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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艾草煮水还真是管用,比起前几日晚上痒得钻心,昨天一晚睡得已经算是香甜了。第二天一早,胤禩神清气爽地起床,走出院子,正看见苏溶溶也刚好旁边低矮的屋中走出。
看见那清瘦的小身板,胤禩赫然想起了昨晚他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啊”,想到他也许和谢天齐的关系,胤禩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自己身上的蚊虫叮咬又确实是人家治好的,他便咬着牙上前招呼了一声:“先生。”
苏溶溶吓了一跳,她起得早就是怕遇见胤禩,没想到此刻却正好遇上。苏溶溶赶紧低下头,几部跑到胤禩身前扎了个千儿,俯身道:“给八爷请安。”
胤禩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然后开口道:“你那个偏方还真是管用,昨晚洗过之后,倒是真的不痒了。”
苏溶溶情不自禁笑了笑,忍不住抬头说道:“连着洗上三日就可除根呢!”
她这么一笑,胤禩却是有些恍惚了,那笑容分明是个男子,可是那神情却似曾相似,胤禩正犹豫看着,苏溶溶已经收回眸光又低下了头。
胤禩只是一闪神立刻恢复了正常,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便下意识问道:“这么早,先生要去何处?”
苏溶溶低头道:“我是粗野山民,配不起先生二字,八爷还是叫我……小苏吧。”
小苏?!如此奇怪的叫法,让胤禩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轻咳了一声:“还是叫先生顺口。”
苏溶溶不再争辩,回道:“一切都随八爷方便。刚才八爷问我去干什么,在下正要去探访五户受害女子。”
“谢天齐呢?”胤禩不禁看向他身后低矮屋子问道。
此时谢天齐正在屋中呼呼大睡,他不胜酒力,昨晚回来便醉了。等苏溶溶从胤禩处回去,他已经昏天黑地吐了一屋子,苏溶溶收拾完谢天齐,将他安置到床上时已经是三更了。而且谢天齐一晚上都在喊头疼,现在刚刚睡熟了不久。就冲他这折腾劲儿,苏溶溶发誓从此以后再给谢天齐酒喝,自己就不姓苏!
“额……谢大人……昨日查访过了,今日留在县衙审查案卷。换我去走访了。”
听他这么一说,胤禩立刻想去昨日问他话时的场景,不禁皱眉心说就他这种不着调的水平也能查案。真是荒谬。转念一想,胤禩不禁又点点头,这样不是正中自己下怀吗?本来胤禩就是打算自己查问破案。他和苏溶溶一起虽短但是也跟着她破过几个案子,此时苏溶溶虽然不在了,但他总觉得自己若是能够破案,那溶溶的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可是通过他来江中这几日发现,自己皇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像寻常衙差一般自如。无论他到哪儿都前后簇拥着,别说侦查办案,就是这架势都让人无法集中精力。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怯怯懦懦的书生,胤禩不禁想到一个主意,便对着他说道:“你说我同你一起去如何?”
“啊?!”苏溶溶吓了一跳,瞪大眸子看向胤禩:“您跟我去?”
说话间。胤禩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束,他今日正好穿着常服,出门也不会显得太华贵。此时听见苏溶溶询问。不由地对上她的眸子,那一瞬间,胤禩只觉得那目光好似一道闪电在心头划过,就像曾经有人也这般惊讶奇妙地望过自己一般。
苏溶溶诧异看向胤禩,见他也看向了自己。赶紧撇开头去,支吾道:“您是爷。跟我这么出去,在下万万不敢。”
胤禩皱了会眉,开口道:“谁说是我和你出去,而是我带你出去。反正我也是为了督办案子而来,你不是粗通典刑吗,正好做我的催帮儿。”
说着,胤禩已经甩开步子向府外走去,苏溶溶皱了半天眉,咬了半天牙终于跟了上去。
她跟在胤禩身后,避开衙役,从侧门出去。胤禩走在前面,一身天蓝色长袍飘飘荡荡,显得人格外瘦削,因而也更加飘逸。这个背影是苏溶溶长久凝望过、思念过的。以前和在一起时,胤禩总是让她走在前面,自己身后护着,每次苏溶溶一回头就能看见他温暖的笑容,现在他走在前面,苏溶溶心中突然想起了一句现代诗:“你的身影是帆,我的目光是河流”,原来让心爱的人走在自己前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在自己的目光里。
正出神盯着背影发呆,胤禩突然转过头来。幸亏苏溶溶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所有细微表情都表现不出来,因而胤禩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说道:“第一户人家就在眼前,一会儿进去,你只跟着我记录便是,其他的自有我问。”
苏溶溶看着胤禩,长相、声音可以改变,可是笔记字体却很难变化,所以,她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八爷,我不会写字。”
胤禩一愣,不由得脸上飘起一丝愠怒。他叹了口气:“那你如何做的了谢天齐的先生?”
