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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艰难了？上天对你太不公平？”
陆川闻言愣了半晌，不知道尧昊为什么有这么一问，但想了想还是苦笑着笑了摇头。肥胖的手指抓了抓脑袋上艰难存留着的稀疏几根头发，脑袋深深埋到双手间，表情挣扎痛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晌才艰难开口道：
“有吧，我知道有比我活的艰难的人有很多，但我在这个时间段，就是走不出去啊。身边的一切都要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了，顾忌着面子，也是顾忌着自尊，虽然知道，但我总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无能造就了这一切。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存在的价值……
我想发泄，我想骂人，但我又敢找谁发泄，我又敢骂谁？做我们外联这一行的，整天整夜都在跟客户陪笑，笑久了，脸都僵了，平时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发脾气了。也只有借着醉酒晕眩的状态，骂骂老天爷，发泄下不满了。你说做人做成我这样，是不是很懦弱很失败啊……”
“嗯，不仅懦弱失败，而且还很无耻。”
这就是你骂我，对我人身攻击的原因？
尧昊低头看了眼这个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的男人，看了看他微黄灯光铺盖下萧瑟失意的身影，毫无半分愧疚怜惜的接话道。
“？？？”
本以为会得到安慰的陆川，抬起头来一脸迷茫，愣怔的望向尧昊，欲言又止。
“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我很抱歉的告诉你，上天也不是那么轻易骂的。现在的生灵还真是胆大呀，你知道的我是鬼魂，而我这样的物种都存在，你何不猜猜上面那位存不存在？”
尧昊说着手指了指上方墨黑透着一丝蔚蓝的天空，在陆川迷茫中带着丝惊疑的目光中意味深长的笑道。
“如果那位存在的话，听到你骂的话他会不会生气？
万物有灵，天道亦如此。实话说，上面那位存在，而且很小气。你说他听到你的话生气了，会做些什么？而你又会怎么样呢？
人啊，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呢？对未知抱有一颗敬畏、感激之心不好吗？
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灵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而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离开。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这就是活着的代价和意义。
你现在所不珍惜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是曾经的你承受多少磨难才从上天手中换取来的。而上天给予你们生命正是让你们体味你们自己乞求来的百滋百味的人生。
曾经的你们忍受不了独处于一片死亡的混沌中，无限寂静、黑暗、冷清、乏味、虚幻而孤独的折磨，以承受无限痛苦为代价，乞求上天再给你们一次掷入人生百味汤粥，感受活着滋味的机会。那是你们自己乞求的，而现在置身于汤粥里的你们又嫌这汤粥太过辛辣酸涩，难以忍受。
但这就是活着，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现实给予生灵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陆川，而你现在就是在承受这鲜活生命给予你的一切滋味。忍受不了，你就换种心情去享受它，就不会感觉到这么难受了。
还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来之不易，不管生灵会把自己折腾到什么境地，上天总会为每条生命留一条生存之路……你不是无路可走，只是看你想不想去寻找这条路。”
“您……您到底是谁？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听着尧昊这段古怪的话后，陆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说不出的感觉，一种酸涩的惧怕从灵魂中点点震颤着爬出，就像有一鼎古钟在身体里敲响，声音不大，但却嗡鸣不绝。让人发自灵魂的恐惧震撼。
“孤魂野鬼，一个受过天道相助过有些本事的孤魂野鬼。受大人所托，寻找十个抛弃信仰的人，唤回他们忘却掉的对生命本能的尊重，和对上天给予生命的感恩之心。而你就是我找的这十个人中的一个。我帮你找到上天留给你的生机，代价是你需要和我一样找十个这样的人，做同样的事。
好了，先别着急回答。一根烟的时间到了，陪聊时间结束。让你见个人吧，看看这是谁？”
话落后修长苍白的手指尖夹着的香烟也燃烧尽了，最后挣扎的迸发了一瞬灿烂的金黄后，归于平息。只余一缕袅袅青烟缓缓漂浮而起，被微风吹到女人身上后消散。此时路灯下女人虚幻的身形也在陆川眼中完全显现了出来。明晃晃的灯光下，依旧没有丝毫影子。老迈的皱纹却在灯光下映衬的格外深刻慈祥。
“妈！”陆川惊呼出声。
四十多岁的男人眼泪瞬间溢出眼眶，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这，这……这……”
陆川一时失去了言语，无措的望了望母亲，又望了望尧昊。看着母亲身上还穿着他前几天出差前给他买的那套崭新深褐色尼龙长衫，面容望向他时总带着慈祥的笑意，一切还是那么亲切而熟悉。
要不是母亲和那男人一样失去了影子，他一定希冀的以为晚上接到那个医院打来的电话是有人跟他开个玩笑，他母亲还活着，她想儿子了，来到他工作的城市来看他了。
“嘘，最后的时间，好好聚一聚吧。不过小声点，别人看不见她，也看不见我。如果太大声招来人，只会看到你像个疯子一样在这里情绪激动的自言自语。”
“看不见你们？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刚坐在这跟空气谈了半天，还被别人当成疯子看到了眼里。”
尧昊不可置否的摊手，撇了撇嘴。
“那个人怎么回事啊，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的，怪吓人的。”
“走走，绕道走。没准是个疯的，别被伤着了。”
说着不远处俩个正准备穿过这片桥洞下的女人，向陆川这边指指点点小声的议论了两句，其中一个女人说着便拉着说话的另一个女人，穿过马路从立交桥下的另一个路边绕道走了。