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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投机的小人,不代表就是好人啊!
单凤楼往丈夫身上靠,辛守辰以为她冷,将她抱进怀里。
她转念一想,反正辛守辰有免死金牌,怎么说也比樊豫那有不良前科的多一层保障,司徒烁就是不信任樊豫才会处处防他。更何况,辛守辰背后还有她这个天下第一奸商兼第一咒术师的妻子呢,谁怕谁?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把我的话记着──不要和樊豫有太多交集,但也不要和他正面起冲突。”单凤楼道。
“为什么?”
“这世上不是只有好人跟坏人,他为百姓做了多少事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个会不断背叛他主子往上爬的家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背叛过谁?”对樊豫的过往,辛守辰还真不太好奇。
单凤楼精神来了,立刻在丈夫怀里端正坐好,大眼闪闪发亮。
辛守辰一见她这模样就明白,八卦时间到了,他好笑之余只是伸手倒了杯茶在桌上,免得等等有人话说多了口渴。
“你想知道他背叛谁吗?”
“”他不是问了吗?还有,其实她不说也无所谓,他对别人的是非没什么好奇心,不过看妻子兴致勃勃,他只好忍住笑,配合地嗯了声。
“说来话长。”单凤楼先拿起桌上倒好的茶水润润喉,辛守辰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下文,他不在乎这么消磨时间,不过对于妻子喜欢挖人秘密的小嗜好有点哭笑不得。
待人处世向来极有原则的他,没发现自己对妻子的纵容早已打破这些原则,对他而言,单凤楼这个小嗜好,就像猫儿喜欢抓虫子献宝给主人一样,虽然让人头疼,但却舍不得责怪,而且还私心觉得挺可爱的
“樊豫的爹娘都是脔奴,也就是奴隶当中最让人看不起的。他的第一任主人,是华丹阳的亲信之一,据说本来这名亲信万般不想让樊豫在那些比他更有权势的人面前曝光,因为他知道那些热衷此道的人不会放过那极的极品──”
其实她挖出这段时,忍不住考虑起她的吟雪阁是不是也按招揽些貌美男子来替她赚钱?
“不过,樊豫之所以爬上今天的位置,可以想见他年少时也不是不懂心机与算计的人,总之有一天华丹阳‘巧合之下’见了樊豫,便开口向亲信要人,女霸王都开口了,亲信再怎么不甘也只能放人,而那名亲信本以为割爱给女霸王,好歹能换来飞黄腾达的机会,想不到樊豫跟女霸王挑拨离间,指那名亲信曾想把女霸王拉下王座,女霸王就随便安个罪名把那名亲信给抄家灭族了。后来”单凤楼的笑容有些暧昧“华丹阳‘用过’樊豫之后,果然惊为天人,而当时她想到一个计策,对那个比男人更凶狠冷血的女人而言,权势的吸引力向来大过男欢女爱,于是她将樊豫送给了她当最最大的敌人”
“樊大人那么能干,为何华丹阳要将他送给敌人?”辛守辰不解。
单凤楼闻言,定定地看着她思想无比纯良的丈夫好一会儿,在他清澈正直的眼里,她肯定辛守辰没听懂华丹阳怎么“用”樊豫,他所说的“能干”绝对没有第二种意思。
这不能怪他。她心爱的丈夫婚前别说连男欢女爱也不曾有过,人家逛青楼是找姑娘,他上青楼是为了找当时身为男儿身的她谈天说地!
但是,单凤楼仍是很想笑,她只能努力敛住笑意,用娇软的身子蹭着丈夫,小手在他喉结上画着圆。
“敬爱的夫君大人,你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女人‘用’男人的方式,还有一种,特别需要‘身体力行’,而不好摊开来说的”
呃,他懂了。辛守辰有些尴尬,又被撩拨得身子有点热,他清了清喉咙,问道:“然后呢?那个敌人是谁?”把一个男奴送给敌人,能起到多大作用?除非
“华丹阳让少年樊豫男扮女装,冒充宫女接近她的敌人,目的是为了败坏那人的名节,并且为她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那人跟完全不把道德规范当一回事的华丹阳不同,身为镇国巫女,她的名节代表着谋种威望,而且樊豫能得到华丹阳的信任,他的手段自然不简单,很快的,华丹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敌人就被樊豫牢牢操控在掌心里。我听说,最后樊豫倒戈了,帮着镇国巫女一起对付华丹阳,但这不代表什么,因为当司徒烁回到天朝,这两个女人都被樊务给出卖了──这就是他身为复辟功臣的真相之一。
“你猜到了吧?这个跟华丹阳一样被樊豫出卖的人,就是华丹阳篡位后,唯一有能力在龙城一肩保住所有保皇派人马,苦等司徒烁历劫归来,最后却被心爱的男人和哥哥联手以叛国罪治死的长公主──司徒清。”
对于持国公府日日冠盖云集,夜夜纸醉金迷,墙外的小老百姓已经不再大惊小敝了。不过,内行人看门道,小老百姓哪知近日持国公府宾客终绎不绝,其实和万大国师“为国捐驱”有着不小的关系呢?树倒猢狲散,眼看自己的靠山没了,墙头草也多了。
十五日的酒宴,除了原本受邀的宾客外,不请自来攀关系的也不少。这样的场合,眼睛随便一瞅都是响当当了不得的大人物,即便巴不上高高在上的持国公,能跟公爵大人身边的亲信套套交情也好,总之没话找话聊,没关系也能聊到有关系。
于是,根本没人察觉樊务连第一道菜都没上便已退席。
