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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
庭院,黄叶满地。
院子里有五个人。
却是静止的,仿佛一幅优美的图画。
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如果不是风卷起了一片片秋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对弈的是一个老者,和一个书生。
棋盘是刻在石桌上的,棋子是上好的云子,只有少部分还在藤条编织的棋兜里,大部分都在棋盘上了。
那是一局势均力敌的棋,三个边角已归黑子,白子却独占去位的一个大角,还有那征压在两个角上的一片大势,几乎压得黑子要喘不过气来。黑子当然也不示弱,从白子右方伸进一条长龙,象一枝虚竹,击破白棋的封锁,直抒长空。
书生神情潇洒,眉宇中透出一股桀骜不群的豪气:他右手中指和食指正刚从棋兜立夹起一粒白子,似乎这一着下去,便要剿灭一片黑棋。
老者执黑,神态安详,面带微笑,花白的胡须,一只手正在摸挲着,一付来者不拒的得意表情。
棋桌旁立着一个带剑的中年人,三绺长须,迎风轻摇。背负着双手,似在看棋,眼光却望着墙边的那株梧桐树下。
梧桐树下,是两个女子,似乎正在说那江湖中的传奇故事。
一个青衣女子风华正茂,身材婀娜,说到得意之处,不由得想用纤纤素手,去掩口轻笑。
另一个则是二八年华的少女,着一身淡黄素装,清纯苗条。一只手轻扶在梧桐树上,一只手握着剑柄,听那女子说得入神,睁大了眼,脸上带笑意。
但是这五个人却一动不动,足有将近一个时辰了。
良久,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匹快马疾驰而至,枣红马上一位青年,背上一把弯刀,头上胡乱地抓了一个髻,面容憔悴,露出一付心急如焚的神色。另一骑白马,却是一个清瘦的女子,瓜子脸,眼睛微凹,睫毛很长,一路风尘也似乎掩盖不了她的清丽面容。
二人飞身下地,胡乱地栓了马,便焦急地冲进院门,见得院内景象,不由惊呆。
“糟糕,果然来迟了!”那青年忿忿地一边说一边走向棋桌。
“刀哥小心!那心蛊也许还在!”那女子静岚情急之下就要去扯住刀哥。
可是似乎慢了一拍,未待刀哥走近棋桌,他就觉心里一顿,冷冰冰打了一个激灵,顿时僵住了。
静岚吓得忙缩回手,可惜事已太迟,她只觉心头一颤,一阵无比的炎热突袭了她的五脏六腑,即刻陷入了一片白光之中,一霎那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原来这庭院却是一个心蛊的设局!
那老者自是“离情剑”黄昏、书生是“影子”宋杰、中年人却是那号称“书痴剑狂”的阳一舟。
那边梧桐树下的两个女子,正是“潇湘蝴蝶剑”温如石和她的师姐“柔肠百结”令狐香草。
刀哥和静岚本在两个时辰前就要赶到,他们正在在天台拜访哈哈大师,突然接到“十年一剑”的消息,说是边缘地带将会遭到新浪铁丝帮的致命攻击。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没想到不但没有及早赶到,反而在情急之下也同样遭到了“心蛊”的致命毒害。
“心蛊”乃江湖上最近才出现的玄秘武功。据说是传奇人物坏菜所创,根据苗人的毒蛊,加入风、火、水、土四物之至精,再用无限的意念调制了,便成为无色无味不惧任何事物干扰的一门奇毒。在释放心蛊的12个时辰之内,只要有人迈入心蛊的作用范围,便会把自己心灵的弱点暴露无遗,并同时进入僵死状态,直到中蛊者自己战胜心魔――江湖中几乎还没有人能凭借自我的心力解开心蛊。
哈哈大师和十年一剑,按理应该随后就到,但是很快就将入夜,小路上却没有人马过来。
--中了心蛊的人,在心蛊时限到来之时,都将会走火入魔,三昧真火离乱,后果不堪设想。那么,在这危急的时刻,又有谁会来搭救这七个可怜的人呢?
如血的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浮现在书痴、温如石和香草脸上的笑意,还是那么地开朗。对弈的两位,关注棋局的神态始终是那么地逼真。刀哥和静岚那一付焦急、关切的神情还有那在行进中骤然静止的身体,也是那么地栩栩如生。
边缘山庄,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蜡像馆。
良久,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缥缈的清歌:
烟霞深处访玄真
坐向沙头洗幻尘;
七情六欲消磨尽
且把功名付水流。
一个枯矍的老者,骑着一头毛驴,缓缓而至。这不是哈哈大师又是谁?
十年一剑呢?为何不见他与哈哈大师一同来到?
哈哈大师来到庭前,不敢擅进。他似乎看出了一丝“心蛊”的痕迹,面无表情抬头望了望天空,再看看前面的边缘山庄,沉思起来。
良久,忽听得哈哈大师圆睁双眼,猛然大喝一声:“刀哥!醒来了!”
