男子吧!
呜呼!没想到她田飘飘也有和男子争夺男人的一天。
真是始料未及啊!
被派来伺候她的侍女端着一碗燕窝进门,见到这位美如天仙的小姐独自沉思的坐在窗前,吹着晚风,那股温婉娴静的气质,是其他名门小姐所比不上的。
因此对田飘飘也特别的恭敬有礼。
“田小姐,大少爷吩咐奴婢端来一盅燕窝,请你尝尝。”如玉小心翼翼的将那盅燕窝放在桌上。
“谢谢。”田飘飘有礼地道谢,离开窗边走到桌前坐下。
这个如玉,说是派来伺候她的侍女,还不如说是照料她三餐跟梳洗的丫鬟。也不知道是齐府的人手不够,还是齐士麟够细心,知道她不习惯有人跟在身边,平日除了三餐送饭跟提水梳洗之外,几乎见不到几个下人在她身边出现。
如玉径自走到她刚刚坐着的窗前,将窗户关上,然后再到床边铺床。
“大少爷虽然很少回京,但他在京里的人缘很好,很多王爷、将军知道他回京后,都纷纷来造访,听老管家说,自从老太爷退隐,带着全家大小迁居洛阳后,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你是说,齐士麟住过京城?”田飘飘问。她还以为这座豪华宅第只是别苑,没想到是齐家故居。
如玉点点头,铺好床走过来道:“老太爷是三朝元老,掌过兵符,所以京里的权贵都巴结过他,只是十几年前他告老还乡之后,不知为何执意迁居洛阳,再也没回来过。直到去年,大少爷立下战功返京受封,我们这些后进的下人才有机会再见到主人。”
也真难得齐家人愿意把如此大的家业交给一个下人看管,十几年来他们这些下人差点都要以为老管家是齐家真正的主人了。
“那这几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田飘飘喝着燕窝,状似不经意的问。
如玉数着手指头回想道:“嗯有八贤府的王爷,也有震北侯,和少爷征战时的战友跟将军,还有打战时的上司杨元帅,跟常常来的秦王爷”十根手指头都扳完了,还数不够。
“那个秦王爷又来?他身边有没有女眷或客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她就反感。
“没有,不过倒是有天天来献舞的舞娘跟歌妓。”如玉道,奇怪田小姐问这些干什么?
“舞娘?”田飘飘蓦然想起初到京城时,那个在大街上缠住齐士麟的女子,她也是一个舞娘,会不会是同一个?放下手中的碗,抬起头来看着如玉,急问:“你说的舞娘可是叫做嫣红的女子?”
如玉眼睛发亮的点头,似乎很崇拜对方。“是呀!不只是嫣红姑娘来了,就是水云居里最难请的湘云娘也到了,她们可都是千金难聘的名人,这次冲着大少爷的面子,连续几日到府里献艺、唱歌呢。”
她也曾抽空,悄悄的到大厅去看了一下,发现嫣红姑娘的舞艺果然如人所说的出众,可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举手投足之间,都妖媚到了极点,让观赏的客人浑然忘我。
云姑娘的歌声则是有如黄莺出谷,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听过了还想再听,配合嫣红姑娘的舞姿,令人如入梦境,久久无法回神。
难怪府里的客人们流连忘返,都连续好几日了,依然热闹不减。
田飘飘一听就头大,不只有个阴阳怪气的秦王爷来搅局,现在又多了一个长袖善舞的嫣红,那个齐士麟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果然只是说着玩。
脸色微微一变,她放下手中的燕窝,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她要知道齐士麟是真的被客人缠住了,还是被一男一女的狐狸精迷住。
她要瞧个清楚,看个仔细。
* * * * * * * *
齐府大厅里,每位宾客都专注的注视着场中的两位美人。她们一静一动,是绝佳的组合。
一曲结束,身体向来羸弱的湘云娘面露疲色,额际冒出冷汗。
“云娘,你没事吧!”秦穆怀率先发觉她的不对劲,急忙奔过去扶住她。
湘云娘是外柔内刚、心高气傲的女子,见他伸手来扶,敛裙往后一退,行礼道:“谢王爷关心,云娘没事,毋需担忧。”文雅的气质,丝毫不输名门闺秀。
秦穆怀知道湘云娘是故意疏离自己,因此眼神一转瞧向齐士麟。
齐士麟本来不愿再介入两人之间,无奈接收到秦穆怀的目光,基于主人的身分只好起身,缓缓的走向湘云娘。
“连日忙碌,辛苦姑娘了,今日三曲已唱毕,请让秦兄送姑娘回去吧!”
