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天水在瓶——不言说

淡墨轻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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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八节前夕,我布置的一项作业,在课堂上引起一片哗然。

    星期五,快下课的时候,老师又开始戕害我们这些幼小的心灵——对自己的妈妈说一声:“我爱你。”我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啊?回去跟妈妈说我爱你?这不是找死吗?完了,老师啊!你就饶了我吧!老师却津津有味地讲着:“这篇文章的重点是”唉,这回倒霉了。

    ——彦婷

    “怎么能这样?”“有没有搞错?”“天啦!”大家都对陈老师下的死命令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呢?其实是陈老师布置的一项作业:向妈妈说一句话!“节日快乐”?不是!“您辛苦了”?不是!是“我爱你!”这项作业一布置下去,全班都乱了,搞的人心惶惶的。这项作业对平时爱撒娇的女生来说没什么。可对男生来说,那就是天灾呀!你想,我们到家里,突然对妈妈说“我爱你!”多没面子啊!(哲可点评:不是天灾,是人祸!)

    ——一都

    陈老师话音刚落,全班炸锅了。这简直不可思议。我脑子里闪过一个鬼主意——可是老师好象看穿我的心思:“不能蒙混过关。比如你妈妈不懂英语,你却说i love you,或者故意说得含糊,使人听不懂等等,都不行!”

    惨了!

    --杰成

    “爱”真的这么难以启齿吗?

    如今,学生们大力追捧的流行歌坛上“爱”如潮水:“我对你的爱!爱!爱不完”这里“爱”被赤裸裸地宣之于口;“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这里“爱”在不断被强调它的真实性;“说吧,说你爱我吧”这里“爱”更受到温柔的胁迫

    “爱”已经泛滥。

    “爱”已经泡沫化。

    作家梁左在盛年猝死之前,曾经感叹自己是“有人爱,没人疼”的。这样的切肤之痛,把现代人的普遍无奈和盘托出。从前“爱”是仁爱,慈爱,情爱,关爱是丰沛充盈的施予。它包含着“疼”意味着厮守,牵挂,呵护,关注涵盖宽泛。而今,声称爱你的人也许很多,真正疼你的有几?在人情越来越寡淡的今天“爱”成了抽象的概念,成了男女之间生理愉悦的私房亵语。

    一个学生在给女生的情书里这么写到:“晶晶,我很爱你!我给其他同学的贺卡都是一块五的那一种,给你的这一张五块钱”在他的眼里“爱”与“不爱“之间,只有三块五毛钱的差价。他们说“爱”顺口溜一般朗朗上口,像他们吹的肥皂泡一样轻盈美丽。但他们却普遍觉得对母亲表达自己的爱难以启齿。

    可是,母爱难道不是值得我们每个人用全部的情感投靠,一生的爱意牵念的吗?

    曾经看到一个日本作家的散文,文中深情地回忆了母亲在寒夜的灯下为他缝补衫裤的温馨情景。末了,他感叹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人们再也没有机会体验那种细腻的亲情呵护;而一位中国作家,则回忆了小时侯母亲拿出家里的最后一只鸡蛋,煮熟了放在熟睡的他的小身体上滚来滚去,还唱起了祝福生日的童谣读了之后,让人眼鼻发酸。

    我们对待爱情,动辄“一生一世”“地老天荒”其实,这一生你会爱上好几个人,你甚至会结几次婚。只有母爱,是真正一生一世,是永远的地老天荒啊。

    我当然意识到学生们的抵触情绪。于是,我谈到了二十四孝,谈到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谈到“乌鸦反哺”“义犬殉主”我极力的煽动着:把你们对母亲的爱和感激直接表达出来吧,让你们的母亲感到温暖和欣慰吧。

    还是有学生耍了小聪明,但更多的学生鼓起勇气。

    第二天,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吃饭,上学。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妈妈回来了。我把写好的字条塞进妈妈的书包。我原本以为她会打开包的,可她没有。到了晚上,我只好提醒她:“爸爸有件礼物送给你,在你的包里”妈妈打开包,看见纸条上写着:“我爱你 杨杰3月8日”妈妈看到字迹就知道是我写的,拿爸爸当顶罪羊。

