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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冬日百花凋零时,空庭别院独神伤。冬去春来会有时,明年闺中知有谁?
杨暮雪看着手中的锦盒,那是一盒杨景钦特意为她从塞外客商哪里寻得的小玩意儿。
里头装着许多彩色的琉璃珠子,还有一些琉璃的小配件。这一小盒东西看着不多,可那价格足够京城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着实奢靡。
杨暮雪知道那是自己兄长对她的关心与偏爱,其实自己确实正如当年兄长的那位妾氏所言:若不是出生在杨府,她哪里能幸福活到今日。
杨暮雪走到自己的楠木雕花梳妆台边,将梳妆台上最顶层的锦盒打开,里头是一个绣着翠竹的墨色荷包。
她将荷包轻轻取出,打开荷包,一张平安符赫然显现。这是她为那个人求得的平安符,只是想到那日犯病的自己,她的眼神微微暗了下来。
前些日子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几次偷出府邸时让她邂逅了自己的命中之人。虽是数面之缘,可对方给她的感觉却是莫名的熟悉,信任之感油然而生,感觉对方就是可以托付终身那人。
那人不仅是谈吐,人品,容貌皆符合杨暮雪心中所想的样子。她并不在乎对方的身份,是不是世家根本就不重要。她在意的只是另一半的真心有多少。
那日,小巷的几个持刀匪徒在前,对方明明是一个文弱公子却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她护于身后,决不许别人欺她。
那一刻,杨暮雪便在心中认定了此人。
只是此刻,她却退缩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她这血证是久病缠绵,世上也无药可治。自己不过就是用千金丹药在续命而已。
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嫁何人为妻,又何必去祸患他人。原本就不该有那样的奢望,但愿人生如若如初见就好。
一滴眼泪滑落在了荷包之上,杨暮雪又轻咳了起来。
杨府另外一个院落中,一个素衣端庄的女子正在灯下纳鞋,终于到了收尾的最后一道程序。她拿起剪子剪断了棉线,又将两只靴子放到了一处笔画了一下,十分对称看着就很舒适的样子,欣慰一笑。
她的身边一个长得明艳的少女,就这么看着母亲熬了几晚特地为父亲准备这么一双冬靴,就有些气恼。
“娘,这靴那么素净,我爹定然不喜。你还是在上面再绣一朵云纹,或者直接换个亮点儿的面料吧!”
“娇娇,你不懂,这鞋子穿在脚上啊,舒适合脚才是最关键的。”
“我看是你不懂我爹才是”杨玉娇轻声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杨玉娇跑到黄氏身后,为她揉揉肩捶捶背撒娇道
“娘啊,霓裳布庄新进了一些布料,我瞧着都不错,不如过两日沐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恩,好”
“那个珍宝斋也新进了一批首饰,我们不如也一起去看看吧”
“好,听你的”黄氏握着杨玉娇的手示意她不必再为她捶肩了。
“娘啊,胭脂铺新出的雪花粉和梅花胭脂都很不错,不如......“
闻言,黄氏微微蹙眉,她转身握着杨玉娇的手语重心长道:
“娇娇,以色侍人者,终将色衰而爱驰。
为娘希望你去学堂里多学一些知识,开拓自己的眼界。
在府里也能跟着为娘多学些一切持家之能,将来嫁人后,仅凭自己也能在夫家有一席之地。”
“可就是得不到丈夫的心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杨玉娇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嘀咕。
“什么?”
黄氏看着杨玉娇低头不服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固执又任性。这样的个性终究是要吃亏的,黄氏叹了一口气道
“我听说你之前与镇远将军府的姑娘结了怨?”
“你说苏满那个si胖子!”