他这一声佛门狮吼功浸润了数十年的功力,并为了防止伤害他人的心神,还另外加入了几分“传音入密”的绝妙功夫。
只见得刀哥眉毛一动,双目流转,继而面露安详之色,由双肩开始,觉得一阵酥软传遍全身,肌肉筋骨也很便松弛了。但是中了心蛊将近三个时辰,刀哥犹是觉得身体象被万千只蚂蚁吞噬过一样,十分难受。
恍如从大梦中醒来。刀哥定一定神色,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立即收心敛性,护住自己的心智,不给心蛊再以侵蚀的机会。随机轻提一口真气,身形象一只大鸟般飞出庭院来,落在了哈哈大师身旁。
“大师快解救其他兄弟!”来不及道谢,刀哥焦急说道。
哈哈大师却神色凝重:“不可,你们七人中,惟你中毒时间短,而且你的脾性潇洒,心无忌讳,我方可施以救治。其他人或嗔或痴、或笑或狂、或贪或慢,一时如何救得!倘若弄巧成拙,不但心智皆废,更有性命之忧。”
哈哈大师望向刀哥:“单拿救你来说,已经是十分侥幸了!”
刀哥不由冒出一阵冷汗,才明白自己已经在生死当中悠悠地转了一个来回。
“谢哈哈大师请问十年兄弟为何不在你身旁?”
哈哈大师皱眉道:“我们在路上有一些遭遇,他正与敌人周旋,恐怕一时到达不了。你且放心,我后来又再安排了携刀人、文蚕和蓝心语会同十年一起在与敌人周旋。”
刀哥无语,随即沉吟道:“大师,黄昏兄内力浑厚,静岚姑娘深谙佛学,为何你反而不先施救?”
哈哈大师道:“刀哥你有所不知,黄昏内力虽强,平日却甚少悟禅。他乃性情中人,对功名始终是抛却不开的你看他着棋,表面上气定神闲,内心里那股自负之意,任由谁人都看得出来。”
哈哈大师顿了一顿:“静岚施主本乃慧眼慧心,诚心向佛。但她一是因年轻而稍带心浮气躁,二是近来因忙于杂务、不免也带了些功力心态了。”
刀哥正待言语,哈哈大师摇了摇手道:“刀哥不用心急,我们须要先把每人的心机了解透彻了,方可对症下药,一一施以救治,你且先把内力调息好了,我来先探究一下这个心蛊的玄秘。”
说罢栓了毛驴,缓缓盘腿坐下,双眼轻闭,运起禅功来。
刀哥无奈,只得也坐下跟着大师一起调息。
很快,天已漆黑。
一勾新月,斜挂在半空。明亮的繁星,似乎也和哈哈大师他们在感悟着玄机。
良久,哈哈大师招呼着刀哥,两人缓缓立起身来。
他微锁的眉头显然已经解开:“还好,这次敌人下的心蛊,并非由坏菜亲自制作。这恐怕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他微笑的目光转向刀哥:“更有一是值得庆贺,那就是你们七人,性格各有千秋。却恰好一环扣一环,正好互补。”
刀哥奇道:“咦?大师怎讲?”
哈哈大师到:“首先是静岚,她的稍许心急和功利心理,完全可以用你道家的无为精髓来化解。然后是黄昏,他的孤傲,本就可以让静岚普渡众生的佛意来消除。”
刀哥不由道:“大师的意思是先救治静岚,再救治黄昏兄?那我们又该如何出手呢?”
哈哈大师道:“你先听我说完接下来到书痴,他的狂傲无明,本来自于他内心对狂热爱好的追求,这本就不难,用香草的关怀和博爱,就可以感化他。”
“说到香草,却要用黄昏的执着,来化解她心中的疑惑。”
刀哥听到这里,也不由微笑了一下。
哈哈大师续道:“那么温如石姑娘,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禅学修为也颇为不弱,输就输再一丝情痴,这也许就叫一叶障目了!正好,书痴的积极进取之心,可以化解她的感情疑惑。”
哈哈大师说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哈哈:“哈哈~再说到影子,正是后生可畏,心智俱佳,唯一的缺憾就是心急气盛了。而温如石姑娘的心智灵动正好可以掩盖他这个瑕疵。”
刀哥喜道:“那我们赶紧行动吧?不然我怕时间长了他们的心智会有些受损再者若然敌人到来,我们若正在医治当时,岂不是坐以待毙?”
哈哈大师双手合什:“刀哥,你再想想,可有更好的法子,能够把大家一齐唤醒?”
刀哥听了此言,不由一时惊呆。
不过他人很聪明,转眼便喜道:“如此说来,我们七人正好相生相克?正好可以结成一个完美的阵势?”
哈哈大师笑道:“刀哥高才也!老朽悟了一个时辰,想不到你片刻间便已想到!”