    --杨洋

    晚上,妈妈回来了。“我要回永安一趟,9:20分的火车。”这下我可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办”了好一会儿,离妈妈出发的时间只剩下几分钟了。“乖,再见!我后天就回来!”听到一声关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第二天早晨,我去登山。在车上“我爱你”三个字老在我心里打转,甩又甩不掉,抛又抛不开,看样子不说不行了。可是妈妈在永安啊!我又顿住了。这时,我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小素姐,手机借给我用一用!”

    我迫不及待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妈妈,内容如下:“妈妈,妈妈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爱你!:)”

    妈妈回复了我,她说她很感动,把这条消息给全家人看。

    --宇男

    我悄悄拿出三朵花,小心翼翼地送到妈妈跟前,激动地说:“妈,我——爱——你”我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爱”这个字,我说得特别小声。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尴尬,而且不知道妈妈会怎么想。唉,谁叫陈老师没事干,布置这种作业。

    正当我无地自容的时候,妈妈和爸爸正用怪异而又怀疑的眼光盯着我。也许她在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入微,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过了一会儿,爸爸“苏醒”过来,用手捂着嘴,哈哈大笑。

    见到这种情形,我连忙解释:“妈,你忙过头吧!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啊!三朵花分别代表我祝你的三种心愿:永远美丽,长命百岁,天天开心”

    妈妈抬起头,眼睛有点湿润了。她用手摸摸我的头说:“孩子,你学习好,我就很高兴”然后,她像多年没有见过我一样,摸摸我的衣服厚不厚,暖和不暖和,摸摸我的裤子多不多,脚冰不冰。摸摸我的手,看看有没有着凉。妈妈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对我的爱,只能用这些表达对我的关爱。

    --王翔

    上午,我看见妈妈拖地板,洗衣服,然后作饭。我想:妈妈这么忙,等下午说吧。

    下午,妈妈总算作完了所有的家务,有了一点空闲。我走进卧室,看妈妈累得睡着了。我又想:晚上说吧。

    晚饭时,我准备说了。“妈,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爸爸打断了“呀,我突然想吃油条,明天给我买两根!”“好,记住了”妈妈回过神来问我:“你刚才有什么事?”“我想,我想喝可乐。”哎呀,我怎么这么笨?什么不说,偏胡说。妈妈答应了。瞎猫碰上死耗子,不喝白不喝,喝完了再说吧!

    晚上,我和妈妈躺在床上看电视。我下定决心说了:“妈,我爱你”

    妈妈那双疑惑的眼睛透过眼镜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可是我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珂玮

    我鼓起勇气对妈妈说:“妈,陈老师让我对你说我爱你”妈妈一听,就问我:“你在学校里干什么坏事没有?”我急忙说“没有,没有”我急忙又说:“陈老师告诉我们,现在我们的父母都是双职工,里里外外一把手,很累。我们要孝顺父母。二十四孝里面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们也应该学习他们的品质。”

    --林帆

    回到家,我正想着怎么才能说出口,这时妈妈走了进来,我心想:就趁这时吧“妈妈,我爱你!”我流利地讲着“谢谢,我也爱你!”妈妈面带微笑回应我。

    “就这样过了?我本想还可以做一回电视剧里的人物:你呆了几秒,眼泪‘唰’地流下来,把我搂在怀里。”我开玩笑地对妈妈说。

    其实,妈妈的爱我懂

    --沛华

    第二天我做好了心里准备,连哄带骗地把妈妈骗到屋子来,说:“妈妈,我爱你。”我想:“妈妈呀!你快哭吧,这样作文就好写多了。然后,你应该说:“乖孩子,我也爱你。”最后我们母女哭作一团。没想到,妈妈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说:“你说什么?”“妈妈,我爱你!”妈妈面露惊讶之情,怀疑地问道:“嗯,今天给你作了西红柿炒蛋,你还想吃什么?”“哈哈哈!”我不禁笑了出来。“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妈妈舒了口气:“哦,就想怎么那么奇怪嘛!”

