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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上午让立运把齐宇和沈丹俐接了上来,两人看上去光彩照人,看来收获不小。大家围坐在孔斌的客厅中,听他俩叙说這趟海滨之行,他们大加夸赞了海滨龙腾希望学校的办学理念和办学摸式。
孔斌笑着说:“看来你们真有收获啊,可我更想听听這个学校还有啥缺陷,在我们新学校中从开始就能避免和克服。”
“没啥缺陷,职业教育這块办的最好,很多方面我们拿过来就能用;基础教育這块有点问题,也不是学校的问题。主要是教学方式仍以填鸭式为主,还不够开放,可這不是我们一下子能解决,因为培养出的老师就那样么。我這次参观完,最后几天在另一方面琢磨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想让大家参谋参谋。”
一听到齐宇说有想法,大家都来了兴致,特别是孔斌的兴致更大,忙说道:“说来听听。”
见大伙的目光全聚到他身上,齐宇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了:“你们说中国人最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什么?”他自问自答道:“那就是解放思想,更新观念,這也是邓老一贯提倡的。尽管倡导了三十多年,人们的思想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很多根深蒂固的封建遗毒并未有根本性扭转,还在左右人们的思想和言行。比较典型的就是封建的君臣、父子、师生等伦理和专制思想,這种封建旧礼教的核心就是要分出个尊卑贵贱来,卑的要服从尊的,贱的要服从贵的,也就是臣民要服从君主,儿子要服从父亲,学生要服从老师,达到奴化人们的目的。现在每天电视中不是还热播那些封建旧王朝吗?为封建君主歌功颂德、树碑立传,并大量颂扬君尊臣卑、上贵下贱的一些思想,而且收视率还特别高,喜欢看的人也很多,说明這种思想仍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甚至每天广告中有个君主叫嚣还要再活五百年,呵!他再活五百年我们這个民族彻底完了!”
他的话虽有道理,可人们听得挺纳闷,说学校的事与這些有啥关系?唯一能拉上边的有师生几句。不过现在人们通过前次的谈话,习惯了齐宇那好象与题无关的前奏语,他這番大论是先把你的思想转动起来,然后才拉回到主题中,让你认同他的观点,他们只好边思索边听了。
“這种封建专制思想的遗毒在现在的官场中也很盛行,那就是下级要服从上级,每个部下要乖顺听话,到处都不是這样吗?”齐宇见人们点头后又说:“因为有這种思想,所以现在极端专制的家长制作风还非常严重,上级胡来下级也不敢反对,甚至去盲从,這是当今社会提倡民主和法制的最大敌人,這也是产生腐败的一个很重要的根源。這方面的事例太多了,最突出的就是有些党委和政府,还有那些司法和执法机关有法不依,甚至公然枉法,大家都清楚的事实,就是没人反对,也无力反对、不敢反对,其原因就是這种思想作祟。按照现代观念,讲求的是民主和法制,无论是谁,都应该服从的是法律、是制度、是真理,要靠的是民主和法制,不能靠人治。”
孔斌终于忍不住了,他对齐宇说:“你说的很对,别说是一个政府了,就拿一个公司来讲,除了要有民主,不能独断专行外,也应该有科学严密的规章制度,无论是董事长或一般员工,都应遵从。民主制度和规章制度不完善可以讨论修改,但你要不遵从、不执行,那你這公司就快完了。可我不明白跟办学有啥联系?”
齐宇又有点不好意思啦,嘿嘿一笑正要回答,小玲进来打断了他话,她对孔斌说:“县里李县长有事来了,正在楼下呢。”
“那快请上来。”孔斌说完,趁空和方明一人点了根烟,脑子里还转着齐宇的话。
他们把李县长热情地让到沙发上,李县长笑呵呵问大家:“你们是不是正开会呢,我来的不是时候?”
孔斌用头点了下齐宇,笑道:“哪里哪里,齐宇刚从我家乡考察学校回来,我们正听他讲感想呢。”
李县长忙道:“那好啊,我听听行不行?”
