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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交代玉娥将她的双手给反绑,无论她怎么挣扎都要尽力地压制住她。认知到倪傲蓝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不成不罢休的决定,这下,让老御医及玉娥二人都战战兢兢,未开始便额头渗出薄薄冷汗。
一切就绪后,老御医拾来一捆卷布,走至床边,摊开在床面上,里头插满各式长短粗细的银针。
而床边矮柜上则放着一盆烧得烈焰烛火。他挑了一根粗长银针,干燥且皱纹细布的老手捻着,前端置于火苗上烤着,玉娥光看就惊得背脊发冷,再望向主子,抖着嗓音问:“小姐,确确定要做?”
“不做不休!”倪傲蓝又叫玉娥找来一条棉巾,咬在口中,转头示意老御医进行。“那老奴就开始了。”老御医说完,即下手一扎。
当第一根针刺入头皮,带来利锐的痛楚时,倪傲蓝倒吸口凉气,五指紧掐入柔嫩的掌心肉,硬撑着连闷声都未发出。老御医背对着她,自是不敢向前瞧她的脸色,继续一根针一根针往头上扎入。
“唔”第六根银针钻入时,倪傲蓝忍不住闷哼声,自唇角溢出,脸色已然苍白如纸,额头滴落下冷汗。压着主子身体的玉娥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抖着嗓音问:“小姐真不行就作罢好么?”
玉娥看得心都疼了,今日要是换作她,捱不过三针就晕过去,怎还能意识清明,感受钻心刺骨的疼。倪傲蓝坚决摇头,咬着绵巾的小嘴,口齿不清地道:“继续”
“你怕痛,可又曾想过皇上多痛呢?”爹爹的话尚回荡在耳边,语调里带着她不明白的情绪,深沉的无奈,无言的怜惜,道不尽说不清的惆怅。
身体的痛意与心口的伤痛到底,哪种痛最是痛?她不知道。唯有经历过才方知答案。汗水自额际下滑眉心,流过眼头,滴滴坠落于床褟,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可倪傲蓝知道她得要撑到最后,否则功亏一篑。
小嘴使劲咬住绵巾,几乎要将之磨碎,麻木感增加,让她再也咬不住而掉落下。“啊”尖叫声终究压抑不住地回荡在阁内,吓得老御医停住手,指尖颤着,下一针迟迟没落下。
“不准停”嗓音抖得如风中落叶颤颤然,倪傲蓝讲完短短三字,却犹如花光身体所有力气。老御医这下知小姑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便也不再惶恐犹豫,专注认真地继续后半部未完的工作。一声声痛吟持续不断,泪珠无法控制地自眼角下落。
直至半个时辰后,老御医扎完最后一针,抬手擦去满脸大汗,道:“倪姑娘,好了,好了。”缓缓侧过脸,倪傲蓝牵起虚弱的微笑,说:“辛苦您了谢”还未语毕,黑暗即覆盖下来,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玉娥慌张地喊着,怕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等着皇上降罪去命。“莫慌,倪姑娘是元气耗尽,才会晕厥过去,接着可能会昏上二日,期间切记保暖,不能受寒,还有按时服药。”
老御医安抚着,就怕等会她也跟着晕倒。半晌后,老御医将银针一根根自倪傲蓝头顶拔除,收拾好物品,便离开。
玉娥连忙帮倪傲蓝换下湿透的衣裳,穿上干净单衣,盖妥被子,又找来几盆火炉烧着,虽说初秋刚至,天气还算暖热,可夜晚仍凉意重,还是把屋内弄得暖烘烘得好。
隔日,南宫潾用完午晚膳,都不见倪傲蓝前来,不以为意,还想她也许打退堂鼓。执起山海经,没翻上几页,金福端了蔘茶进来后,却没退出御书房,南宫潾也没去理他。
接着金福开始磨菇着整理起案桌上的物品,他偷偷瞄着主子的神色,拿不定今日到底心情好不好。
南宫潾自然感觉到金福毛毛躁躁的情绪持续散出,轻挑着一方秀眉,黑眸从文字中离开,转定到他身上去。“金福,磨蹭什么?有事快说。”主子的问话让金福从二难间脱离,果然主子最了解他,连他有屁不敢放都知道。
“皇上,倪姑娘今日没过来御书房,奴才好奇问了玉娥,才知从昨晚起她就昏迷不醒。”金福瞄了眼主子波澜不兴的面容,又说:“听说是她请御医一次扎清淤血,痛得晕过去。”对于倪傲蓝失忆的状况,金福几日前去问了御医,也跟主子禀报过,当然不是主子遣他去问,是他自个多事问来的。
因为他想主子对倪傲蓝还是旧情难忘,否则怎会留下她,还是让她天天踏入御书房,要知道,主子不想时,她连御书房方圆几百尺都进不来。
而且主子这会闹脾气,必然不会主动询问小美人的状况,就得要靠他有意无意中透露,还要说得像是自己兴之所至去问来的。唉他的俸禄是全宫中奴仆最丰厚的,可这月俸也不好拿啊!
