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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请安的时候, 乌拉那拉氏坐在主位上, 瞟了一瞟时间,看着低眉顺目站在一旁的李氏,轻笑起来, 语气和缓:“李格格倒是来的早,青眉, 给李格格看坐。”
“谢福晋体恤。”李氏谢了恩坐下了,占了小半边位子。
很快, 四阿哥和宋芷岚相携而来, 两人那温情脉脉的气息,让乌拉那拉氏捏着的帕子紧了一紧,轻轻蹙了蹙眉, 很快就舒展开来, 面上挂起了温柔的笑。
乌拉那拉氏和李氏向四阿哥行礼请安,起身的时候, 看到四阿哥对着宋芷岚, 面上那藏不住的宠爱,一抹复杂涌上心头。
四阿哥只向乌拉那拉氏点了个头,便转身走了,苏培盛早已在门外等候。
宋芷岚向乌拉那拉氏请安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倒是口气不变, 笑语嫣然的样子:“宋侧福晋伺候爷辛苦了,这几日爷被皇阿玛误会,怕是心中不快, 宋侧福晋多劝慰劝慰才好。”
“这是妾身的本分。”宋芷岚静静的回了一句,这乌拉那拉氏的定力确实不错,极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那就好,宋侧福晋是个可人的,爷多宠着也是应该。”乌拉那拉氏大度的一笑,倒是让宋芷岚有些刮目相看。
“行了,今儿就散了吧。”乌拉那拉氏也不多说,闲话几句就摆摆手,现在人少还好,以后那些个女人一个个进府,每天请安都夹枪带棒拈酸吃醋的,让人听的头疼的紧。
回房的宋芷岚想起四阿哥那落寞的样子,摇了摇头,吩咐乐琴:“到库房取一匹蜀锦来,料子软和一些,颜色用青碧色的,看着也鲜艳。”
“主子要做荷包吗?可还要些丝线?”乐琴点头,又问了起来、
“丝线也去一盒来,对了,在把爷给的貂皮也取一份来。”宋芷岚笑了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嬷嬷,宋氏的事儿都打探清楚了吗?”回到房间里的乌拉那拉氏把人打发走,只留下了徐嬷嬷轻声询问。
“老奴都打探清楚了,这宋侧福晋原先是伺候孝懿仁皇后的,之后被拨去伺候德妃娘娘,后来被贬去了浣衣局,被四阿哥提出来之后就一直伺候着,情分不比旁人。”徐嬷嬷小声回话,满是有些忧虑,这宋氏是个心腹大患。
待徐嬷嬷说完,乌拉那拉氏轻笑起来,起身望着窗边碧蓝的天空:“嬷嬷不必忧心,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就先让她得意几天吧。”
“皇子所里的人手该敲打的好好敲打。”乌拉那拉氏分得清轻重缓急,即使宋氏比之前世如此厉害又如何,她要的不是四阿哥的宠爱而是信任。
四阿哥回房,竟连脚步都不停的往宋芷岚房间走去,眉头舒展了一些,如今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皇阿玛。
看见宋芷岚正坐在矮榻上绣着什么,说是衣服吧,也太小了,翠绿的颜色倒是挺活泼鲜艳的。
“这是在干什么?”四阿哥凑过头去好奇的问。
“哎呀。”宋芷岚虽然知道四阿哥进了门,却不妨他突然出声,一下子绣花针就扎在了指头上,一颗圆圆的血珠渗的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四阿哥皱起眉头,见宋芷岚不在意的把指头吮在嘴里。
“爷突然出声,倒把妾身吓了一跳。”宋芷岚不以为意,把丝线打了个结,用小剪子剪了,把绣活平铺开来。
“这是……”四阿哥微微一愣,脑海中出现个模糊的念头,莫非……
“爷猜到了呀,这是给卷卷做的衣服,看来妾身的手艺还成。”看到卷卷那怏怏缩成一团的样子,分外可怜,那皮毛被剃的七零八落,丑陋的紧,这才一时兴起为它做身衣服。小狗的身子不大,很快就能绣好,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嗯,挺不错的。”四阿哥摸着小狗的衣服,轻笑起来:“少了套头,该在多缝一件套头才好,到时候头上开两条缝儿,卷卷的耳朵也好伸展。”
“也是,妾身倒是没想到,再取几匹料子来,为卷卷多做几身,也好换着穿。”宋芷岚抿嘴一笑,也来了精神。
听到宋芷岚这么说,四阿哥也来了兴致,在一旁指点着什么颜色搭配什么彩线,什么料子绣什么花,最后决定为卷卷绣一个貔貅的棉花软衬套头,还在眼睛处缝上了两枚漂亮的墨玉,真是活灵活现。
四阿哥亲自抱着卷卷,为他穿上新做的狗衣服,那些被剃的乱七八糟的狗毛被遮住了,果然看着顺眼很多。
“卷卷还是没什么精神,到底是被吓坏了。”宋芷岚一下一下的摸着卷卷的小肚子,似乎被摸的很舒服,卷卷主动摊开肚皮,喉咙里呼噜噜的响着,满是惬意。
“这小东西倒是讨你喜欢。”四阿哥笑了起来,他喜欢狗,简单忠诚。
“是挺可爱的,相处起来倒比人简单多了,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最复杂不过人心。
“岚儿倒是个明白人。”四阿哥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淡了下来,房间里一时间有些沉闷起来。
