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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容歆的表情太过直白易懂, 太子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解释道:“您是知道的,我和颂宜大婚之后便一直在调理身体,来之前我们还商量,确实应该要一个孩子了。”
太子从不对容歆说谎,他既如此说, 容歆便也就相信他真的和太子妃商量想要一个孩子,而后由此问道:“可是有压力?”
太子也不否认, “并无人敢在我面前置喙,只是颂宜是太子妃,倘若久无嫡子,恐怕受人诟病。”
“宫中除了皇太后能对太子妃言说一二, 还有谁有资格对太子妃指手画脚?”而皇太后的性子,绝不会对太子妃耳提面命子嗣之事。
至于康熙,他更不是那等对儿媳妇指手画脚的公公,倘若他对太子妃不满意,根本不会容情。
更何况子嗣一事, 明显决定权在太子。
遂,容歆又问道:“是朝中?”
太子颔首, “去年大选, 便有不少大臣上折子请皇阿玛为我和大哥指侧福晋,皇阿玛以太皇太后孝期为由免选秀女入宫,我和大哥后院皆未进人,今年折子便更多了。”
容歆冷嗤一声, “那些人,真为皇家子嗣考虑的寥寥无几,多是想借家中女儿与你和大阿哥攀关系罢了。”
“我和太子妃亦是凡夫俗子,即便心知肚明,也不得不妥协。”
又是所谓的“不得已”、“不得不”……
当年讷敏和康熙便是如此,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背负许多,明明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却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始终推着两人,束缚己身无法自拔。
而到太子,有康熙这样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皇阿玛撑着,容歆自是不愿意他于婚姻一道从走父辈老路,便颇有几分无良道:“您平素为皇上分忧,也莫要忘了自个儿在皇上面前总归是人子,天大的事情有皇上顶着,谁欺负您,正该到父亲面前告状。”
太子在朝堂上砥砺前行,是磨练,可后院儿的事儿,那些不相干的人也想伸手,管得也忒宽了些。
“您的内宅,理应由您自个儿掌控。”
“话虽如此。”太子不免为难道,“皇阿玛日理万机,如何能拿这些小事去烦扰皇阿玛?”
容歆不赞同道:“如何是烦扰?有些事您处理不好恐怕会教人以为能力不行,可这样的小事,反倒是能够拉近父子之间的关系。需知,隔阂的产生,便是从一个又一个小事而来。”
容歆许久未见到太子,一颗爱护之心泛滥,话匣子打开,“将心比心,倘若有朝一日您也有了儿女,您的儿女无论何事皆可完美的解决,自然骄傲,可骄傲之后,难道没有失落吗?”
孩子年纪越长便越会想要在长辈面前表现成熟,太子亦是如此,便是再如何稳重,内里也是想要向皇阿玛证明自己的。
不是不好,只是时日久了,难免少了亲近。
太子随着容歆的话沉思,良久,笑道:“除了您,再无旁人如此劝我。”
“朝中的事我也帮不了您什么,只能唠叨这些小事。”
太子摇头,“姑姑说得话,我皆愿意听,不分大小。”香炉中一炷香快要燃尽,太子便重新点了一根插上。
容歆瞧着他的动作落下,在他疲惫的脸上一顿,道:“长途跋涉至此,实在太过辛苦,您不若先去屋里躺一躺,我做好晚膳便叫您。”
“皇阿玛下月便要来谒陵,胤礽不便在此多耽搁,明日便得离开,今日想好生陪一陪齐嬷嬷。”
太子为了齐嬷嬷百忙中抽空过来,是情谊,且她容歆也在守着,便无法说出劝阻的话。
而太子先前未得到她的准话,便又问了一句:“姑姑,您可有定下回京的时间?”
容歆稍一思索,答道:“太子妃倘若果真有孕,便捎信过来,我即刻赶回去。”
太子闻言,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随即又放下,一本正经地劝道:“您到时也不必太紧着赶路,不急于一时。”
言语之间,好似他真的下月便会教太子妃怀上子嗣一样。
容歆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殿下也莫要将话说得太早。”
“早否晚否,日后便知。”
容歆摇摇头,起身去为太子准备晚膳,做好后两人坐在一处简单吃了些,便一同为齐嬷嬷守灵。
第二日,天刚破晓,许三妮便出现在小院门口,平时她入内从未受阻拦,然而今日却被太子的侍卫拦住。
许三妮极客气道:“两位大哥,小女子往日便是这个时辰来帮忙,若不进去便迟了,可否劳烦通报一声?”