一口一句姑娘,冷漠有礼的态度,教原本疲惫的脸色更为苍白。
连日来的劳累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多见他一面,希冀他记起往日的情爱吗?
可是结果呢?
还是换不回他一丝丝的温柔对待。
本就虚弱的身子微微一摇,竟然无力的倒下。
离她最近的齐士麟本能的接住,将她抱起来,吩咐站在门口的管家道:“快准备一间客房,请大夫过来。”
丢下一室讶异的宾客和秦穆怀,齐士麟抱着湘云娘走出大厅时正巧遇到前来寻他的田飘飘。
她先是高兴见到他,然后看到他怀里抱着另一个不认识的美丽女子时,漾在脸上的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疑问。
“我还有事,等一下再跟你说。”齐士麟没空与她解释什么,只淡淡的丢下一句,即抱着湘云娘离去。
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撇在长廊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男一女两个狐狸精还不够,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女人
齐士麟究竟有多少风流帐,喜欢多少怪人啊?
她的头好晕、好痛,抚着额蹒跚的往回走,一连串的疑问排山倒海而来。
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又是谁?跟齐士麟是什么关系?
他又为何如此紧张她?
* * * * * * * *
“士麟,怎么样?她不会有事吧?”秦穆怀在客房小厅内不停的走动。
大夫正在里面为湘云娘诊脉,但两人都知道,湘云娘一向体弱多病,稍一受风寒,即十天半个月卧床不起。
此次要不是为了见齐士麟,她不会轻易冒险出门,更不会连日在众人面前献唱。
这一切只为了一个“情”字。
“一切等大夫看过之后再说。”但这番努力看在齐士麟的限里,只是多此一举,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焦急跟关心,淡然坐在小厅内喝茶。
“或许我当初不该答应她的请求,逼你让她到府上献唱。”秦穆怀自责不已,在桌前坐下来,也倒了一杯茶灌下。
“你该知道她的烈性子,即使你不托我,她也会来。”
湘云娘就是这般死性子,外表冷艳如霜,一旦动起情来,却是谁也想象不到的痴。
他就是看出这一点,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她,不再相见。
秦穆怀又何尝不知好友的心思,奈何从第一次见到湘云娘开始,他就被她荏弱的外表、坚毅的精神所吸引,明明是个命运乖舛的女子,却身处青楼洁身自爱,不攀权附贵,不慕荣华,只是默默的与命运抗衡,是这份坚忍不拔的毅力吸引了他的目光,自愿担负起好友遗弃的责任,代为守护照顾。
遗憾的是,她总是透过他看着远方,思念着某人,一年来眼神从未真正停留在他身上过。
虽有怨,亦甘之如饴。
经过仔细诊脉之后,大夫提着药箱出来。
秦穆怀一跃而起,立刻询问:“云娘情况如何?是否无恙?”
