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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苍再让完颜守绪重来一次,那他一定就会在即位之初,割掉世宗留下的尾巴:猛安谋克制,彻底将金国汉化,但他至死都不明白,当年世宗也是不得不留下这个尾巴,女真族立国百年,权贵利益盘根错节,环环相扣,他完颜守绪不过是他们利益的总代表,若他们的利益有丝毫损害,那这个皇帝将即刻被推翻。
但无论如何时光不可能倒流,完颜守绪也再没有机会,他身体已经僵硬,冰冷地躺在龙榻之上,所有的雄心壮志、悲哀耻辱都随东去的黄河之水,了无踪迹。
群臣呆立在大庆殿,等待着皇上的消息,一阵哀哭声传来,完颜赛不和完颜白撒捧一卷黄绫,木然步入大殿,泪痕未干,望了望静立的同僚,完颜赛不泪如泉涌,他展开黄绫缓缓念道:“朕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恨,所恨者祖宗传社稷百年,至朕而衰,与自古荒淫暴乱之君,结果有何区别?自古无不亡之国,亡国之君往往为人囚禁,或为俘献,或辱于阶庭,闭之空谷,朕所幸不至于此。卿等慎听,完颜社稷,以承麟继之!”
读罢,完颜赛不缓缓跪地,仰天长泣道:“皇上崩了!”
大庆殿内群臣伏倒,顿时哭声一片,左相完颜白撒猛地站起,急喊道:“各位,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定新君,再哭圣上。”皇上既定其弟为新君,他岂能不心急。
一言即出,所有的目光都刷地投向了跪在一旁的的完颜承麟,完颜承麟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一言不发,按理,这种天大的好事他焉能不喜,但事实上他却想哭,这不就让他做亡国之君吗?或许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位象今天这样烫手过。
“承麟!你快表态啊!”完颜白撒急走两步,站在他面前大吼道。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督元帅,你就应了吧!”群臣皆纷纷附和,虽说古制须三推方好即位,可这个完颜承麟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这个原因,谁都知道,他无心即位。
“我才薄德鲜,无资格继承大统,各位还是推选得高望重的皇裔继位吧!”完颜承麟吞吞吐吐,总算把心中的不情愿说出来。
完颜白撒闻言大怒,厉声喝道:“这是圣上的遗旨,你敢抗旨不遵吗?”
完颜承麟蓦地回头,怒视着兄长,完颜白撒一阵心虚,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元帅大人听我一言”右相完颜赛不缓缓走前道:“事实我金国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虽蒲察官奴在城外猖狂,但据阿虎老将军说,这两天叛军的攻势已经明显减弱,还有部分军向西边而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驸马已经出兵,蒲察官奴的末日就在眼前,若都元帅大人即位,励精图治,我金国未必没有中兴之日,昔日太祖的困境比现在更不堪十倍,却能最终成就霸业,而现在将士用命,百官拥戴,怎会没有机会,只怕届时都元帅的功绩,可追太祖。”
群臣纷纷附和,完颜承麟万般无奈,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龙阶前向北跪倒泣道:“不肖子孙完颜承麟,愿继承我完颜社稷!”
群臣大喜,将完颜承麟请上龙座,拥立其为新的金国皇帝,龙座尚未坐热,完颜承麟又率百官进内宫哭拜先帝完颜守绪。
“此时之际,我、不!朕当该做何事?”他脑海里乱成一团糨糊,呆呆地望着丞相。
完颜赛不苦笑一声,新帝即位要做的事太多太多,可当务之急,还得安抚军心,莫要让那蒲察官奴趁乱打进城来。
“请皇上上城宣告天下,激励诸军百姓的士气!”
“这....”完颜承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走吧!”
守城之战,已到了第十日,连妇人也穿着男服上城助战,近百万军民万众一心,蒲察官奴竟无法攻破这百年古都。
但肌体之坏往往始于体内,完颜承麟的龙撵缓缓而行,他却不知道,一场兵变的危机已经向他袭来,刚到内城,前方士兵突发一声喊,街上顿时大乱起来,有人大喊:“王锐反了!王锐反了!”