可是太子的身份非同小可,太子的侍卫便并不理会她,依旧横刀拦在院门前,不允许她进入。
许三妮有些为难,忽而见到容歆身边一护卫,立即招手道:“岳大哥,您可否帮我跟他们解释一番,确实是夫人命我此时前来的。”
岳侍卫闻声走到她跟前,却是并未替她解释,反倒劝许三妮道:“许姑娘,公子在内,实在不方便外人入内,你稍后再来便是。”
连他也如此说,许三妮瞧了一眼院门内,并未见到想见的人,只得点头应道:“那我晚些再来便是,劳烦岳大哥替我向夫人解释一二。”
岳侍卫答应了,待许三妮回隔壁,便转身进去向容歆汇报。
太子对许三妮没有丝毫关注,容歆便也未说什么,专心帮着太子整理仪容。
整理妥当之后,众人未在小院内用早膳,直接便套马准备返回行宫,而容歆不想耽搁时间,遂也牵了一匹马出来。
他们刚出了院子,便见许三妮站在家门口,一脸掩饰不住的羞涩和矜持,“夫人,您、您们这便走了吗?”
她说话时还去看太子,显然是想要与太子搭话,然而太子仿若未见,轻轻一拽缰绳,座下的马便蹬了蹬蹄子,缓缓走向前方不远处站定。
许思问看向那高头大马上的俊美公子,见他始终神色淡淡地看着远方,一丝眼神也未给她,眼神失落。
容歆见此,上马的动作一停,踏在脚蹬上的脚缓缓放下来,随手将缰绳交给侍卫,走向许三妮。
“思问。”她既已有了新的名字,容歆便未再叫其旧名,自然道,“我还是往常的时辰回来,灵堂这里便交给你了。”
许三妮,不,许思问第听容歆未在那公子面前叫她从前的名字,脸上微微显出几分感激之色,满口答应道:“夫人只管放心,我定会看顾好的。”
容歆向她道谢。
许思问一边自以为不经意地瞧向太子,一边摆手道:“夫人不必客气,您的教导我尚不知如何报答,皆是我应该做的。”
“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容歆摸着袖中原本为许思问准备的工钱,最终还是未当着太子的面拿出来给她,而是选择保全一个少女的自尊心。
众人骑马离开村子,太子忽而道:“姑姑还是这般温柔。”
“您何出此言?”
太子笑道:“如此怜惜那许家姑娘,姑姑显见是极喜欢她的。”
容歆笑道:“殿下又何尝不是?”
明明是极尊贵的身份,可他在察觉到许思问的心思之后,未曾鄙夷不屑,反倒是有礼地拉开距离,以行动断却许思问的杂念。
太子从来不是重色之人,自从娶了太子妃,便一心一意对太子妃……
一心一意……
容歆眼一闪,望向侧前方骑着马的太子。
太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不解地问:“姑姑?”
“殿下,如若皇上为您指了侧福晋……”
太子语气中不见半分滞涩,理所当然道:“即便皇阿玛为我指了侧福晋,太子妃地位也不可动摇。”
他没说只愿要太子妃一人。
容歆的心情,未如何高兴,甚至还有少许纠结。
此时,她竟是多少理解了一些当年太皇太后的心情,只是与太皇太后不同的是,她仅仅担心太子因痴情走得太难而已。
不过就算太子选了一条难走的路,容歆也是会陪着的。
容歆和太子回到行宫之后,太子和十二阿哥一同用早膳,又以兄长的身份,“关照”了十二阿哥的学业和武艺,午间方才动身回京。
十二阿哥并未看出太子哥哥关照中存的私心,只满心崇拜地看着太子,极不舍他的离开。
容歆笑睨了太子一眼,到底还是向着太子,没有打断十二阿哥对太子的崇拜之情。
晚间容歆独自回到村中,许思问没有在她身后看见旁人,眼神不自觉的黯下来,却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夫人,那位公子已归家了吗?”
“他家中事务繁忙,又挂念妻子,自是不会久留。”
许思问倏地抬起头,马上又低下头,略显艰难地扯起嘴角,“那位公子气质非凡,想必家中奶奶也是不逊色的。”
容歆笑道:“确实是一双璧人,公子的夫人风华无双,再没有比两人更般配的了。”
“真好……”许思问喃喃一句,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而她吐出一句轻喃便再不吭声,只埋头做着手中的绣活,看似极专注,却总透着股心不在焉地味道。
容歆看在眼里,温声道:“世间女子,大不相同,有娇艳者,自然也有清丽的,存在总归不是全无意义的。”
“可夫人,我所见的女子妇人皆为生活所累,从未有特别之人。”许思问说完,又改口道,“只您和那位公子,是我从前不曾见过的模样。”
容歆温柔道:“见过总好过浑浑噩噩,不是吗?”
许思问眼神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