“你说,若是做不到唱作俱佳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那该如何?”四阿哥突兀的问了一句。
“那就把喜怒哀乐都抹去,让人看不出任何心思。”宋芷岚了然,四阿哥平日里心思最容易猜,几乎心事都写在脸上,又是个爆炭脾气,看来他是想要收敛收敛了。
“也是。”四阿哥沉默一会儿,带了点赞同的样子。
一个“喜怒不定”居然把四阿哥给逼到了这个境地,看来四阿哥对康熙皇帝的父子孺慕之情淡了。
“岚儿的字连爷都及不上,待会儿写个条幅罢,爷有用。”四阿哥是执拗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去做的。
“戒急用忍”,当宋芷岚得知要写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下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运笔的时候,有些许真元倾泻,整个条幅望上去,行云如水间有一股宁心静气的韵味。
果真自此之后,四阿哥便少有表情,整个人木然无言,让皇子所的里的宫女太监才一见四阿哥就噤声不敢言语。
乌拉那拉氏才一见四阿哥那寡言少语的样子,眼中怀念怨怼各种情绪交错而过最终化为一片坦然,这个才是她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冷面王啊。
李氏倒是以为是宋芷岚触怒了四阿哥,还高兴许久,没想到宋芷岚一如既往的受宠,才继续按耐住心思。
宋芷岚看着现在周身冷漠,几乎不再有其他表情的四阿哥,突然想起不久前的时候四阿哥看到自己梳妆,很是不耐的说了句:“你们女人怎么这么磨叽,涂涂抹抹给谁看呐。”当时自己略带调侃的回了句:“女为悦己者容,当然涂涂抹抹给心上人看呐。”
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居然因为这么一句话而羞涩的红了脸。后来,那少年捏起眉笔,轻轻巧巧的为自己画眉。少年的手很稳,漆黑的眸子专注的凝视着,那样全神贯注,让她恍惚起来,原本因为修真而淡漠的心似乎都有了那么一丝的松动。两人凝神对望,他眼里只有她,而她眼里亦只有他,一眼万年,那淡淡的柔情缓缓的溢在两人之中。她甚至觉得她有点儿喜欢上这个少年了。
可惜,他是皇宫中高贵的皇子,不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是飘荡百年的孤魂,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停下自己修真的脚步。
四阿哥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再去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德妃先是一愣,接着止不住的火气上涌,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觉得剪去九阿哥的辫子还有理了?若是在万岁爷面前自己不训斥他,这完全是做给陛下看的,若是他在梗着脖子继续拗下去,那自己就是管教不严的过错,如此连累本宫居然一点反省都没有。
就连孝懿仁皇后的忌日,他抱着两个妾的经书去祭拜,自己又哪里多嘴了?那李氏居然还刺血抄经,哼,她乌雅氏能从一介包衣爬上妃的位子如何看不出来这不过是争宠的手段,虽说恶心那李氏,想到佟氏泉下有知怕是得气的跳脚,才忍了下来。
就连他抬举宋氏那贱婢,直接先斩后奏的上了折子,居然都不曾知会自己,简直是不把自己这个额娘放在眼里,这些,她可有多过一句嘴儿。
现在为了区区一只巴儿狗,被皇帝训斥,连带自己都被万岁爷埋怨了,牌子都少翻了几次,那宜妃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自己都生生忍了。
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还如此对待自己。自己纵使对他没有十四那么亲热,又何曾哪里对不起他。
他这个样子,完全是拿刀子扎自己的心窝子呀,这个孽障。德妃满心的心酸委屈。
待四阿哥走后,德妃终于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一场,哭了之后,抹抹泪珠,嬷嬷在一旁小心劝慰,这好好的母子两人如今怎么弄成了这么个局面。
伺候的宫女端来热水,小心的伺候德妃洁面梳妆,德妃看着镜子中自己微红的眼角,罢了,既然都已经母子离心,那就这么僵着罢,她还有一个十四可以依靠,又何必如此的委屈求全呢。
至于老四,就当自己没有这么一个孩子罢。她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十四,不论任何东西,纵使是那个最高的位子,她也会想方设法为十四谋划。
“额娘的乖乖,要快快长大,额娘现在只有你了。”德妃把脸蛋贴在十四阿哥柔软的小脸上,一句一句饱含着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