“秦王爷不必担心,湘姑娘的心悸病是痼疾,只因近日劳累,又未加妥善调养,才会一时寒气入侵,旧病复发,只要服几帖药就行了。”大夫将一张开好的药单交给他。
“难道没有根治之法?”虽是陈年旧疾,但见佳人屡次因此受苦,实在于心不忍。
“方法是有,只是药引难求。”大夫实说。
“是何药引?哪怕是千金之价,秦某也一定找到。”只要有一丝希望能解除佳人的痛苦,他秦穆怀就一定要求到。
“以王爷的权势,要求此药或许不难,只消命令匈奴王进贡黑山岭上的诛心果就可以。”
“诛心果?好不吉利的名字。”秦穆怀眉宇一蹙。
大夫哈哈大笑地解释:“名叫诛心果但不是真的诛心,而是取其重生之意。诛心草是一种生长在极寒之巅的毒草,其果却有阳补的功效,因为栽植不易,七年方成一果,所以非常珍贵。一般百姓人家是见不到的,只有皇室王族才有。王爷若想要,就奏请皇上派人向匈奴王讨即可,不难拿到。”
这话说得简单,却不知道秦穆怀为了婚事,与皇上暗中较劲的难处。
若是让皇帝知道他喜欢一个青楼女子,别说是求药了,连夜派人抄了水云居都说不定,哪有可能会答应!所以秦穆怀是提都不敢提。
“谢谢大夫。”苦笑的将大夫送至房外,一回头就见齐士麟笑着依在门边。
“是不是想向皇帝上疏啊?我可以代笔。”
“别取笑我了,反正云娘的病也不急在一时半刻,我会另外找法子。”秦穆怀挥挥手,一抬头就见一道羸弱的身影站在内房与小厅之间。
他急忙走过去扶她。
“不劳王爷费心,小女子想单独和齐少爷说两句话,可以吗?”湘云娘神情幽怨的望着齐士麟。
秦穆怀怅然的看湘云娘和齐士麟一眼后,无言退出。
厚重的雕花木门关上,客房内只剩下齐士麟跟湘云娘。
“姑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移动长腿,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户,让夜风吹进来,冲淡房内凝滞的气氛。
“我问你,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云娘若是做错事,你尽可以骂我、责备我,千万不可以遗弃我。”一字一步,她含泪泣诉他的狠心无情。
她从不明白,为何一个月的缠绵恩爱,换来的是狠心对待?难道就为了他说过,想找的一个多年未见的少女吗?
齐士麟没有移动身体,任凭她哭倒在他怀里。
“我早告诉过姑娘,与你相交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声音冷如冰。
“因为我有几分像她。”湘云娘哭喊着退开他的怀抱,一个绝情的男人可真懂得怎么伤人啊!
为了这句话,她庆幸过,也怨过,却从来没有此刻听来的撕心裂肺,就因为她对他的情不再是单单的好感和思念而已,而是深深的爱呀!
“就算只是一个替身也罢,云娘甘愿留在公子身边,只求公子怜悯,答应云娘好吗?”放下高傲的尊严,她卑微的恳求。
“你毋需作践自己,你就是你,不用当任何人的替身。”言尽于此,多说无益,齐士麟略微颔首,转身离去。
“你不要云娘,是因为已经找到她了吗?”见到他开门欲走,湘云娘冲动的问出口。
背对她,齐士麟点头,并且劝道:“与其将感情浪费在不可能回应的齐某身上,姑娘不如珍惜现在所拥有的良缘,好好把握。”话毕,毫不恋栈的离去。
“士麟士麟”湘云娘悲怆的追出门外,却只见他昂藏的身影如飞鸿般的消失在远处。
连一刻都不愿多停留吗?
含悲带怨的珠泪奔流而下,她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 * * * * * * *
她在气什么?
独坐在琉璃亭内,无视周遭的美景,脑海里浮现的是齐士麟怀抱着一个女人的那一幕,心绪为之波动、翻沸。
绝世美颜早气成一片铁青。
除了秦王爷、嫣红及那个女子外,他究竟还隐瞒了多少风流事没告诉自己?
到底还欺骗她多少事情没巍?