    --倪彦婷

    孩子们表达的方式也许不同,家长们的反映却几乎惊人的一致。除了个别家长受到深深的感动之外,百分之九十一的家长难以置信,他们几乎全都下意识的怀疑孩子犯了错或有求于他,或者干脆认定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家长们的冷淡伤了孩子们的心。

    我心里想,陈老师真坏,什么不讲偏要讲这个?

    我放下书包,走到正在做饭的妈妈跟前,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妈,我爱你”她没听见,大声对我说“准备吃饭”我在心里说:老师啊,饶了我吧,叫我说这句话,简直比叫我死掉还难受。我咬着牙又说了一遍。妈妈愣住了:“你肯定又有什么事要求我了,要不怎么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快说!”“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小声解释。妈妈说“要是老师没说,你就不说了是吧?”“那里,你是我的母亲,说一声爱你有什么难的?”其实我心里在想: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才说的。

    --建茂

    “没办法了,我今天一定要让妈妈臣服”我想着,只好出“必杀”了!我再次走到妈妈面前,饱含深情地对她说出“我,爱,你!”妈妈转过身来,瞪了我一眼,变得严肃起来。“你怎么这样啊?都这么大了还到处惹是生非,什么事都要我操心!说,干了什么坏事?不要不承认了,说吧!”我不耐烦地说:“哪的事啊?”妈妈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这么多年了,你,我还不了解吗?做错事就要知错能改,你懂吗?”“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了!”“你瞧你那是什么态度啊?哎,别走啊!喂!”

    好倒霉啊!仅仅因为我对她比平时好一点点,她就整整教育了我两天。两天啊!

    --一都

    妈妈愣了一会儿,疑惑地看着我“你在学校里做什么事了?”“不是!明天是三八节,我向你表示感谢”妈妈想了一会儿,说“是你们老师叫你回来说的吧”哇,妈妈简直比柯南还厉害。我只好老实交代并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了地上。

    后来,我又对妈妈大叫几声“我爱你”可妈妈却不耐烦了,叫我做作业去。

    --黄皓

    我听了奶奶的话,还真有点生气了。我说了这句话,也不是专门应付陈老师的作业,我是真的爱你呀!奶奶!(陈老师评语:说得好!)

    --培楠

    家长们集体无意识的的怀疑情绪,并不叫人惊奇。

    作为中国的父母,几乎没有承受来自孩子们的爱的表白的心理准备。

    所有的家长们都活得很累!很粗糙!

    作为滚滚红尘里的芸芸众生,家长们无法逃避饮食男女的桎梏,功名利禄的纠缠,还有人际关系的牵绊。上班,充电,考驾照;炒股,上网,学烹调为人父母,要埋头挣钱,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为了生活,家长们含辛茹苦;为了孩子,家长们更是苦心孤诣:

    四处求告,为孩子择校;风雨无阻,送孩子补习;不辞辛劳,督促孩子学习;不惜血本,送孩子弹琴,学画,弈棋

    家长们任劳任怨,但并不无欲无求。他们的标准语境是:“我什么也不求,只求孩子把书读好!”他们把对孩子的高度期许美其名曰:“智力投资”把对孩子的关爱美其名曰:“情感投资”所有的“投资”都讲求回报。家长们期待的回报是什么呢?希翼孩子光耀门楣;期待着子女成为自己理想的传承;指望孩功成名就,自立富足,自己籍此老有所依或许兼而有之。

    因此,家长们在乎的是成绩,是孩子们的竞争,生存的能力,除此之外皆可以忽略不计。家长们注重培养孩子们的各种技能,偏偏忽略了栽培爱的因子,忽略了长幼之间情感的润泽。

    不知道这是谁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