孔斌哈哈一笑道:“你县长大人想听还不行?求之不得,只要不怕耽误你的大事就行。”
李县长也笑道:“孔董会开玩笑,办学也是我的大事呀?我今天正好没事,想上来最后和孔董沟通一下奠基的事,不如我们先听齐,噢,齐宇说吧。”
孔斌也正听了半截,老想着齐宇那段话和办学有啥关系,便催他快说。
齐宇以为县长上来有其它事,他正准备回避一下,没想到还让他接着说,看到众人的目光都瞅着他,只好直奔主题,简明扼要说几句:“我想在新学校搞个实验,建立一套民主办学制度,从小学三年级起取消班主任制度,制定一整套规章制度,让学生根据制度规定通过民主选举,产生班委会,由班委会根据制度和规定管理本班,形成自我管理的新模式,从小就牢固树立他们的民主和法制思想,锻炼他们的民主实践行为,目的是摈弃封建专制和旧礼教的思想。”
齐宇说完,除了李县长有些雾水外,其他人都明白了他前后意思了。他前面指出封建旧思想和旧观念仍根深蒂固,是危害社会健康发展的毒瘤;后面想搞个试验,从小培养和灌输人们民主和法制的行为和理念。
孔斌实在敬佩齐宇的脑瓜,新玩艺一套一套的,他首先表态了:“好呀!這可是个好试验,可我对你说的现在人们思想封建有点保留看法,说三十岁以上的人這说的过去,可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多超前、多开放?”
齐宇笑道:“孔大哥说的也对,但這部分年轻人多集中在城市,而更多的年轻人却在农村,他们的思想可没城市青年超前,這是其一;其二是具有新思想和新观念的人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数量更少了;其三,也是最关键的,尽管很多人的民主观念和思想很先进,但是缺乏实践经验,到了社会中不知该如何推动民主和法制,很多人很快会被社会中的旧传统和旧观念同化,况且他们从小到大也被旧思想潜移默化过。正是基于這种想法和我们学校的特殊性,我才這样考虑的。”
這下大家更明白了,连李县长也听的动容了。孔斌哈哈笑道:“好!好!我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好!再说两个字,绝对支持!”
李玉珠笑孔斌:“你说是两个字,怎么成了四个字?”众人哄堂大笑。
孔斌辩道:“因为我文化低嘛!不然我为啥佩服你们這些文化人,尤其是齐宇,我和你比是永远比不过了。”
齐宇谦逊地说:“各有所长嘛,我和孔大哥考虑的事不一样,我对经商办企业就一窍不通。”
孔斌摆摆手,头转向李县长说道:“行了,我们还是听听县长有啥看法?”
李县长对齐宇的话也考虑了一会,他有些疑问,听孔斌這么一说,他正好问道:“小齐,你的想法我也赞成,值得去试验。可我有两个疑问,一是孩子们這么小,都是十几岁,自控能力还很差,真的能管理好自己吗?会不会放任自流?第二个疑问,不设班主任,万一孩子们出点事,追究起责任学校能负得起吗?”
齐宇一听李县长的话就感到不太舒服,尽是官场文章,该怕的不怕,不该怕的瞎怕。不过他仍认真回答:“這就是我设定在小学三年级以上的原因,到這时候都超过十岁了,很懂事了。”
方明插了一句:“就是,不小了!革命战争年代不是够得上参军打仗了吗?”
方明這句玩笑把大家都逗乐了,齐宇跟着笑罢又补充道:“虽说取了班主任,可并非对学生们放任不管,在生活上还应有人对他们进行指导和帮助。我的设想主要是针对班务活动,每个班有一个班委会,同年级再设个年级委员会,再上面就是学校的学生委员会。有事不再向老师汇报了,而是在班委会中解决,班委会解决不了上年级委员会,直至学委会。学委会上面是由学校老师组成的校委会负责,同时还有共青团协助学委会工作。总的指导思想就是让学生从小树立民主理念,提倡制度管理,培养独立自主和参与社会管理的精神和能力。”
他刚说完,屋里响起“啪!啪”的掌声,接着是更多“啪啪”的掌声,带头鼓掌的竟是李县长。他鼓完掌对有点脸红的齐宇讲:“小齐,你這个思路很精采,而且给我先上了一课。我们的思维惯常封闭在一个以己度人的狭窄小圈内,对谁都不放心。小方那句话不是玩笑话,那些老革命参加革命时很多才十一、二岁,不是叫红小鬼吗?最后不都锻炼成革命家了吗?可他们晚年却霸着权不放,竟说年轻人办事不牢靠,现在我也犯了這种笑话错误。仔细想想,现在学校的老师管啥了?有责任心的还好,没责任心、甚至心眼不厚道的老师大有人在,我听说现在咱们县里一些学校的班主任,竟然排个座位还收钱,强盗行为嘛!要這些班主任有啥用?!咱县几个主要学校经常出事,最严重的竟然动刀捅人,班主任的管理哪去了?学校的管理哪去了?如果正让学生自己管理,他们能从细微处发现问题,再加上有颗纯真的童心,处理起问题来我看比那些高高在上的教师强。现在越想越举得是一举好几得的事,小齐,我全力支持你!”
