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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来说,灯影迷离,乐音靡靡的酒吧舞厅只不过是俗世中旷男怨女的集散地,与她是毫无干系的。
她是个很不现实的女孩。这不现实的根源是她的嗜好造就的。她酷爱看书,尤其是小说。她喜欢在深夜,一盏台灯,静静地看书,随着书中人物的聚散离合而悲喜,常常泪流满面。她尤其爱看悲剧,对大团圆的结局则斥为俗气。
不现实的人总是爱幻想的,她也不例外。她在看完小说,钻入被窝中后,总是幻想着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当然女主角都是她自己。男主角嘛,是不同个性不同身份的男人。不,不只是男人,还有天使,或撒旦。而故事情节更是各不相同。虽然故事各个迥异,然而缠绵悱恻,一概都是惊天动地的 。
虽说她总幻想着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可在现实中,她显得太平凡了,以至于从未发生过任何一次值得纪念的引人注目的故事。
与她全然不同的是她的女友。女友是个很现实的女孩,很洒脱很现代,很活跃。这样的女孩子不可避免的,总有一大队男孩子追求。女友谈了好几个“朋友”了,谈一个甩一个。女友说自己很专一的,从不同时与一个以上的男人谈,但只要认为这一个不合适,就毫不犹豫地主动提出分手,再接受别人。反正多的是男人爱女友。
女友总是嘲笑她,说她永远活在梦中,太不现实了。她反问女友:你跟这么多男生谈过,你到底爱哪一个?女友不屑地答:现在什么年代了,爱?早落伍了,趁着年轻多玩玩不好吗?她看看女友,不说话了。女友对着镜子拔眉毛,专心致志地。
嘀嘀嘀
手机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她看书的情致,她微皱眉;女友等铃声一再地响过后,很淑女地按了一个键,把右脸边的几缕发丝往后一掠,把手机贴近耳边,那几缕发丝又落了下来,覆在她的手上。
喂!女友接手机时的声音刻意的甜腻。然后是一阵轻笑和唧唧咕咕的话语。她在这种时候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努力让自己沉浸在书中。可女友时不时一阵轻笑娇语,搅得她不安静。
她正想躲出去一下,女友已挂了手机,重新坐在镜子前,开始上妆,表情很灿烂。
女友涂着墨绿的指甲油,忽然回头对她说:一起去玩吧。她笑笑,眼睛并不离开书,说: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女友说:知道!是他带了个朋友,怕朋友冷落了,叫我也带个女友。你反正也闲着。她说:你叫别人去吧,我怕见陌生人,我还是看书好。女友佯怒:这么不给面子,妄我当你是好朋友,这点忙都不帮?她为难地看看女友。女友瞪着大眼睛,意思是:你到底要不要去?她无奈点头答应。
女友很高兴,要帮她化妆,她忙拒绝:要我化妆,我可不去了。女友说:好好,那走吧,哎,你得换件衣服。
女友帮她挑了条时髦的裙装。她的衣服都有点孩子气,女友总斥之为不成熟。
黄色的宝马早等在楼下了,一个男人迎了上来。她不认识他,可女友很热情又不失优雅地迎了上去。
这是我的好朋友。女友说,又挽着男人对她说,这是我男朋友。她很腼腆地点点头。男人却也不很热情:哦,你好,我们走吧。
那男人打开后车门,她坐了进去,没想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很酷的,在车里还戴着一付墨镜,听着walkman,身子有节奏地一动一动。她遥遥地贴着车边坐,尽量远离那个人。
女友坐到了副驾驶座,与驾驶座上的男朋友谈笑着。她感觉很无聊,也很尴尬,后悔死了今天答应女友出来。
她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脑中闪现着各种奇思怪想,倒也可打发这无聊而尴尬的难熬时光。
宝马在都市大街小巷穿行,从下午穿越黄昏到了傍晚。
都市的男女大部分的夜生活在什么地方度过呢?毫无疑问,酒吧,舞厅,歌厅。蹦迪,交谊舞,卡拉ok,酒精,消耗了青春,也产生了好多副产品,堕落,素食爱情,犯罪,心理变态
她坐在都市天堂的大厅一角,啜饮着西瓜汁,脑中这样盘旋着。她迷茫地望着舞池中蹦迪的男女,望着那些似乎失去了灵魂,身体不受控制,乱摇乱摆的人们,望着那个在宝马中带者墨镜的,正在甩他那一头枯黄长发的男人,因为女友与女友的男友正以一种在她看来很尴尬的姿势粘在一起。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显得很僵硬,她自己这样想着,可是又有谁有空来注意这么一个谈不上美丽,谈不上有魅力的女孩子呢?
