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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一下,满朝皆是劝阻之声,康熙却再未有更改之意。
于是画风一转,诸位皇子和朝臣们开始请求与太子同往,康熙除先前点的钦差,并未为太子点随行人员,一切有他自己亲自决定。
为行事方便,必定要带自己的人,因此太子毫不掩饰地选了经希和一些亲卫,其余人皆按照太子出行的仪仗正常安排。
至于皇子们,除大阿哥以外,几乎所有的成年皇子都提出要一同前往赈灾、巡狩,太子并不在意他们中有多少是自愿,有多少是随大流,他早已有打算。
皇弟们,他一个都不带。
而太子一说完,四阿哥率先不甘心地张口:“太子二哥……”
“尔等不必多言。”太子抬手制止,随后便向康熙拱手道,“皇阿玛,儿臣此行一路向南,顺遂与否尚且未知,多带些精兵足矣。”
方才太子点名的人,皆是素来与太子亲近之人,能力出众,可堪大用,是否有其他皇子同往,并无太大差别。
因而,康熙颔首,表示认同太子的决定。
及至太子和钦差出发那一日,康熙率众皇子和朝臣相送。
容歆和太子妃以及毓庆宫的孩子们亦在送行之列,太子有一点时间得以和他们话别,当众,轻轻拥抱太子妃,道:“颂宜,等我回来,我陪你回门。”
“只望殿下平安归来。”
太子含笑答应下来,松开她后,一一看过容歆和孩子们,便向皇阿玛拜别。
太子妃看着太子的仪仗渐行渐远,方才轻声道:“姑姑,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殿下不是赈灾,而是出征……”
“斩破旧局,说是出征,也未尝不可。”
于太子来说,此时最为紧要的便是云南赈灾,他亲去,起码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贪污赈灾银,或许还能有余钱为百姓做些旁的事。
是以一路快马加鞭,不敢耽搁一分。
随行人苦不堪言,可养尊处优的太子都不叫苦,他们自然不敢有怨言。
太子也并非不知体谅之人,赶至云南赈灾地后,立即命经希联系前云南巡抚、现湖广总督石文晟多年经营的人脉,在人手足够后,便给随他赶路的人两日假修整。
太子没休息,即刻根据震情分配赈灾银,亲自督促赈灾,几乎不眠不休十余日,方才得以喘息。
经希亲手端了补汤给太子,苦着脸道:“您总算是愿意躺下了,若容女官知道我没照看好您,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胡说。”太子将补汤放在手边晾凉些,轻斥道,“姑姑何时扒过人皮?”
经希冤枉道:“我那不过是为了表达您不好生休息的严重程度,您怎地还较真儿呢?”
“姑姑的事,本就该较真儿。”太子摸摸碗壁,随后端起来一饮而尽,轻声道:“如今该是我宠着她们才是……”
经希一耸肩,没再说容歆的“坏话”。
太子看他也是瘦了一圈儿,眼睛都抠下去了,便道:“你也多吃些,这里是不比京中膳□□致可口,可多用饭才能扛得住,不至于生病。”
“我知道,也都交代下去了,大伙儿跟着您出来,只是为大清和百姓做事,不是专为吃苦的。”
太子颔首,伸手拿过云南的地方文献。
经希几经犹豫,还是伸出双手捏住书册边缘,求道:“容女官确实教我看着您,您就行行好,文献一晚上看不完的,早些休息吧。”
太子手一顿,还是放开手,起身走向床榻。
而经希并未离开,走到软塌边,收拾上头的东西。
太子手放在腰封,转头看向他,“你这是作何?”
“为您值夜啊。”经希理所当然道,“侍卫们轮值,今日该轮到我了,您总不能让我坐一晚上吧?论辈分……”
太子无奈地抬手,不想听他辈分那一套,道:“我让人给你拿被褥过来。”
云南汉族和其他民族聚居,当年又是乱党盘踞之地,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危险,是以侍卫们对太子一直在进行严密保护。
榻上矮桌搬下去,经希踢掉靴子,往榻上随意地一倒,喟叹道:“还是躺着舒服。”
太子还在慢条斯理地宽衣,闻言,道:“百姓安寝,便是你我此行的目的。”
经希侧头,看着昏暗烛火映衬下的大清储君,感触颇深,“殿下,我少年时从未想过,我往后的人生竟是会这般……”
不是一个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而是经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那一年雪灾,或者说雪灾中少年太子的形象,改变了他们太多人……
经希枕着手臂,嘴角上扬,“不过,感觉不坏。”
太子不予置评,躺到床上后,身体很快便充满疲惫,精神却暂时没有多少睡意,便对经希道:“这几日,我会往京城上折子,云南本地官员,有功者,理应论功行赏。”
侍从送棉被进来,两人暂时停下话音,经希趁着这个功夫,迅速脱掉衣服,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侍从出去后,太子再次出声:“有过者,亦不能轻饶。”
被子遮住下巴,经希的声音有些许闷,“殿下预备如何做?”