屋里又是一片掌声,不过這次是给李县长的,他這段话让人听的舒服,也让人们对他生出一丝好感。
人们正往细处谈时,孔斌的秘书小叶敲门进来了,他递给孔斌一份传真。孔斌匆匆看完,一拍大腿叫出“好!”字来,他抬起头扫了一眼正惊奇望着他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到齐宇身上,满脸喜容说道:“好消息,你两个创意专家们非常认同,也非常感兴趣,现在就需进一步精算了,如果精算结果出来,有实际操作的可能性,他们就会上报中央。啊呀,有盼头了!”
除李县长外,其他人都露出喜容,有的惊喜道“太好了!”有的喜欢地疑问道:“是吗?真的吗?”其中齐宇最是激动。李县长看大家高兴成這样,好奇地问:“你们又有啥高兴事了?我能知道吗?”
孔斌笑道:“能知道、能知道,绝对是高兴事,我先和你说说,有啥不细的地方齐宇再补充。”他便把齐宇关于用手机短信方式搞教育彩票和通过磁悬浮列车改变城市扩张模式的创意一口气讲完。
人们都在佩服,方明和齐宇他们佩服孔斌对這两件事的关心,那两个创意已乱熟于心。李县长佩服的是齐宇這两个创意确实是高招啊!這可不是躺在床上就可胡思乱想出的,首先得具备较高的学识,更必须对社会有高度的关注和强烈的责任心,可说是忧国忧民之士才能有的见解。不仅如此,还需有勤于思考、善于思考的优良素质,才能敏锐地观察到别人忽略或没有注意到地方。他便对這个齐宇非常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于是他问道:“小齐,听口音你应该是本地人,你在哪工作,干什么工作?”
方明笑着替齐宇说了:“李县长,因为你来的时间不长,大院的人都认识他啊,他是残联办公室主任,又是咱们大院里的美男子嘛!”
人们笑了,可李县长脸上却严肃起来,他说:“唉呀!可惜了。更可惜的是我认识你迟了几天,要不然和苟书记撕破脸也得把你要到政府办当主任。中央常常讲注视人才,可我们這么好的人才却窝到了残联。齐宇,這样吧,你先到政府办当副主任,有机会再说,好不好?”
人们都为齐宇能得到县长的赏识为他高兴,也更加感觉李县长這个人不错,可齐宇竟出乎意料地推辞道:“谢谢李县长的厚爱,可我实在是太烦在政府办写材料了,过去有人让我到县委办当材料员,我实在胜任不了就推了。”
李县长诧异道:“這个想法就不对了吧?能写材料才能锻炼人,我也是写材料出身的吗。”
齐宇這话又有点出乎意料:“哪是写材料吗?那纯粹是歌功颂德、弄虚作假、胡编乱造,哪能叫写材料?”
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一怔,李县长更是愣了愣,這后生还挺有性格的,可想想他说的也对,李县长仍不放弃地说:“那不用你写材料,你就帮我搞搞调查研究吧,怎么样,這该行了吧?”李县长说完笑着期待地看着齐宇。
谁也没想到齐宇接下来的话让人大跌眼镜:“调查啥?研究啥?党不去管党,政不去务政,企业公私不分,农民上下遭到盘剥,警匪变成一家了,法官吃了原告吃被告,這需要调查吗?需要研究吗?”