苏溶溶舔了舔嘴唇:“虽然我不会写字,但是只要听过一遍,我就不会忘记。”
胤禩原本就不寄希望与她,此时更加无所谓了,只是不耐烦地点点头:“随便吧。”
第一户人家姓王,是个开绸布庄的,蜀锦闻名天下,因此他的生意还着实不错,家道殷实,并且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因为带着县衙腰牌,所以受害女子的父母没多询问就将他二人请入了院子。
那女子父亲见胤禩高大挺拔,举手投足一派尊贵景象,以为是州府派来的大官,便恭敬又悲切地向胤禩叙述起来。胤禩身后,苏溶溶抬着脖子仔细查看院中布局。这是典型的四川民居,平房瓦顶,大出檐四合院,房顶与房顶相连,东西厢房稍低,南向的北屋略高,天井不大,且四周房屋都用大青石垫起了一扎宽厚。
苏溶溶看了半天,然后问道:“小姐住的是哪间房?”
那女子母亲指着西面厢房道:“就是这间。”
西方厢房和东面的对称而座,只是窗户开得略微有些高,苏溶溶站在窗下闭了闭,那窗口平台依然到了自己头顶。这种开窗方法是中富之家普遍的方式,因为盖不起绣楼,所以就将窗户抬高。苏溶溶又仔细看了看墙壁,因为是夏天,川中潮热,墙壁上已经出现了青苔,用手一摸,湿滑不堪。
此时,胤禩也走到西厢房外,看着窗口垂下的帘子问道:“小姐可在屋中?能否隔帘一问?”
女子的父亲看了看胤禩和苏溶溶,又看了看女儿窗口,犹豫道:“昨日一位姓谢的大人已经来问过,而且这事情……对小女影响很大,若是在询问一次,不免勾起她不堪的回忆,要不……两位大人问我婆娘如何?小女已经将那晚之时全然告诉了她母亲。”
说着,女子的母亲含着泪冲胤禩点点头:“大人,莫在刺激我可怜的女儿了。”
胤禩有些犹豫,以前陪苏溶溶一起断案,莫不是问过多遍的问题反复再问,以此寻找有可能被证人、受害人落下的蛛丝马迹,可是现在受害女子家人不让询问,他们又这么悲悲切切,真是让人不忍拒绝。如此想着,胤禩看向苏溶溶。苏溶溶立刻会意,对着那二老说道:“两位乡亲,你们能回答的事情,估计官府都已经问过很多遍了,我们也是看了卷宗而来,因此不会再问些。”
“那你们要问什么?”
苏溶溶看了看胤禩,然后镇定地说道:“当然是只有你女儿才知道的其中细节!”
……
一卷帘子将前后之人分开,胤禩坐在帘后,手中握着一管粗重毛笔,苏溶溶站在他身后,帘子另一端,受害女子坐在榻上,似乎是在嘤嘤哭泣。
胤禩润了润笔,在白纸上提笔写下“笔录”二字,这是苏溶溶的习惯,一开始胤禩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此时写下,倒是多了一份庄严之气。
写好之后,胤禩开口问道:“王家小姐,我们是朝廷钦差,专为你的案子而来。今日所问一切都只会用于侦查办案,断然不会泄露出去,素以你尽可放心,也无需心存顾虑。”
听到这些,苏溶溶颇感诧异,同时心中也冒出丝丝暖意,这是她曾经做笔录前必须和受害人、证人说的一番话,难为胤禩居然还能记得。
说完之后,胤禩开口问道:“王家小姐,当晚之事,你还记得多少,请从头一一详细说来。”
过了好半天,帘内哭泣的声音才停住,一个因为哭泣而嗓子沙哑的女声响起:“那晚,奴家绣一对鸳鸯锦枕套,因为买主催的厉害,所以奴家一直绣完了戏水鸳鸯才睡。奴家记得那时刚想了一声更,洗漱上床后不久,奴家就睡着了。可是在迷迷糊糊之时,奴家只觉得……只觉得……”
胤禩见她犹豫,温和出声道:“小姐,无需多虑,只管详细说来。早日抓到贼人,也好为民除害。”
他的声音一直都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磁性,那小姐听胤禩这么说,果然定下神,不再哽咽结巴,定声说道:“奴家只觉得身上发沉,睁开眼时,却被一方帕子蒙住,什么都看不见!奴家想喊,奈何发不出声,身子也动弹不得……然后……然后……然后就被那贼人……糟蹋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