一想到他这些天没有来探望自己,就是跟那几个人在一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就加重一些,压得她蹙起秀眉,难过得将脸埋在抱起的双膝中。
“他是个大骗子,绑架良家妇女的大坏蛋,登徒子。”她越想越气愤,咬紧下唇,把粉唇都咬肿了。
“是吗?早知道你这么讨厌我,就不应该一大早跑到东大门,为你买桂花糖。”
低沉的男音从背后传来,吓了田飘飘一跳,一回头就见后面石凳上坐着一个人,背对背的与她靠着。
“你鬼鬼祟祟的出现,想吓人吗?”田飘飘跳起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我鬼鬼祟祟,是你专注的在骂人,才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齐士麟揶揄的取笑她。
田飘飘轻哼一声,撇开头走到另一边的石椅上坐下,不理睬他。
齐士麟哂然一笑,拿着油纸包走向她,取出一块桂花糖,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京里最有名、最好吃的甜点,每位回京述职的大官,离京时都要买一大盒带回去,听说没买着的,还会挨老婆一顿骂,所以又叫娘子糖,你要不要尝尝?”
乳香味浓郁的桂花糖散发出淡淡的桂香,令人垂涎三尺。田飘飘禁不住张嘴就要吃下,可是含住的却是温热薄软的唇,她吃惊的忙要缩回来。
可是齐士麟却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嘴里的桂花糖哺进她的口中,不安分的舌借机嬉戏一番。
“讨厌。”田飘飘面红耳赤地啐道,咀嚼着他哺进来的桂花糖,果然好吃得不得了,难怪那些大官夫人都吵着要。
“相公买的糖,娘子喜欢吗?”他嘻皮笑脸的问。
“谁是你娘子,别乱说。”没个正经样,都弄不清楚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说过这是娘子糖,是相公专门买给娘子尝的,你吃了我的糖,自然是我的娘子。”
“哼,一包糖就想哄我,你还没有告诉我昨晚抱的姑娘是谁?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太多的疑问要问清楚,他别想蒙混过去。
齐士麟感觉得出来,这个顽固的小妞是有备而来,不会轻易善罢干休,所以他坦然的坐下来,用一手托起她的下颚,逼她直视自己。“若我告诉你,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来献唱的歌妓呢?”
“我不信。”她不是傻瓜,一个平凡的歌妓会躺在他怀里吗?“你不只认识她,还抱着她,而且来献舞的嫣红,你也认识。”
撇开秦王爷不说,湘云娘和嫣红都是超级大美人,他这种登徒子、风流鬼,不可能视而不见,除非他在说谎。
“你不能冀望一个正常男人没上过妓院,况且她们对我来说,充其量只是排遣无聊的工具。”他说得冷酷无情,脸上没有她记忆中玩世不恭的样子。
一时间,她几乎不认得眼前这个男人了。
“你好可怕。”她直言道,虽然同情湘云娘和嫣红,但同时也为她们从未进驻过他的心而高兴。
她这样算不算是幸灾乐祸的坏女人呢?
嗯,好像有点像。
“关于秦王爷,你又如何解释?我听说你为了他连功名都可以不要。”
“你相信这种无聊的话?还是不相信我是个正常男人,对女人会有反应?”他邪肆的眼瞳在她身上一转。
田飘飘被他瞅得局促不安,斜眼瞪他。
“别感到自责,感情是自私的,你爱上我并没有错。”齐士麟语带双关地道。
没察觉到他话中的暗示,田飘飘朝嘴里丢进一颗糖,藉以转移自己的尴尬。“别让我发现你在欺骗我,不然我会加倍的还给你。”
他温柔的以拇指抹去她嘴角的糖渍,点头同意。“我不会给你报复我的机会。”
“希望如此。”笑着警告,她可是有仇必报的哟!“对了,你府里那些扰人的贵客什么时候才会走?”她一个人关在房里都快闷死了。
“你想我陪你?”他别有深意地勾唇一笑,伸手撩起她鬓边的秀发,指尖缠绕轻轻的扭转。
她的头随着他缠绕的动作,不得不慢慢靠近他,抵住他的额,与他的脸相对。
“你可知道,来访的都是王公大臣,要我丢下他们陪你,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哦!”他泛起坏坏的笑。
“我”她心跳加快,羞红满面。
“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轻轻点住她的唇,起身离去。
那似乎意味着,两人将有不同的未来要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