屋子一下变得寂静起来,谁也没想到温文尔雅的齐宇竟对着县长冒出這种话,他们不是担心齐宇,而是没有料到。李县长听了脸红一下白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方明看着齐宇,以为自己眼花了,這是他吗?那个虽睿智但有点腼腆的齐宇哪去了?此一刻,方明望着他深邃的目光,再也看不透他了,说不上一种感觉,总感到两人之间蓦然间有了一种距离,无论是灵魂还是思想,都拉开了长长一段距离。
李县长打破了這阵沉寂:“齐宇,你说的确实是现实,我无力反驳你,作为县长我羞愧啊!”他望着人们疑惑的眼光,低沉地说道:“你们也许不想信我,对我有戒备之心,我先告诉你们一件事。我這个县长当的虽不完全靠我自己,可我也问心无愧,我来之前在市里已是好几年的正县团了,不过一直没担任过正职,来這儿只是平调,不算升官。正好我过去跟了多年的一个老领导,在我来前升成省委副书记,他提携的我,我既没去求他也没给他送过一分钱的好处,应该想信這个社会不是非钱不可吧?”他察看众人神色,表露出同意他的观点,他又道:“我也想趁年轻有番作为,就答应下了。可来了以后正如齐宇讲的,感到失望,有力使不出。在机关多年,已习惯听一把手的话,不干涉一把手的事,只要管好我自己就行,别人胡作非为不是听不到、看不到,可没能力去管呀!只能在会上讲一讲,强调强调,你没权撤换干部呀!這次苟书记要调走,我已和老领导打了招呼,争取接过這个书记的位子,总不能辜负下来這一趟,多多少少要干点实事。齐宇,你要想信我,就过来吧,过来后你的任务先是代表政府督办建校,等情况变化后咱们再细说,怎么样?”
方明和齐宇也听人说這个李县长为人正直,办事公道,公开表示开门办公、拒不收礼。可群众还是不太想信,因为哪个领导来的头一二年不是這样?大会上高呼反腐倡廉以身作则,可脚跟稍一站稳还不照样大肆敛财!可听了這番话感觉李县长说的很诚恳,像是真的。
孔斌一直注意听着,也观察着,李县长听了齐宇的不满言语还懂得脸红,说明這人良心还在,可以信赖。齐宇突如其来在這种场合说出那种话,和他前两次的谈话中,都看出他对社会有着深切的关注,如果没有远大抱负的人不会這样。這也是孔斌又想帮助齐宇,而又无从着手的缘由,现在李县长有意用他,也许在仕途中更能发挥他的才智,于是他说道:“齐宇,李县长诚恳地让你去,我觉得是个机遇,人生难得博几次,你大胆放心地和李县长干吧,反正我给你留好了退路,干不下时就帮我干,我這永远欢迎你!”
沈丹俐也说话了:“齐宇,去吧,最次咱们还有孔大哥的学校需要咱们,把你的办学思路搞好,我们這一生也没白过。”她了解齐宇的抱负,他一直观察和研究這个社会,他研究未来婚姻制度,也是构想未来美好社会中的重要一环。而他更大的心愿是,在改造社会的实践中尽一份力,有這个机会她怎能不鼓励他?
齐宇心动了,他过去不想更深入官场是因为深恶痛绝现在官场的黑暗,不愿随波逐流,如果真像李县长所言,他岂能不心动?他说道:“那多谢李县长抬爱了,就按李县长说的办吧,我先帮丹俐把学校的工作理顺,等李县长真得需要我时,我肯定尽我的全力帮您。”
李县长高兴地道了声:“太好了,咱们就這样说定,手续由我去办,你也不用来报到,先忙你的。”
大家都挺高兴,方明笑嘻嘻说道:“齐宇,学校的事你和丹俐在枕头边就能搞定,还是先当政府办副主任吧!”
這话一出,大家大笑起来,丹俐边笑边探臂捶了方明一个粉拳,啐道:“人家说的都是正事,就你胡说八道!”
丹俐说完又逗出众人一片欢笑,孔斌看到了中午,热情地留下李县长吃午饭,李县长爽快地答应了。吃饭时,李县长打破来凤城县自定的禁令,破令和大家喝起酒来。一中午的气氛融洽活跃,办学和旅游区奠基等都是他们兴致昂然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