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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伯望看峰头东方天际初升的朝阳,阴暗烦躁的心里,便有了一种憎恨到欲杀尽天下之人的痒动和炙热感。
布伯不喜欢白天,他甚至更不喜欢阳光。
在“青衣楼”里,布伯时常在夜间出来行动、活动,白天几乎都全天躲在“第一百零六楼”内不出来,尤其他在担任楼子大总管之后,这种情形和行为,更为显著。
“青衣楼”总楼主辰源,之所以授权于布伯,实则是形势所逼。
自从副总楼主“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羽叛乱之后,欧阳恭、梁发等一分大批青壮年中坚力量先后战死,剩下的孙财跟“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诸辈,不是阴奉阳违、就是离心离德,想要稳住“青衣楼”大局,身边已无人可用的辰源,只能借助于忠诚度相对较高的、孙小姐布烟卿身近布伯、孟四海、唐月亮等一批老臣,给予实权,巩固自己的统治,维系楼子的正常运转。
就拿此次狙击“康王”赵构这一重要任务来说,布伯就被赋予了全权指挥定夺一切的大权,而另外两位长老、孟朱雀跟唐玄武,也都参与其中,担任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此时,“青衣楼”的杀手们,距离“金行峰”的主峰,还有一百二十五里之遥。
布伯一看到东方天边那抹充满朝气和希望的旭光,他马上就找了一个阴黯的矿洞,双手抱头的蹲在阴暗处,脸色恐惧的背对洞外,佝偻的身子,瑟瑟发抖。
“青衣楼”的杀手们见了,全都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举棋不定起来,大家伙儿千辛万苦、披星戴月的赶到这里,距离主峰还有一步之遥,怎么登峰的行动,就突然放停顿了下来了呢?
孟四海不禁望矿洞里,探头探脑的探望探问道:“总管怎么了?”
唐月亮马上就回答道:“布伯大总管有些害怕。”
“有些害怕?!”孟四海几乎没跳了起来,却还是叫了起来,他叫道:“他害怕怎么还带领大家去跟冷北城拼命?”
“你不相信?”唐月亮斜睨着朱雀长老,奸笑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布伯大总管,我跟你打赌,他一定回改道换阵。”
孟四海不信,但也不敢问。
没有一个傻瓜,会愿意去打扰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狂杀人的老疯子。
孟长老不敢问,作为后生晚辈的峨眉生,却去问了。
布伯没有发疯,也没有发狂,当然,更没有回答她,只呆呆的问道:“谁告诉你我要改变行动计划的?”
峨眉生如实回答:“是玄武长老说的。”
布伯横了唐月亮一眼,唐月亮就马上感觉胸口一阵烦闷和恶心,差点就是窒息了过去。
然后,布伯马上在矿洞口,召集了所有的八名手下,讲解、吩咐、布置道:“我们的对手冷北城,是个足智多谋、阴险狡诈的人,他既然潜攻‘金行峰’,就不一定把他的人,都带在这一阵线上。如果他放弃‘金行峰’,就一定会选‘烟水河’:只要给他攻入‘烟水河’,咱们就再很难截住他跟‘九大王’会和了。所以,我们必须兵分两路,分头行事;不过,我先声明,任何一路人马,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也不许主动出战!违令者,杀无赦!”
“是!”
“是!”
“是!”
“是!”
“是!”
“是!”
“是!”
“不是!”
八名“青衣楼”手下里,七个应“是”,居然还有一个声音大声反对!
布伯定睛一看,反对者原来是高挽发髻、一身道袍、痩骨英丽的峨眉生!
峨眉生明显很不服气的道:“‘烟水河’北离京城近七百里,‘金行峰’西距京城六百里有余,两者相距,也有不下三百里。诚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总管如果不给我们临阵出战的决断权,我们岂不要尽失先机,为敌所制,只抱头捱打而无力还手?”
“不是不许你们还手,而是冷北城若在,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出战也只能是白白的送死。”布伯冷哼道:“到该打该战的时候,我自会下令,总楼主既然给我指挥权权,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昆仑生立即开口吹捧道:“布伯大总管胸甲百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算无遗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岂有失机之理?”