没等完颜承麟反应,城门突然大开,一千多士兵杀将过来。
御林军大将军完颜霆大惊,一面命手下抵住乱军,一面急跑上来拦住龙撵叫喊道:“炮军元帅王锐造反,请皇上退避!”
完颜承麟龙颜大变,也顾不上皇上的体面,径直跳下龙撵翻身上马,一催战马,战马向皇宫狂奔而去,把一众侍卫远远抛下,也合该有事,行不到两百步,前面的路口又冲出数百包抄的叛军,冰冷的弩箭对准奔来的孤马。
“射!”还没等看清马上之人,叛军便乱箭齐发,将完颜承麟射得跟刺猬一般,可怜这个皇帝,即位还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乱军所杀。
新帝一死,南京城内大乱,两方都杀红了眼,整个内城仿佛象发生了内战,一些士兵趁机闯进百姓家劫掠。此时,城外的蒲察官奴已经接到王锐的响箭,他大喜过望,当即命全军压上,只在今日便要破城。
守城主将完颜阿虎能指挥的士兵已不到二千人,他望着城下密密麻麻涌来的敌军,不由老泪纵横,拔剑在手,仰天长呼:“天要亡金国!天要亡金国啊!”又蓦然回首,死盯着东方大喊道:“李思业!你无信无义,我看错你了!”
突然,远方传了一声低低的号角声,象浅浅的龙吟,片刻,天边出现了一条望不边际的黑线,大地开始震动起来,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伴着闷雷的震撼所倾覆,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立着,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有完颜阿虎喜极而泣,旋又欣喜若狂地高声叫喊:“弟兄们,咱们的援军到了!”
......
十日后,李思业被金国群臣请入南京,共商再立新帝大事,群臣无首,为太后马首是瞻。
太后即是完颜明珠的母亲,完颜守绪的皇后,一个柔弱的女人,一直生活在深宫,从不问政事,可如今,却要她来决定这天下最大之事,还要面对强势的女婿。
她从竹帘后默默地注视着李思业,恍然惊觉,女儿出嫁已经多年,自己竟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女婿,还好,他目光亲切柔和,浑然没有半点暴戾之气,太后微微放下心来。
“明珠和倩儿还好吗?”
“她们母女都好,临行之前,明珠请臣代给母后问安。”李思业微微欠身,他心里却有些后悔,早知是这个结果,就应把完颜明珠也带来,由她和母亲沟通,或许更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臣已派人去接她们母女,不日将到。”
“来了最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哀家也累了。”太后迟疑一下,又问道:“大家皆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驸马有何想法?”她虽是女流,却也明白,李思业在京内驻军二十万,这立主大事,谁都不敢言,才把她推上前台。
李思业微微一笑道:“先帝独选承麟,承麟一死,皇族内再无可用之人,或失于德,或失于行,皆不可立为帝。”
太后大惊,不立皇族,金国不就完了吗?“这、这.....”她本不善言,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却听李思业继续道:“为帝者,首要有德,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只需选一年幼皇子,派大儒日夜熏陶,待其成年之后,岂不又是一中兴之主?”
太后这才明白,李思业的意思是要选一个年幼的皇子即位,她本是个无主意的人,心中微微觉得不妥,却又无从辩驳,憋了半天才冒出一语:“那驸马认为那个皇子合适?”
“臣以为梁王幼子完颜喜生性活泼聪颖,最为合适!”梁王完颜从恪已在乱军中被杀,唯其二岁幼子完颜喜被家人救出,不料却被李思业看中,欲立为新帝。
太后暗暗叹了口气,语气萧索道:“此事重大,待哀家想想!”
当下,太后遣宫人向完颜赛不和完颜白撒通报了李思业的意见,不料二人的答复却让人沮丧,皆大力赞同立完颜喜为新帝,同时完颜赛不还送来辞呈,其意甚明,要让出右相之位。
当天夜里,皇宫里传出太后懿旨:“册完颜喜为太子,并封李思业为唐王、右丞相、枢密院使、太子少保。”
次日李思业率百官拜祭太庙,正式拥立完颜喜为金国皇帝,改年号为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