蹦迪的音乐暂停,舞厅中的男女四下散去。墨镜回到了座位上,把自己的身子抛在沙发上。她闻到了一股怪味,来自墨镜身上。是的,香水味加上汗臭味,在这本来就空气混沌且难以流通的舞厅中,对她来说,实在是感官上的一种灾难。
可墨镜毫不在意,还以自认为潇洒的手势叫来了一听啤酒,咕咕地灌下肚,最后打了个嗝。酒气冒出来,她有一股想吐的冲动,勉强忍住了。女友和女友的男友沉浸在他们的世界中,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女友也像忘了她的存在,在替她叫了杯西瓜汁后,便不再招呼她。
墨镜从未说过一句话,她也并不想跟墨镜说话,但觉得墨镜竟然一句话也不说,态度又那么冷漠,还老戴着墨镜,留着长发,染得枯黄,举止粗俗,十分讨人厌。她这样在心里评价着墨镜,忽然又想到:没准墨镜在心里也在评论着自己呢,高傲,无知,土气,呆板。她因为这个想法,有点好笑,努力忍住了。
这时台上有个歌手在唱歌,野百合也有春天,是一位男歌手在演绎。他长得不是很英俊,但很帅气。她在心里这样评价。虽然说不清英俊与帅气之间有什么明显的界限,但人们不总是这样凭着直觉评价的吗?台上的歌手并不装模做样,既不刻意装出深情的表情来吸引女孩子们的注意,也不假装沉浸歌声中而做出伤感的表情,更不声嘶力竭做出一副另类的表演。歌手只是在唱他的歌,很随意,随意得让人感觉飘忽,似乎他的人在唱歌,他的心早已飞到不知何处去了。
其实也很少有人在听歌手唱歌,专心在听的只有她,也只有她,觉察出了他的飘忽。她就那么凝视着他,聆听着他,心中试着解读他。
歌手不经意地一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歌手的目光并没有停留,也许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寂寞的女孩。歌手还是那么随意地唱着。
野百合也有春天唱完了,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她没有鼓掌,她不喜欢那种形式。
女友和女友的男友站起来跳交谊舞。女友说:你们也跳一支吧。女友是对着她和墨镜说的。她忙说:我不会。墨镜也并无反应,好象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女友和女友的男友挤入旋转的人群中。
她啜着吸管,并不去喝那西瓜汁。西瓜汁已失去了新鲜的味道和色彩,呈现一种暗红色,像脏了的血。她想起搞笑剧中的吸血鬼的饮料不是血,而是番茄汁,为什么不是西瓜汁呢?她笑了,悄悄地。
她一抬头,却见吧台旁,有一个人的眼睛正对上她的。是歌手!她想着:他在看我吗?不,不可能,他怎么会看我呢?也许我的旁边或后面有一个美女吧?她这样想着,很失落。
但歌手还是朝这边凝望,他手中端着一杯冰啤,空着半杯。她虽然知道他不在看自己,仍然很别扭。她尽量不朝吧台看,不朝歌手看,虽然她觉得歌手的眼睛很好看,虽然——她有些动心。
一曲慢三停止了,女友和女友的男友回到座位。女友为自己叫了柠檬汁,为男友叫了啤酒,也为她叫了西瓜汁。她说不,我要一杯牛奶。女友问:你没去跳舞?她说:我不会跳。女友说:不会跳可以学啊,你这么坐着不无聊?女友的男友说:你真文静,很少出来玩吧?女友撒娇似的说:人家可是纯情少女呀!她觉得女友的语气有点像吃醋,她有点莫名其妙了。正好饮料送来了,她如释重负。
歌手又登上台了。这次他唱的是一位性感男歌星的歌。就在那一天,偶然的遇见,来不及语言,世上最美丽的笑容,忽然投入我心田
她听着歌,心中又是浮想联翩,想象着那是歌手在对自己表白。她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害羞,可又不能控制。她对自己说:骗自己一下又有什么,反正没人知道。于是她迎着歌手的目光微笑。
歌手也朝着她的方向凝望着,似乎正是为她而唱。她感到很幸福,希望这一刻的时间能够凝固。然而一首歌的时间何其短暂。当音符停止,她略略失望。
在杜德伟的做我的情人后,乐队干脆再奏了一支他的舞曲sexy baby>。这是一曲极度煽情动感的舞曲。大厅中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男男女女舞动摇摆。墨镜在人群中与一个红色短发,胸前一抹短兜,超短裤,耳朵脖子手上脚腕上挂满银饰,嘴唇眼眶妆化得黑黑的,手指头脚指头涂得五光十色闪闪发亮,跳起舞来喜欢尖叫助兴的女孩在大跳热舞。墨镜一直没摘下那架墨镜,很奇怪他在跳舞跳得那么疯狂时怎么还戴得住。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这样煽动人心的音乐对她毫无作用。她像是一个局外看戏的人,只是观看着,并评价着,并不加入。