闻言,黄氏微怒,厉声斥责道
“娇娇!注意言行”
“娘,你不知道,那个si......“
杨玉娇突然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刺痛,她低头对上黄氏认真的眼神,立马噤声片刻道
“那苏满行为乖张,嚣张跋扈,居然在书院里与人开设盘口,连他们夫子都看不过去罚了她回府面壁呢。
若不是因为苏城的功勋,她这样的学子早就被书院开除了。”
“当真?”黄氏微微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可置信道
“可是为娘听说她在宫中的中秋家宴中表现不俗,而且还为我们京城贫民设立了慈善,施粥布施,广结良缘。”
“那是她沽名钓誉”
“娇娇,不论她苏满是不是沽名钓誉,她为那些贫民做的都是真的善事。
若你觉得她有些行为不端,那就不要与她来往,没必要故意结怨。
与人为善,于己为善。
不过倘若是她苏满主动欺辱与你,那你也不必忍让,我们杨府的女子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知道了,娘”
杨玉娇看着眼前的母亲,善解人意,端庄贤淑。杨首辅尚在朝堂中把持朝政,而身为儿媳的她却已是现在杨府做当家主母。
一府上上下下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上有两个不安分的妾氏“婆婆”各有庶子,整日变着法儿寻事情。
同辈中又有个病弱未嫁的吞金小姑,账面上那就是一个黑洞。
而且她还不得丈夫的欢心,丈夫后宅的新人不断,自己也没有个嫡子傍身。
杨玉娇有时十分心疼黄氏,自己的娘亲长得其实也是娇艳明媚,可是为了持家稳重,整日里打扮得老气横秋。她只是想让母亲出去多添置些衣物,捯饬一下,就算不得父亲的欢心也不至于让父亲厌弃。
这时,门口的小厮对着屋内喊了一声:“大爷回来了!”
闻声,杨玉娇立马站正了身子,待杨景钦进来时规矩的行了一礼道
“女儿给父亲请安”
“恩”杨景钦点了点头后,在黄氏对面坐了下来,也没有寒暄直接开口道
“你明日给雪儿那里多送点儿银丝炭火过去,再给她备一条金蚕丝被当垫被。
我看她今日咳了几回,再让膳房给她多熬些雪梨川贝送去”
“好的,夫君”
黄氏也不恼,只是平静地回答着。随后她将手中的黑色长筒棉靴递给对方道
“这是妾身为夫君新做的冬靴,夫君要试试么?”
看着黄氏手中那双类似家奴穿的棉靴,杨景钦的脸一下子就难看了几分。这妻子越发的俗不可耐,若不是父亲要她持家,往日有些地方需要她来遮掩,他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要让妾身现在就为您脱靴换上试试么?”
见对方一副要为他立马换上这奴靴的殷勤样子,杨景钦的脸皮瞬间一抽。
他皱眉看了眼别处,恰巧看到了自己贴身小厮的脚上穿的与这款式甚是雷同,一下就来气了,冷冷地斥责道
“你一个当家主母,不干正事儿尽干这些绣娘干的活儿,这鞋做得是什么玩意儿”
杨景钦拿起了靴子往地上一扔道:
“成婚十几载,都不知道为夫的喜好,这靴如此俗气你让我如何穿得。不如赏给阿福穿吧!”
杨景钦厌弃地将地上的靴子又一脚踢远了些。
“爹,这是娘亲忙里抽闲做了半月才完成的,您再不喜也不能给您的小厮穿啊!”
杨玉娇有些替自己的娘不值,得不到夫君宠爱的女子得到的永远都是冰冷的指令和无情的指责。你的所有付出在他看来都是笑话甚至是羞辱。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滚一边去”
杨景钦一吼,杨玉娇便缩了下脖子,身子略微发抖,但是她并不退缩只是将自己的娘往自己的身后拉了一下。
见状,杨景钦瞬间就火了,他指了指杨玉娇后看向黄氏冷笑道
“好好好,黄雅茹,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目无尊长,顶撞父亲,这来日还不知道还会怎样丢人现眼。”
杨景钦怒地用力踹了一下凳子,那凳脚直接就断了。吓得杨玉娇浑身颤抖不已,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见状,黄氏嘴角只是一摸淡淡的讽笑,她看似温顺地道歉道:
“都是妾身教子无方,还请夫君莫要生气。
娇娇往日里在老爷跟前娇纵惯了,是该好好立立规矩。”
想到黄氏说道父亲对杨玉娇的娇宠,杨景钦的怒火微微收了一点。
“娇娇,你赶紧回自己的房里去抄录一遍家规!”