“那可难说的很。”峨眉生一向看不起只知道一味阿谀献谄的昆仑生,她甚至瞪着布伯道:“我们现在身处大山老林之中,四下荒无人烟,前后都断了跟楼子的联系,如若是失去了机动应变的能力,就像没有了耳目的老虎烈豹,再凶猛、再厉害,也迟早要丧命于狡猾猎户的落网和陷阱。”
布伯森然望着这个年轻的女道姑,森然的问道:“在这项行动里,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大家一听这话,心里全为之一寒,都替“年轻不懂事”的峨眉生,暗中偷捏了一把冷汗。
“你的官职比我大,自然是我要听你的。”峨眉生说这话的时候,仍是瞪视着布伯。
“身为主官,只须向部属发号施令,有必要跟部将属下,说明号令的原因吗?”布伯的表情和音调,越发的阴森。
“没有那个必要。”峨眉生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听不听本大总管的命令?”布伯目光上扬,杀气随之上涌。
“听!”这次峨眉生回答的更干脆。
“既然你肯听命,为何又要说不是?”布伯逼视着面前这胆大的英丽道姑,好似对方的回答,有一个字不符合他老人家得的心意,就会当场张开血盆大口,生吞了她似的。
“属下是因为,大总管您一个人,不应开辟两场战局,而没有你的那一处战场,又不能主动接战,只能被动挨打,另一处战局,必受其牵制,两端都不讨好,则必败无疑。”峨眉生毫无所惧,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谁说我一个人,不能兼顾两处战局?”布伯冷哼道:“只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运用得当,我布伯兼管天下九州都可!”
孟四海等人,纷纷点头称是,唯有峨眉生这个三代弟子,撇着红菱小嘴,一副“你官大嘴大你说啥是啥”的样子。
“不过,你提的建议,很中肯,虽不中用,但也看出你是一个有胆色的年轻人。”布伯面带得色的道:
“你这小丫头敢当着我的面冲撞于我,且极有见地,这‘金行峰’一路,就由你负责领导,我留下孟朱雀、圆河、云桥三人,都归你调度,如何?”
这次,峨眉生愣了半晌,才大声应答道:是!”
布伯这一道任命,让峨眉生受宠若惊大喜过望兴高采烈跃跃欲试,却使得孟四海、圆河、云桥这三人,都不悦、不开心起来。
——论地位,峨眉生不过是总楼主辰源一个废弃的轿夫;论资历,峨眉生也不过是一名第三代的弟子。不要说比“开国勋臣”孟四海、就是比圆河、云桥这两个杀手中坚,也要差上好大一截,让峨眉生这小女子,驾驭指挥另外的三个人,布伯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布伯的表情和话语,可是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表情严峻语气严肃的教授峨眉生道:“到必要时,你自己临机而断,可以做试探性的攻击,也可以有所保留的攻打,但是,身为指挥官,你要切记:只许佯攻,不可以火力全开的全力以赴,只要试出冷北城是否真实存在甜‘金行峰’这批人马里,你算出色完成本大总管赋予你的使命了。”
“是!”峨眉生重任在肩信心百倍的大声回应!
“以武功而论,你远远不及朱雀长老,也未必比圆河、云桥强,但是,你肯担当、有担当,这是另外三位,有所欠缺的。两人交战,当然是要选强者对决;若是两军对垒,就自然要选担当者为将。峨眉生,你可知本大总管深意?”布伯色迷迷的盯着峨眉生胸口露出的一抹亵衣,漫声道。
“是!”峨眉生如遇伯乐感激涕零的高声回答!!
“两军对列,一如两人对弈,最重要的是,先摸清楚敌人的攻势、进路、实力和弱点、缺陷、以及知名的要害。有时侯,敌况不明,不妨车马炮一齐出动,却尽虚幌一枪、扰乱敌阵;有时候,仅出动一雇佣步卒过河,也可杀入重围致敌主帅死命。可是你要记住,无论是什么战法守势,你都一定要提前飞鸽传信于我,不可误了太子爷和总楼主的大事,晓得嘛?”
“是!!!”峨眉生虚心受教铭记于心的娇声恢复!!!
峨眉生因为突受重用,欣喜若狂,所以,布伯每吩咐一句,他都大声、高声、娇声的热烈回应,她每响亮回应一声,孟四海跟云桥、圆河两个出家人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
已经从正面快马突入“金行峰”范围的谈仙、四更、贾不娘、岳飞等四人,这个时候,正躲在一个废弃的矿井里,挤成一团的聚议。
年轻好动的岳飞,沉不住气的道:“都躲在这井洞里大半天了,我们该有所行动了!”
不甘寂寞的四更,晃着脑袋道:“草,我们早就该出动了!”
小心翼翼的贾不娘,东张西望的道:“强敌就在眼前,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所有行动,都应特别的多加小心。”
四更没好气的道:“靠,我们的行动,早就够你娘的小心了!”
谈仙竖耳凝神的道:“冷城主的意思,是让我们尽量不露痕迹的让布伯知道:我们杀来了,而且是人多势众,嚣张跋横,气势汹汹。我觉着,我们远远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贾不娘翻着白眼道:“这有啥子办法?我们的人,确实是少得可怜啊!”
四更踹了贾不娘一脚,骂咧咧的道:“屁!兵贵精而不贵多,正面攻击,有我‘盖世美男神勇威武风流倜傥天下无敌独孤求败宇内第一四合八荒寂寞高手长生不老刀枪不入独来独往唯我独尊文武全才玉面郎君风靡万千少女’司马更更更更四更大人一个,就足够了,你这个娘娘腔,给我死一边去!”
