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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正值三月,许俊岭每天夹杂在从地球各个角落里汇聚北京的旅游者中,希望北京的空气北京的景观,能彻底荡涤净泥岗沟红鱼岭的酸菜味和钞票带给的铜臭。
然后在北京除了上学,要作一个长久的打算。他不知道三十万元能花多长时间,可他想尽快地游遍北京的名胜。
从春气蒙蒙,一簇簇垂柳斜挂水边的仿造红楼梦大观园出来,叫了出租车直奔北海公园。游历了当年以慈禧太后为轴心的景点后,买瓶汽水坐在北海公园的长条椅上享受起来。
远处的白塔像一幅画似的,小巧清晰地映在天空里。西南水域那个孤岛,据说是当年慈禧软禁某一个维新皇帝的地方。未婚的男子爱作梦,看到有点姿色的女子,就想入非非地往自己的对象或者情人方面移植,以至于煽情不已。
“嗨,帮帮忙。”一声京腔把许俊岭从人流中的思绪呼唤回来。面前站着一个穿黑色弹力紧身羊毛裤的女子,一件象牙色披肩,下罩着黑色高领羊毛衫。
她笑吟吟地看着许俊岭,胯下站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见他回过头,女子左手举着打开镜盖的相机,右手拢了一下额头的黑发,打着手势问“可以吗”“可以。”
他知道,她要取身后的水域和小巧的白塔作背景,留下母女游北海的行踪。可他没有使用过她手里那种型号的机子,便陪着笑说“你的机子,我怕不会用呢。”“简单死啦。”
女子把相机往前一伸讲解道“焦距、速度、光圈我都调好了。你只需往这个窗子瞬一瞬,只要我跟孩子在正中位置,快门一按就行了。”“噢。会了。”
许俊岭很兴奋地接过相机,学着旁边的人正要扎势时,女子又叮咛道“拿相机的手不要摇,尤其是摁快门那一瞬。”“0k。”
他本来就不笨,有意充作内行地喊“一、二、三。”快门“咔嚓”一声传出时,好像机子晃了一下,大脑也仿佛被什么摔了一下地打个闪。“再来一张。”他替母女二人又拍了张。“谢谢。”
女子接过相机,抱起女儿转身的那一瞬,许俊岭的眼前又是一亮。女子的音容笑貌好熟啊,仿佛在哪儿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他看着母女消失在人流里,感触着拇指和食指间的滑柔。难道果真!他从“简单死啦”“瞬一瞬”的话语中。
忽然想起补习第三年中上了北京大学的杜雨霏。她跟他高中三年补习三年,尤其是最后一年的亲密接触,那绵软的胸脯总使他心动,而每道背诵的考题她总是一句“简单死啦。”
至于“瞬一瞬”那完全是她的专有名词了。不管课文还是作业,她要看的统统都“瞬一瞬”想到这里,许俊岭只觉心头一阵狂跳,鼻腔一阵发呛,仿佛热血要喷出来似地。跟上去,看个究竟。他小跑着追上去,那女子已出了公园门,从自行车寄存处推出彩车,把孩子往横梁上的坐筐里一放,转身要走。眼看着心中的偶像就要离去,他大喊一声“杜雨霏”
女子回过头,吃惊地看着他,眼神由陌生、冷滞变得热情激动起来。她把孩子抱下筐篮,撑好车子,笑逐颜开地说“许俊岭,是你吧”“哎呀,果真是你”许俊岭迎着风姿绰约的杜雨霏跑过去,六、七年前那种恋情像只怪兽伴着单相思冲了出来。
情不自已间,小女孩喊了声妈妈,便像躲瘟疫似地往杜雨霏的双腿间挤。稚嫩的一声“妈妈”顿时冷却了许俊岭的万丈激情。他自嘲似地笑着说“真没想到,在皇城根儿见到你。”他对孩子道“来,让叔叔抱。”
“我也没想到。”杜雨霏推起自行车说“刚才让你拍照,就觉着十分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是你。
哎,这六、七年是怎么过的来北京后,给你写信又怕耽误复习,刺伤你的自尊心,一晃就是几年,后来连你的一点儿信息都没有了。”“我不长进,每到高考就浑身发烧。”