她没有再看到歌手,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想。
十一点了。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在被窝里做她的梦了。她这样想着,感觉眼睛有点累,也有点困了。
还好,女友提住要走了。她跟着女友和女友的男友一道出来,没有再回头望一眼。可惜没再见到歌手,她又想。
女友的男友去取他的宝马了,女友上洗手间。她一个人站在都市天堂门口,感受着街上清冷的夜风。有点冷,她想,但很清新。
一辆本田从不远处驶来,一个戴着头盔的骑手一身牛仔,显得欣长帅气。那一双头盔后的眼睛,让她感觉熟悉又陌生。
本田竟在她面前停下。歌手!她在心里叫,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好象不认识他。歌手摘下头盔,看着她:嘿!上车吗?她心中一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她不知道歌手是什么意图。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有点恼怒,不敢想象自己坐上摩托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她脑中一团糟,舌头紧张地不知如何表达。对、对不起,我、我不认识你,谢、不用了。歌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不知所措,等她说完这句话,又说:你去哪,我送你。她送了一口气,想也许他是好意,但毕竟他是个陌生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个变态,现在这么晚了,如果自己倒霉,碰到了她忙说:我有朋友。她这样说,又怕歌手误会自己有男朋友,忙纠正: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歌手两只脚撑在地上支住摩托,这时累了,右脚收回踩住右脚脚踏,重心倒向左面,身子倾向她。她不由得后退一小步。歌手看着她:真的不用?她忙点头:不用了,谢谢。
歌手骑着摩托,头也不回地去了。
她望着风驰电掣而去的歌手,心中有点后悔,又怀疑刚才那一幕是否是真的。歌手真的邀请过自己吗?甚至,那骑摩托的人真的是歌手吗?心中忽然冒出歌手唱过的一句歌词:美丽的东西,总是太遥远也许遥远的东西才美丽吧。
女友到她的身边,问:刚才那帅哥是谁呀?她假装不知道:哪个帅哥?女友说:少装蒜了,刚跟你说话那个。她摇摇头:我不认识。女友说:真可惜,这么帅气的一个男人,你也不认识认识?真是块木头。
什么帅哥呀?女友的男友开着宝马过来。女友先发制人:你怎么这么慢呀?男人说:这不刚碰上一熟人聊了几句。女友说:该不是旧情人吧?男人说:看你说的,是男的。女友说:谁知道男的女的,你心里明白。男人说:是是是,上车吧。
坐在车上,她想起少了个墨镜。女友正问男人:喂,你朋友呢?男人说:他让我们先走,说他有事。女友说:怕是刚泡上一女孩儿吧,你们这些男人哪。男人说:怎么啦,我可真没惹你啊!
她对他们的打情骂俏毫不在意,只是想着那个歌手真的跟自己说过话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刚才我答应坐上他的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段爱情,或者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事故?街灯迷离,车流如潮,都市中有多少没有发生的故事?
女友说:你呀,早知今晚不带你来了,什么都没玩。她心里说:我早说不来的。脸上却是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表现。
美丽的东西,总是太遥远,只能梦中见毕竟这些年来,习惯寂寞,任感觉去去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