“那傻女人,还真乐于虐待自己。”南宫潾淡然地将目光放回书中,长睫垂掩,似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金福是很想趴到主子的跟前,好好瞧瞧主子眼中露的是怎样的情绪,可惜他不敢啊,只好默默地退出御书房。
雅致的卧阁暖意夹着淡淡草药味儿,夜明珠光穿透薄黄纱缎,带出柔和昏暗色彩。夜深人静默,独留月色照。玉娥坐在门边已累得沉沉睡去,连门板发出轻微的唧声都不知。
丝毫未发出脚步声响,举步来到床前,帝王坐上褟边,黑眸望向昏睡中的人儿。倪傲蓝的面色依然苍白,连平常红润润的唇瓣此时剩浅浅淡粉,透着病态的味道,眉心渐渐拧皱起来。
盈白指尖轻如鸿毛,若下于摺痕上,他欲将之缓缓画开。怎么连睡着都如此让人不省心?她何必如此自虐呢?已经干枯的艳红玫瑰花儿经不起再一次的摧残,哪怕是一丁点的冲击,都会粉身碎骨。他只想,只要她好好活着,选择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至于到底爱不爱他已经不重要。
当以卑微的姿态臣服于爱情之下,仍是这般撕裂狼狈,那么他亦不敢轻易去爱。他的爱对她来说,或许太过沉重,太过专制,所以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你何不放手?”南宫潾低低喃语,收回手,起身便要走。“潾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别走”
倪傲蓝未清醒,紧闭着双眼,梦中,不断重复着他离去的身影。唇瓣抿直,他未发一语,静静地站在床边,片刻后便离去,只余房内炭火熊熊燃烧着。
她做了好漫长的梦,漫长得像是一生,彷佛无法从梦中脱离醒来。梦里,白银漫天雪地,初遇的稚龄女孩与男孩,情种悄然埋于心田。梦里,辉煌宫殿朝堂,绝色天子与清秀丞相细论国事,相知相惜,眼眸追逐彼此。
梦里,朱红大门前,少女回身飞奔,于少年唇上印下深情一吻,离别依依。所有过去片段如海浪般铺盖而来,重拾纠结,拉扯,甜蜜,撕心的爱恨情仇。
在天际泛上浅白蓝颜,第一道晨曦拨开云雾时,人儿睁开眼眸,清澈无惧。躺在床褟上整整三日,身子虽有玉娥擦净过,可仍留下丝丝黏腻,于是倪傲蓝让玉娥备好浴桶热水,将自己仔仔细细地梳洗过一遍。踏出浴桶,玉娥捧来干净绵巾,动手覆上主子的娇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二句话形容的正是像主子这般的美人,清丽高雅,一丝粉庸俗味皆无。倪傲蓝穿上素净鹅黄衣裳,玉娥本要帮她挽个华丽发髻,却被她给婉拒,只简单挽起,斜插上一只桃花木簪。
“总觉得小姐似乎哪里不一样了。”玉娥左看右看主子,这皮相与之前都一模一样,可就是哪边变了“哪里不同?”倪傲蓝扬笑。
想了半晌,玉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唉呀,好难想,小姐,今日天气正好,咱们出去晒晒阳光。”
倪傲蓝点点头,她不急着去找南宫潾,倒是想先走过宫殿一圈,让自己熟悉环境,回复记忆前,她天天只御书房卧阁二处跑,感觉挺狭隘的。
走动身子,外观周遭事物,让倪傲蓝的头脑清醒许多,同时思考着,她要如何重新让南宫潾接受她。他要什么?
一个绝对服从的女人?卑微讨好的女人?只绕着他团团转,其余一概不管的女人?这些似乎都不是他想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无意间,竟绕到养心殿这方来,玉娥提道:“小姐,进去看看如何?”
“别吧,要是打扰皇上歇息,可不好。”倪傲蓝想也没想就打算直接从园子门口经过离去。玉娥连忙回答:“小姐不知,皇上已经不住养心殿有三年了,自从小姐遇害后,皇上日日都睡在御书房,金福公公有说,小姐要进哪处去,皆可通行。”
为何他不睡养心殿这么舒适的地方,却睡在梳洗不便的御书房?这答案在倪傲蓝踏入殿内时,便知晓。
养心殿与她离去的那日无异,各式领域的书籍依然妥当置于架上,窗棂前的矮几上的那盘棋并未打散,黑白棋维持着,才走了半局,那时她就被他一把抱上龙床上。她低叫着说:“皇上,还未分出胜负。”
帝王回答:“这盘棋待你自河山省回来,咱们再继续下完,让你多点时间想如何赢朕。”没想到,这盘棋一走便是三年的光景。来到案桌前,墨台笔砚整齐摆着,而那只他特地做给她的羊雪大毫笔温润地映着柔光。他坏意地笑说:“宝贝,这支笔朕暂时帮你收着,等你回来,再从朕这里赎回去。”
桌面上摊着她写给他的书信,指尖轻轻画过上头一字一字,眼眸缓缓酸涩模糊。“念你,思你,我已不能没有你。”这是她给予的情意,她说不能没有他,却选择了另个男人
一颗水珠滴落在白纸上,晕开曾经的浓浓爱语,她哽咽着不敢哭出声。她终于知道,他有多痛。三年的岁月里,她所承受只不过是身体上的剧变,天真迷茫的过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