谈仙又踢了四更一脚,气道:“你个小豆丁,又来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胡吹大气了,不如大家都正经一点儿,商量一下怎样才能耀武扬威、招摇生事,引起布伯那老疯子才对。”
四更捂着屁股,反踢了谈仙一脚,兴奋的道:“说起‘招摇生事,耀武扬威,取众哗宠,宣传造势’,天底下,还有谁比得上找‘盖世美男神勇威武风流倜傥天下无敌独孤求败宇内第一四合八荒寂寞高手长生不老刀枪不入独来独往唯我独尊文武全才玉面郎君风靡万千少女’司马更更更更四更大人?”
谈仙、贾不娘、岳飞等三个小伙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整齐划一的,一起摇了摇头。
这一下,四更大人可就牛气哄哄、牛气冲天了。他立时发号施令,布署他的“招摇生事,耀武扬威,取众哗宠,宣传造势”大计大行动。
当夜,四更先是放了整整一夜的烟花炮仗,然后谈仙跟贾不娘,还对唱了一晚上的山歌小调和“河北梆子戏”、以及丐帮切口“莲花落”,第二天一大早,岳飞又用袍子和树枝,做了一面简易的大旗,上面用朱砂,书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爷来了”!
第二天,“金行峰”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腾讯堂”一群“英雄好汉”,大架光临此地!
上午,四更余兴未了、又别出心裁的,花了一笔银子,跟山区当地的农家们,买下了一头毛驴,长长的绿脸上,写了“布伯”二字,让贾不娘穿红挂绿,假扮新娘坐着那头驴,谈仙扮成戴着大红花儿的新郎官儿,四更脸上按上一颗长有黑毛的大黑痣,一手叼着水烟袋,一手扇着大蒲扇,一摇三晃扭屁股的扮做了黑脸媒婆,岳飞鼓弄了二三、十样的乐器,“乒乒乓乓”的吹吹打打,四个闲得蛋疼的无聊家伙,足足折腾胡闹了一天零两夜。
四更这通闹法闹下来,休说是人,就是方圆几百里、沟沟坎坎里的山猫野狗,都知道他们大驾莅临了。
不过,“重头戏”还在下半夜,四个人躲在一个足可容纳八百八十八人的矿井里,喝酒划拳(这勾当谈仙最在行,他毕竟是“丐帮”里的“净衣派”好手)、高谈阔论(这一点四更大人升任由于游刃有余)、弹剑高歌(岳飞看见皓月当空,就有此爱好和冲动)、唱歌跳舞(干这事贾不娘一个顶十个),一直喧闹到了天明。
到了次日凌晨,就是瞎子、聋子、傻子,都要相信峰下来了“千军万马”“百万雄师”!
在做了这些有的、没的“手脚”之后,四个人,又兵分四路,贾不娘跑到东边山道口,日间燃狼烟,晚上举火把;岳飞长枪快马,把盘踞南边山洞巢穴的几拨山贼土匪,全都赶将出来;四更闯进了西边的“五行寺”,将庙里的大钟,敲得震天阶的响;谈仙去北边的村里,雇了一群半大的孩子,在树林子里,用树枝杨起漫天的沙尘。
他们这样一来,就给了峰上的敌人一个错觉,好像他们人多势众,四面八方都有人在活动一样,
不但热闹,而且惊人!
守在峰上的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峰下东边的狼烟和北边的沙尘,四只耳朵,听着南边的鼓噪和西边的钟鸣,正在惊疑不定的交换着彼此的意见。
“你们有什么看法和想法?”峨眉生以“上位者”的姿态,对身边的三个“下属”反问道。
“很明显,冷北城在故弄玄虚故布疑阵。”孟四海老奸巨猾的道。
“朱雀长老之意,是说冷北城那病夫,根本不在峰下这一队阵之中?”峨眉生道。
“如若冷北城在的话,他们又何必嚣张狂妄如此?”孟四海奸笑道。
“我看,不然。”峨眉生似有意反驳、突显己智的道:“两军对阵,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未有定数。诚然如孟老所论,如若冷北城在,他们大可不必如此明目张胆状跋扈张狂;但若冷北城旨在诱使我们入彀上当,那么当然就要故作嚣张,让我们以为正主儿不在而主动下峰发起攻袭,自投罗网。所以,冷北城倒底在不在下面,实在是让人费解疑猜。
依我所见,对方就是让我们胡猜乱想。这是一战局,在不知道对方兵力具体分布之前,我们是不能冒然发动攻势行动的。
同样的道理,他们也在一定程度上的试探我们,他们也不知道大总管布伯先生,在不在我们峰上的阵中。
这,才是时局问题的是关键。”
话说到这里,峨眉生和孟四海,这一老一少的眼睛,都发了亮,全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