刀哥愧道:“我只是猜测而已,怎比大师你心智无朋,整个解救方案以及心蛊的特性都可以被你一个时辰的凝心感悟所破得。”
哈哈大师正色道:“老朽心里很是钦佩黄昏老兄了!若不是黄昏兄心机慎密,早就看破了大家的性情,才费尽心思组成一个完美团队,我们又如何能够有方法破解此玄奥心蛊?”
刀哥感叹道:“大师所言极是!若论个人修为,众兄弟们都不弱。但要论到文治武功,尽心为民报国,统筹领导这一支庞大的团队,则无人能望黄昏兄项背了!”
话毕,两人便商量起破蛊的细节来。
既已窥破端倪,方法便简单了。
刀哥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内息调整,精力早已恢复。他小心翼翼步入庭院,运起神功护住心智不在受心蛊之害。一边用六根极细的丝线,尾部两端各系了一枝银针,轻轻地插在了六位英杰的穴道上。
静岚须从任脉震动,银针插入了她眉心的祖窍穴;黄昏显然需从督脉玉枕穴大关入手;香草则被扎了手厥阴经之曲泽大穴;书痴不用说,自是从手少阴心经之腋下极泉穴入手;温如石和影子则分别被选了足少阴之太溪穴和足少阳的阳陵泉穴位。
刀哥轻轻把六根丝线拉好了,然后再把另一端的银针,依照相生相克的原理一一地连到六人的对应穴位――不用说,与静岚和影子相连的那两根丝线,便分别地连在了刀哥的左右掌心的劳宫穴。
待刀哥连接妥当,哈哈大师缓步进来,双手搭在了刀哥督脉大穴“命门”之上。
只见哈哈大师运起神功,内力如潮水般涌入刀哥体内。
刀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忽然隐隐感觉到有一件事非常地不妥!
但是箭在弦上,不容细想,他只得凝神聚气,将二人内力源源不绝地传了过去。
良久,忽听得哈哈大师一声大吼:“呔~!”
刀哥心神一震,只见黄昏、静岚他们都悠悠地醒转。急忙施展轻功,一个一个象似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他们提出庭院之外,以免心蛊再次伤及他们。
六人如梦初醒,正要说话,只听刀哥悲伤地叫道:“不好!哈哈大师快要不行了!”
原来,穷二人之功力来同时破解六人的心蛊,本就十分凶险;但若要一人轮流来解,则对某一个中蛊者更为险要。所以,哈哈大师想到这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舍生的打算了,以博取七人的安全。
因为,倘若有所保留,一是施功者无论是哈哈大师亦或刀哥,必将大伤;二是对被救的六人,若力道不济,则万分险恶,搞不好不但前功尽弃,八个人都会轻则伤经动脉,重则一命呜呼。
简单地述说完毕,刀哥怔怔地看着躺在书痴怀抱里的哈哈大师,悔恨之情莫名:“都怪我愚钝,一时竟没看出大师的心意!”
温如石与哈哈大师平素十分要好,更是悲恸万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静岚和香草的两行清泪,也不由得扑簌而下。
黄昏也不由变颜,正要劝慰,忽听到小路尽头一片火光,马蹄声夹杂着快马的嘶鸣而来。
原来是众人击退了敌人,都赶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十年一剑和携刀人。
文蚕、蓝心、飞雪、诗比、荷田、海默、泪儿都来了。文蚕和海默还负了伤。
众人简单地交待了一下,正在悲痛之时,忽听黄昏发话道:
“兄弟们!不要伤悲,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救活哈哈大师!”
众人一听,不由得一阵惊喜。
只听黄昏朗声道:“哈哈大师一生传奇故事,想必大家也都知晓了。”
“他年轻之时风流倜傥,幽默机智,到年暮之时却不苟言笑,大家却知为何?”
黄昏顿了一顿,接道:“只因他自从静心向佛之后,胸中悲苦,时常恨自己渡不尽世间众生,所以笑容都少了!”
“我刚才俺运内力给大师,却发现大师心脉虽断,但其实隐隐含着几丝反弹的意味。也就是说,大师的功力深厚,虽然内劲已倾巢而出,但是根底里却还是留了几分生机。”
“所以,若我们齐心合力,搭起大师的心脉,同时,再给他讲一个趣致异常的笑话,我相信哈哈大师一定会恢复心智,捡回这条生命!”
众人圆睁了双眼,文蚕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
黄昏接道:“积聚内力容易,但是要讲一个适当的笑话,这就难了!首先是这个笑话必须要能深深地打动哈哈大师,又要能蕴含哲理,要像一把锥子,深深地刺痛大师久已封闭的心灵。”
黄昏的眼光转向静岚和温如石,她们却正在若有所思地想些什么。
黄昏的眼光再望向书痴、影子、刀哥,却见他们似乎也还没有想到什么结果。
黄昏再向其它人看去,群雄也正再思索着。
那么,我们究竟该讲一个什么样的笑话,来唤醒哈哈大师生命的顿悟呢?
众人一时痴呆在那里,夜风吹来,火把忽闪忽闪,一时间,世界都仿佛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