“雇佣灾民修路,然后在云南府城四方立鼓,百姓可击鼓状告地方行苛政、横征暴敛之官员。”
经希猛地坐起,瞠目结舌道:“这……这……可行吗?”
“只要有一人迈出来,我严肃对待,便可取信于民。”太子淡淡道,“我的目的并非云南一地,而是整个江南巡狩。”
只要传出风声去,有百姓相信太子殿下会为他们秉公处理,那么……后面的行程,“岂不是更危险?”
万一有官员穷凶极恶,铤而走险,太子便有可能陷于危险之中,经希挠头,脑袋里已开始想如何安排人手保护太子。
而太子许久未听到回馈,眼皮渐渐撑不住,陷入沉睡之中。
等到经希脑中有个大概,回过神发现太子已经睡着,便起身为太子放下床幔,熄掉两盏灯,方才回到榻上躺下。
太子确实是累极,这一睡,第二日下午才醒过来,经希等人也没有叫醒太子,只教人一直在炉子上温粥,太子醒后随时可以用。
正在太子的城门立鼓进行的如火如荼时,康熙决定取消今年原定的南巡,由太子归程时,代为巡视河道,祭拜明孝陵。
一月后,太子行至广州,视察港口时,亦会接受百姓状告官员的状纸,其中有真有假,太子每每皆仔仔细细查证,宁愿耗时许久,也不希望有冤假错案。
经查证贪腐属实的官员,太子也并非都一棒子打死,除非极严重者递折子上京,请求皇阿玛严厉处置,剩余或功过相抵,或小惩大诫,但皆提醒诸人,他们的错处朝中已备案,若再犯必定严惩不贷。
其间,太子亦会对各地清廉之官,为百姓做实事的官员,以及百姓称颂的官员加以称赞,并不在意此官员拥趸之人是谁,尽皆上告朝廷。
每每太子离开一地,紧随而来的便是康熙的圣旨,有人罪有应得,有人升官得赏,百姓们争相称颂,民心聚,皇权政权越加稳固。
五月,康熙决定幸塞外,太子不在,容歆便没有随行,安心地留在毓庆宫中。
康熙离开不到一月,苏麻喇姑的身体突然急转直下,直接卧病在床,她不吃药,也不愿人将她生病一事告诉康熙,容歆等人不忍违背她的意愿,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日守在她床边侍奉。
与容歆一起的,还有十二阿哥胤祹和他的福晋富察氏,十二阿哥差事由四阿哥胤禛等几个阿哥暂代,他专心在苏麻喇姑身边侍疾,旁的皇子也会早晚出现,代皇阿玛看望苏麻喇姑。
有些事情,十二阿哥不方便做,便由容歆和十二福晋等人亲自处理,容歆眼瞅着十二福晋由始至终都任劳任怨,没有一丝嫌弃之意,便当着十二阿哥的面,再三称赞她。
夫妻二人成婚已有几年,只有两个侧福晋为十二阿哥生育过子女,虽长子未留住,但都早于嫡福晋生育是事实。
十二阿哥敬重苏麻喇姑和容歆,容歆几次三番表示对嫡福晋的认可,他自然会待十二福晋更好几分。
十二福晋心中感激,侍奉苏麻喇姑时越发孝顺恭敬,恨不得所有事皆亲力亲为。
容歆却是见不得年轻的女子不顾身体,脸色苍白的模样,每每太医来为苏麻喇姑检查时,便会一并为她也诊诊脉。
女子几乎都有些气血虚的毛病,十二福晋也不例外,太医为她开了方子,她便每日都遵医嘱喝着,好歹没继续瘦下去。
十二阿哥近来和福晋关系颇为融洽,然依然为苏麻喇姑的病情担忧,便在屋外低声询问容歆:“姑姑,我们真的不告诉皇阿玛吗?”
容歆回身看了一眼屋内,低声道:“嬷嬷不愿意咱们告诉皇上……”
“可玛嬷与皇阿玛这般情分,若未能得见她最后一面,必定抱憾……”
十二阿哥还未说完,容歆便幽幽道:“是以,我告诉了太子殿下。”她没有违背苏麻喇姑之意,但太子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十二阿哥一顿,脸上终于有几分轻松之色,随后又担心道:“可会耽搁太子二哥?”
容歆摇头,太子此行,便是准备不达目的绝不轻易回来,恐怕会交代皇长孙随康熙回来后,代他侍奉苏麻喇姑。
不过有人能够转告康熙,十二阿哥心中已经发下一颗大石头,并不再多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