“娘”
杨玉娇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她怕自己走了父亲对母亲就更不客气了。
“你今日嫌犯的错还不够么?赶紧回房抄录家规!”
黄氏将杨玉娇向门外用力一推,小姑娘便朝着外头大步走了两下,最后看了眼父母便出门了。
“夫君,小姑那处的需求我会即刻处理,不知你还有别的指示么?”
“嗯!”
见如今的黄氏十分听话,不似似多年前的固执蛮撞,杨景钦也并不想多加为难道
“记得都要用最好的!”
“那是当然!”
“这段日子我都会宿在紫雨那处,你不必等我。”
“是!那妾身送夫君出门”
走到门口,两人看到地上的那双靴子略尴尬,倒是黄氏先开口道
“都是妾身手艺不好,这靴子自不配夫君穿着,妾身会自行处理。”
“哼”杨景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只是他走后,黄氏抬头时眼中不见任何温顺有的只是比杨景钦更冷漠的漠然。
她回屋将地上的靴子捡起,拍走了上头的尘灰,将它整齐放在门口的廊下。对空说了一句后便合上了房门。
“靴子扔了也是可惜,毕竟是我的一番功夫,别让它蒙尘,拿了穿吧!”
之后便有一只虎口厚茧的手将靴子轻拿了起来,一下就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此处的走道尽头。
月光从尽头的雕花石屏中洒了长廊,如一地白霜,冰冷孤寂。
三日后
镇远将军府内的大堂里,灯火通明,此刻,苏城对苏满展现了少有的极言吝色。
“从今日起,苏东会接送你上下学堂,没有我和你娘的允许你不准再私自出府。
过去是我对你太骄纵了,使得你变得越发无法无天。从今日起,我要给你好好立立规矩。”
苏满看着大堂内苏城和锦绣公主那严肃的样子,虽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觉着问题看着不小啊。
她也不顾别的,一下就先服软委屈柔声道
“阿爹阿娘~~别那么凶,小满怕”
“别给我来这套,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你可知你日日往医馆跑,还与那医馆学徒暧昧不清,现在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小满,你是一个姑娘家,不惜自己的名声的么?你这样子将来哪里有正紧人家肯娶你!”
kao!这就是那日纪烨晨与我说得走着瞧么?明知道裴语卿不能与人明言自己的身份,还传这么下作的谣言,你这男主,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也没有日日去医馆,什么暧昧不清都是谣言。阿爹,谣言止于智者。
还有啊,小满也从没想过嫁人。我啊,以后就想守着爹娘过一辈子。”
“胡闹!”
苏城铁青着脸,怒捶了桌子道“你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叫裴青的黄口小儿自降身份跑去给他当丫鬟?”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我是去跟着裴青学习药理的,怎么就成丫鬟了”
听到苏满的理由,苏城竟是冷笑了两声,这桥段何其相似,只不过是从学琴变成学医。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下令道
“从今日起,苏大调去砍柴,你那大丫鬟就去膳房生火。
等你何时循规蹈矩了,他们何时调回你的身旁。”
“哎!你这大叔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你说什么!”这时的苏城是真的黑了脸,他一掌用力将那红木椅子的扶手劈了个粉碎。
“苏满,我看我往日里真的是太娇惯你了!从明日起,你给我在家面壁,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你就哪都不许去。”
说罢,苏城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堂。
“阿娘!”苏满一脸求助地看着锦绣公主,只见对方也只是对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后,留下了一个离去的背影。
“什么鬼啊!”
苏满看着那边一头冷汗的汤圆和苏大,耸了耸肩道
“老头更年期了吧,接下来几天就委屈你们了,好在你们一个砍柴一个生火也算是凑成一对了。”
“......”
长辈对于晚辈的教育多数都是基于对晚辈的保护,希望他们莫要走弯路,但是长辈也忘记了,他们就是在弯路中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