许俊岭给孩子买了个冰糖葫芦拿着说“考成胡子兵后,连范进中举的指望都破灭了,后来,后来就去淘金了。”
“哇”杜雨霏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她把孩子接过放进筐里,然后推着自行车,跟他并肩朝前走着,等待着他的下文。
“淘金挺赚钱,可我觉着没多大意思。于是,就上北京来了,想着圆我那大学梦了。”许俊岭话到嘴边,没有敢说到北京追她来了。
“听说国家要出台新政策,教育的改革力度很大,年龄已经放开了。”已经为人妇的杜雨霏,眼睛亮亮地瞬一瞬他说“走,上我家去。娜娜的爸爸是北京土著,就住在府右街。
我在郊县大兴那边教书,礼拜天带孩子出来玩玩。对了,简单死啦,教育部的培训基地就在大兴那边呢,回头我给你联系就近参加考试,怎么样”“那就太谢谢你了。”许俊岭的脸一红说“我就要考北京大学,别的啥学校都不去。”
“你得有个计划。”“现在不市场经济了吗,我想拿出二十万,办个厂子或是公司之类。反正要在北京立住脚哩。”
“口气不小哇。”杜雨霏笑嘻嘻地说“我的那一位在社科院工作,让他帮忙出个点子。”中午饭是许俊岭请客,娜娜很快就跟他混熟了。杜雨霏母女陪他游览故宫出来已华灯初上了。
他们右拐沿故宫的河边走着,四下里很幽暗,路灯在头顶的树枝间眨着眼。他推着自行车,车前梁筐里坐着调皮的娜娜。杜雨霏跟他又仿佛回到了浪漫的中学时代,他们俩恨不能把离别后的一切都说个透透彻彻。
当然,婚后的杜雨霏热情而不失分寸,总是在许俊岭滔滔不绝的讲述中恰到好处地插上几句话。本小他三岁多的她,仿佛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长辈,他好几次想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说出来,可话到口边都咽了下去。
往西过金水桥时,娜娜的小手拽了片树叶摇着玩,杜雨霏看着水域问“你们那儿山神庙旁的鸳鸯树还在吗我用叶子做的书签,比香山红叶还耐用呢。要是跟北京这边的一样过塑的话,那可是赚大钱了。”
“唉,再别提咱那山沟沟子了。我是前脚跨出来,后脚就不打算跨进去了。”“想离开没有错。”
杜雨霏推心置腹地说“也不能盯着咱那个小县城。县城能算什么,再好的县城也只是个县城,不可能称作城市,而城市又怎么能跟京城比呀。像你目前这种状况。要想留下来,永远留在北京的话,就得组织一个家庭,像我一样找一个有房产的对象,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从她的话里得知,她跟爱人的结合,爱情的含量不高。肯定是社科院工作的她男人,看中了她这只山里的凤凰,而她则是为了留在皇城根儿罢了。
“到了。前面的四合院就是我家。”杜雨霏有些显夸地说“这可是咱中国民宅中的典范,都上邮票了呢。”
“我在邮票上见到过。”这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悬山式的门楼两端,高耸着造型简洁的鸱吻,椽头上镶着一排三角形的滴水。
大门两侧好象是一对石狮,门槛下是三级青石台阶。进了大门,朱漆的木门,形状各异的窗户,精美的木窗棂,使我大开眼界。
院子用青砖围成的六棱形花栏里,对称地栽植石榴和海棠。西边院墙下,一片竹园枝干繁茂,绿叶如盖。娜娜喊了声“奶奶”径向上房跑去,把许俊岭从浏览的兴致里拽回现实。
“真真开了眼界!”许俊岭笑着回头,看着杜雨霏说“这怕都成文物了。”“还真给你说对了。”杜雨霏说“要不是作为民俗研究的保护物啊,早就拆旧盖新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