其实今日的宴席,当宾客都已来了八九成,却迟迟不见樊豫露面,还是总管特地到他苑内请示他。当时樊豫一身袍服──他奢华成性,所谓家常也绝对不比一般──而且长发披散,身子横躺在圆窗边的窗台上,一手枕在脑后,垂在窗外的手则勾着白玉酒壶,酒壶已经空了。
他像是压根忘了今日设宴的事,拧起眉,闲懒地晃到前厅,宣布开席,但坐在席上怎么看怎么都觉不耐烦,顺手取走一壶新的酒,人就走了。
甩开内侍与护卫,他顺着这条闭着眼都能走的老路,朝镇国寺的方向走。持国公府占地广阔,没一会儿,前头的人声鼎沸已远得像场梦。
绵延十里的樱花,环绕着镇国寺四周。
很久很久以前,镇国寺的樱花是雪白的,后来一场无情的大火,除了古寺里的佛像,什么也没留下,而这一片绯红的樱花林,却是这天朝曾经权势最高的两个女人那些数不尽的斗争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小段插曲──大火后,巫女公主要把樱花种回去,女霸王偏偏让人把树苗偷天换日,来年山岳遍开与古寺完全不相衬的胭脂色樱花,女霸王还派人作了首yin浪的小曲,暗叽公主殿下把古寺当作她和情郎幽会的逍遥乡。
但所谓逍遥乡,帝都百姓始终无缘得见,最多远远看着那一簇簇旖旎的嫣红。过去镇国寺作为后妃与公主清修专用,后来又被司徒烁赐给樊豫,这儿始终不是常人能一探究竟的领域,只有处在其中才明白,逍遥乡原来是仙境。
仙人把玉镜银辉洒满人间,繁星也相形失色。樊豫不知不觉地放慢脚步,原来白日里还婆娑地绽枝头的绯樱,突然间,没有一点留恋地飘飘然坠落泥尘。
是谁说落樱像美人的胭脂泪?偏偏选压凄凉的夜色下独自凋零,冷月把黑夜宵宵窥探,一层层掀开暗影中的秘密,暧暧树影间,下起殷红的雪。
为何他的脚步开始颠簸?为何他的灵魂总是烦躁?为何他留在人间的形骸如此放浪又不耐?
是否因为踩碎了一地美人泪?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樊豫以为自己听见那幽幽渺渺的歌声。他常常在梦里听见这首歌,所以那当下,并不想把它当成一回事。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是今日府里歌姬们准备的曲子吗?但他从来不准她们唱这首曲子。而且,这里离宴席摆设之处已经很遥远,远得静下心来聆听,也只能听到风声沙沙,水声泠泠,还有他已经不再平稳的心跳和脚步声。
以及,魅影般飘忽的歌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他从来没喝醉过,也许今晚不小心真的醉了。倒也是好事。他游魂似的身影,像被那似有若无的歌声牵引着,来到古寺后。
迸寺之后,有座天然温泉湖,过去专作为皇族女眷礼佛时净身用。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女子果真有副好歌喉。虽然,比不上他记忆里的,但那缠绵的韵味,那哀婉的转折处,咬字与抑扬顿挫,却是像极了。樊豫的脚步,当下不自觉地加快了。
拌声缭绕中,伴奏的是水花被泼溅而起的声响,樊豫来到樱树下,湖畔湿软的绿泥上躺了满满的、一片红毯似的樱花,潋滟的水面也是。
银月当空,把盘旋水面的樱花照映成深紫红色,湖中之泉亮如水银。
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湖中女妖,湿润黑亮的长发服贴地披散在雪一样无瑕而曼妙的胴体上,从湖中央缓缓朝他走来。
他像入了魔一般,动也不动,甚至不愿眨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女子朱唇轻启,唱到这哀怨处,微微侧过脸,不看他,却也舍不得不看,笑容似有若无,又嗔又娇柔,哪怕容貌迢异,神情却如出一辙。
他完全无法动弹,呼吸经乎停了。
女妖缓缓自水中走来,她的长发时而蜿蜒在水中,滑过旋转的樱花瓣之间,花妖的精魄便纠缠上她的发丝。银色的湖水像她身上最后一缕衣裳,一寸寸褪去,白玉般的雪肤上水露未干。
那几乎可以两掌合握的细腰,甚至让他心里升起一股野蛮而不自在的异样感,他完全忘了该闪避,又或者平日放浪如他也不见得会闪避,他只会以惯有的、讥诮的冷眼,看得那些妄想近他身的狂蜂浪蝶狼狈地鸣金收兵──那对脔奴出身,看尽男女之间最丑恶也最下流之事的他而言,几乎是本能反应。
但如今,他却成了迷乱不可自拔的猎物
少女完全不避讳他的注视,慢慢地,走出水面,走向他。深色幽壑像春雨巡礼而过,银色水痕爬过凝脂般的大腿,往下流淌,直到落入水中激起涟漪。
赤luo,无瑕,且无畏。
她玉足踩在湖畔的绿泥上,那么让人不舍,于是当她伸出冰冷的手抚过樊豫的脸颊,他甚至没有任何防地任她拨去颊上的面具,并且在她柔荑勾住了他颈子时,顺服地,弯下腰来。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寻花去,夜夜栖芳草。
最后一个字,那萦萦缠绕不绝的长音,已经化为一缕灼热的吹拂,袭上樊豫的脸颊。
他完全没察觉,手中的酒壶脱手滚落地面,碎了。
也许他醉了,痴了,睡了,发梦了,否则一切怎能飘忽不真实?
“樊郎”少女轻软的嗓音幽幽地响起,她捧住他的脸,稚嫩而天真无邪的娇颜几乎贴着他,用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爱怜语调。“你欠我一条命,还夺走了我的心,你这辈子,要怎么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